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被千里眼看出来了。

吴情的脸变得很阴沉，他冷冷道：“放手。”

于是，千里眼就放手了。

我木讷地跟在吴情身后，听到千里眼在笑。他一边笑，一边说：“有意思，天庭已经很久没有收过妖修了。”语气里不怀好意。

走得远了，我低声对吴情道：“对不起。”

吴情说：“为什么道歉？”

我替吴情感到难过，原来，他生活在这样一个不讲道理、弱肉强食的地方。这地方简直比人间还要糟糕百倍、千倍。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

吴情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委屈。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我真想抱抱吴情。虽然吴情可能并不需要我的安慰。但我就是想这么做。

吴情听不到我的回答，也就不再问了。

很快，我们来到大殿。

大殿里满是人，长相千奇百怪，有三尺的侏儒，也有三丈的巨人。有红皮肤的，也有黑皮肤的。有须发皆白的，也有面如孩童的。

总之，你能想象到的最奇怪的人，到了这里也变得稀松平常了。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黑色的矮桌，应该是用来学习的。矮桌后放着一个红色的蒲团，自然是用来坐的了。

正想找个位子，就听见顾渊的声音响起。“吴情，小凤鸟，这里。都给你们留好位置了。”

我歪头一瞧，顾渊和罗文君正坐在一边。

于是，我和吴情就过去了。

罗文君笑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都要上课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我就来气。我说：“来的路上碰上了一群混蛋。”

顾渊皱眉，立刻猜出来了。“千里眼和顺风耳？”

看来，吴情与这俩人的纠葛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点点头。

正要把事情经过讲述一番，就听门口的位置一阵骚乱。

回头瞧去，就见千里眼和顺风耳一行人进来了。

还是之前替千里眼和顺风耳说话的那两个跟屁虫，直接一脚踢在一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老者身上，恶声恶气道：“不知道这位置是千里眼大人的吗？”

老者颤抖地站起来，畏畏缩缩道：“千里眼大人的位置不是在前面吗？”

跟屁虫笑道：“千里眼大人想在哪儿就在哪儿。要我说，今天就在这儿了。识相的，赶紧滚开。”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老者可能是受惯了欺负，站起来往旁边走去，脸上十分畏惧。

老者旁边是个肥肥圆圆的胖子，见状直接从地上跳起来了，谄媚道：“我知道，这是顺风耳大人的位置。我自己滚，自己滚。”说完，跟着那老者一同走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千里眼和顺风耳是谁的便宜都占，看谁不顺眼都要欺负啊。

顾渊皱了皱眉，冷哼道：“仗势欺人而已。”

我问：“为什么他们这么嚣张？都没人管吗？”

顾渊解释道：“因为他们是秦先生的侄子。”

秦先生是谁？秦先生的侄子就可以胡作非为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凡人都懂的规矩，神仙反倒不明白了吗？再说了，秦先生再大，还能大过玉帝老儿那个死变态吗？吴情还是死变态的亲外甥呢。

正想着，顾渊口中的秦先生到了。

看模样，秦先生三四十岁，一头黑亮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他长得有些阴柔，但并不难看，身上散发着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秦先生的目光柔和又锐利，扫视大殿一周，大殿里立刻鸦雀无声。

就连千里眼和顺风耳，也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看来，这个秦先生是个厉害角色。

秦先生背着手，慢慢踱到人群最前面，缓缓道：“今日，玄机堂多了很多新面孔。你们都是天庭未来的栋梁之材，我代表玄机堂，欢迎你们的到来。”

他的口音里带着一种隐隐的压迫感，我不得不挺直了胸膛，这样才觉得舒服一些。

秦先生继续说：“想必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不认识我。没关系，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秦，叫秦诗华。是你们的授业恩师。至于你们的名字，日后都会慢慢记住的，就不让你们一一介绍了。”

我脑中回荡着秦先生的名字，秦湿滑，这名字可真奇怪。

秦湿滑还在说：“今天是你们历练结束回来后的第一天，先来看看你们的成绩。首先是混元珠。都收集齐了吗？”

千里眼和顺风耳立刻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鞠躬说道：“收齐了。四颗。”说着，四颗混元珠忽然出现在俩人面前，圆润剔透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秦湿滑伸出一只手，那四颗混元珠便缓缓飞到了秦湿滑的手心里。秦湿滑长袖一甩，混元珠便不见了，自然是被他收起来了。

秦湿滑道：“很好。”他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晃视一遭，“看来，其他人这项任务都失败了。”

众人全都垂头不语，看上去十分不安。

就连吴情和顾渊都皱了皱眉，想必是觉得有些为难尴尬。

很快，我就明白这不安的原因了。因为，会有很厉害的惩罚。

秦湿滑缓缓道：“任务失败的惩罚是关入天牢三日，其间不得吃喝，想必各位都知道的吧。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下一项任务，收集妖魔鬼怪。都有多少？”

依旧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先报：“妖三千，魔五百，鬼一千二，怪七百五十六。”

我听得浑身直打颤，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竟然……竟然捉了这么多。

秦湿滑道：“很好，下一个。”

“妖一千，魔三百，鬼五百，怪七十二。”

“下一个。”

“妖八百，魔三百，鬼二百，怪一百五。”

“下一个。”

“妖七百五，魔二百六，鬼七十三，怪一百二十一。”

……

最后，到了吴情和顾渊。

吴情动了动嘴唇，道：“没有。”

我一怔，怎么会没有？我亲眼看到吴情收了蝎子精和魔牛，不是还收了白蛇妖，甚至去了蛇岛了吗？

顾渊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吴情，低声道：“吴情，你睡糊涂了？怎么会没有？”

吴情又道：“确实没有。”

我看向吴情腰间的乾坤袋，袋子干瘪瘪的，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把那些妖都放了？

秦湿滑哈哈大笑起来，“吴情啊吴情，你还真是厉害！”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满。

“同学们，你们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吴情的大公无私，你们暂且逃过一劫。众位入牢的天数全都加在吴情一人身上。来人，给我押下去。”

立刻有人上前。

我赶忙站起来，据理力争道：“你们凭什么抓人？成绩不好，努力不就是了，至于关天牢嘛，这不是丧心病狂嘛？再说了，你们抓的那些妖魔鬼怪又没作恶，凭什么抓他们？分明就是你们做错了！”

秦湿滑理亏，“住口，一起押下去！”

吴情慌忙道：“先生，此事与凤九天无关，全是我……”

“先生，此事其实是这么回事……”顾渊打断了吴情，但还没说出个一二三，就被秦湿滑打断了。

“顾渊，你给我闭嘴吧。你以为，你能逃脱惩罚吗？回去后你爹自会收拾你！来人，把吴情和这个新来的一起押入天牢。”

我不服！真的。这太没道理了。但，不管怎样，我和吴情还是被押入了天牢。

说实话，天牢可比我想象中的可怕多了。四周阴森森的，头顶上的石头滴着水，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我有些担心，那些石头随时可能掉下来，砸到我和吴情的头上。

这还不算，我和吴情被捆住了手脚，固定在一个粗壮的石柱上，浑身缠满了铁链。

那铁链可真凉啊，一股侵入骨髓的寒冷透过皮肤渗入血肉。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们四周，大概径长三尺以外的地方，是漫无边际的火海。我从没觉得火也会这样可怕。它们跳跃着，燃烧着，没有一刻停歇。

所以，我的感受就是，天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又冷又热的，简直是折磨人。

押解我们的人，把我们捆在石柱上就离开了。离开前还恶言恶语：“你们就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吧。”

真是没有同情心，天庭里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是小到看门的守卫、押解的小兵，全都是一副蛇蝎心肠。

我问吴情：“咱们要在这儿呆多长时间？”

吴情算了算，“一年零三个月。”

这么长时间？又冷又热还不能吃饭？

我想，我可能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或者被热死了，总之，想要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不太可能。

但吴情不一样，吴情可以不吃饭，抗寒耐热的能力也比我强得多。他是肯定会活着离开的。想到这一点，我多少安下心来。

因为无事可做，我便想找吴情聊天。至少，趁我还能说话。我说：“吴情，你有没有恨过我和七公主？”

吴情没说话。

我以为吴情没听清，于是又说了一遍：“你恨我和七公主吗？没保护好你，让你来了天庭？”

吴情没回答，反而问道：“刚刚为什么顶撞秦先生？”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因为秦湿滑冤枉你了，因为这规矩不合理。

也因为，我心疼你。我想保护你。

可惜，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最起码，可以陪着你。这样一想，我也就安心了。

于是，我避重就轻地说：“因为秦湿滑这名字太难听了。湿滑湿滑，岂不是湿了吧唧，滑不溜丢，这还是我听过的最难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