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领来这两嬷嬷, 一个姓钱,一个姓孙。jiujiuzuowen
钱嬷嬷干瘦干瘦的,孙嬷嬷略微丰腴, 都是五十岁上下。两人看起来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惊讶的是买二送二, 这俩嬷嬷身边各跟了个粗壮的婢女,一看长相还有点相似。
王氏寻了亲戚好友一番打听,寻得这俩嬷嬷,出宫已经有些年头, 专门教姑娘们规矩、礼仪、穿戴、吃用、摆设, 把这门营生做得是风声水起,口碑是极好的。
价钱也是极贵的, 每家只呆三个月, 每个嬷嬷得收一百两, 两人一起, 便得付两百两。衣食住行主家得全包了。教得好, 最后告辞时, 主家少不得还得给些谢银。
普通人家听到这数目便会觉着牙疼, 绝不会去花这冤枉钱, 说起来比家里哥儿们读书还费银子。但对于有些人家来说,特别对一些巨富商贾来说,短时间能把家里姑娘像模像样的教出来,一百两就不算什么。如果能请到在皇后、太后宫里服侍过的嬷嬷,可就给家里姑娘描金了,那一千两, 一万两也值啊。
王氏这也是一番替女儿描补的心态,才一气请了俩。
王氏此时便同李老太将这俩嬷嬷的各种好处细说了一遍,李老太听了觉着好,一拍大腿:“这还有啥说的,老婆子晓得好赖,亲家太太这一份心啊,我看得真真的。”
王氏便心情舒坦,觉得李老太说话也怪爽快的。
李宁湖又不爱听戏,一直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她眼睛瞄了瞄这两嬷嬷,又瞄了两人身边的婢女,不由咽了口唾沫:这两铁塔该不会是遇着人反抗,便以武力镇压的吧?
李老太也是这么想的。
王氏把俩嬷嬷介绍给李老太,俩嬷嬷朝着李老太行礼,姿势看着就特别端庄好看。
李老太看着她们身后俩婢女啧啧道:“这俩丫头怪能唬人的,拳头怕都有砂钵大,这是谁不听劝就捶?”
钱嬷嬷听着一怔,嘴角抽了抽:“回老太太的话,并非如此……”
话没说完了,李老太就一挥手:“就得捶!你们这光用嘴叨叨,她们指定不听,先都给捶老实了,不然降不住。只要不给捶得缺胳膊少腿的,我这话搁这,没人找后账!”
李宁湖的笑都僵了,啥人呐这是,可不带体罚的啊!
俩嬷嬷对视一眼,不免对这次的主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看过戏后便是吃席,这回却是从外头华宴楼请了厨子来家做的。
大家伙都纷纷向李老太敬酒,说着贺词,李老太看着这一堂的富贵热闹,万没想到自己一个寡妇能有今天,又不免想起了早逝的老二和不在身边的大闺女。
王氏放下筷子,拿起酒杯浅酌一口,对着欧氏道:“这华宴楼菜色同知味楼不相上下,倒是这酒水,真真高出不止一筹。”
李老太一旁听着了,忙现宝道:“这却是我二孙女儿自家酿的酒。”
王氏一半是真惊讶,一半是捧场:“果真如此?可是了不得。”
李宁湖这些小辈们另坐了一桌,李老太一指李宁湖,她便忙站了起来,施了一礼:“王老夫人,我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当不得夸。”
王氏看她这说话有模有样的,便多了几分笑意:“酒我品过不少,这般别有风味的美酒倒是第一回尝,委实不是虚夸了你。”
李宁湖便敬了她一杯:“如此,便多谢王老夫人夸赞。”
这落落大方的样子,让王氏都纳罕了。
欧氏如今有孕在身,本是不饮酒的,见王氏夸赞,便就着李高惟的杯子沾了沾唇,略一品味,心中便是一惊。这会子倒是不怀疑是李高惟替李宁湖盘下的铺子了。
运京城内经营得当的铺子压根不会有人转手,若有如此美酒,更不会有人愿意。
至于笼络一位技艺高超,有着独门酿酒秘方的酿酒师……难不成这位二姑娘还真有这份本事?
她打量李宁湖好几眼,终是有两分另眼相看的意思。
李宁湖用完饭,便叫了大曲往醉庐去,把各色的酒都拎一对来,均用盒子装好,特地送到欧氏身边的管事婆子手上,说是老夫人尝着好,就带些回去慢慢品。
欧氏却是有些受了触动,送王氏出门时悄悄同王氏说:“我当他们一家子都是手心向上的,这二姑娘从前瞧着是比别人妥当些,但没想到她还有这份心思,倒让我心里好过些。”
王氏拍了她一下:“快别说这些……这结亲,不是两个人的事,不然为何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头就牵扯到两家子,往大了说,有时还关系到两族。你想抛开一家子,单只同姑爷过,明摆着是不成的。既然身在其中,就想法子让自己好过。譬如找教养嬷嬷,把小姑子和侄女儿调理好了,是不是你就好过些个?”
欧氏想着李宁湖给她这点回应,便觉着李家姑娘若个个都同李宁湖一样,她果然会舒坦些。便把王氏的话听入了耳中:“母亲说的是。”
李老太乐呵呵的坐炕上,摆弄着自己收的贺礼。
唐秀才呕心沥血写了幅百寿图,让李老太给甩一边去了。
王氏送了她一套金镶玉的头面,上头雕着松鹤延年图,李老太看着不舍得戴。
李高惟欧氏夫妻送了她一个美伦美奂的香炉,一杆玉制烟杆,一扇四大美人的炕屏。
李宁湖领着两个弟弟,给老太太打了个明晃晃的金镯子,李老太觉得比玉的瓷实,立刻就套手上了。
大房一家子送上了两套衣裙、两条抹额,并八双鞋。
李老面拿着鞋子摸了摸,对赵氏道:“做得厚实细密,你旁的都不成,这做鞋是舍得下功夫。”
赵氏笑眯了眼:“娘,你看看我们大房,虽然没多少银子,但我们真是贴心贴肺的孝敬您,一点不打马虎眼。”
李老太往脚上一套,下炕背着手走了两步,对赵氏道:“老婆子也晓得你这不好那不好,这孝心还算好。越是这样,越不得由着你。我得为你好不是?我啊,都想好了,这回不是亲家太太送来两嬷嬷?宫里头出来的,花了两百两,只教仨月。我想着,这老多的银子,堆桌上得成山喽,不能白瞎了。反正人少了她们也不退银子,人多了她也不加收,你也跟着一块儿学吧。把你这一身臭德性给拧过来,多好一事儿啊!”
李宁湖仿佛就听见哐当一声一道雷劈在了赵氏头上,她张着嘴,浑身的肉直哆嗦:“娘……娘哎!”
李宁湖不厚道的扭过头去,偷偷躲着笑。
李老太这主意打定了,甭管赵氏怎么跟她歪缠,愣是不搭理。
赵氏求得嗓子都劈叉了:“娘哎,人家教姑娘家的,我这,我这一把年纪了,丢人啊!”
老太太不管,冲李大川道:“给你媳妇调理一顿,指不定仨月后嗓门也小喽,走路也慢喽,满脑壳都是道理喽,跟整了个新媳妇样的,你这心里乐呵不?”
赵氏立刻立起眼睛去瞪李大川,李老太含着烟杆,也看着他。
天哪,这夺命双煞啊!李宁湖给这煞气震得都看不下去啦。
李大川吭哧吭哧,汗都下来了,干脆蹲下抱住脑袋,这就缩龟壳里去了。
对着这样的人,你还能说啥?
李老太一敲烟杆,对赵氏道:“老李家,老娘说了算,你要不照着做,看我不捶你!”
李宁湖有点小怕怕的对李老太道:“奶,我这外头的事,不能全丢了啊。”
李老太心里一转:“成,我跟这俩嬷嬷说一声,让你每日里跟着学半日。”
李宁湖一想,勉强也够用了,赶紧晃着李老太的胳膊道:“谢谢奶,奶最好了。”
李老太不由得眯起了眼,想起来又瞪了她一眼:“黏乎乎的!”
李雪梅养了这些日子,额上的伤是养好了。
李高惟拎着食盒给她送饭进去,推开门便见李雪梅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看也不看这边一眼,中午送的几碟菜还照样摆着,没怎么动弹。
李高惟把食盒放到一边,走近了去看。
李雪梅脸色有种不见阳光的白,双颊都有些凹下去了。
她眼珠一动,看见是李高惟,立即被注入一股生气,一下想弹坐起来,却力虚的跌了回去。
“三哥,呜呜呜,你看我来了,你快跟娘说说,把我给放出去。我不信她们说的,我得去问问六郎!”
李高惟坐在她身边,被李雪梅一把抓住了手。
李高惟安抚的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
李雪梅眼泪哗哗的:“三哥啊,你们好狠的心啊,就这样的关着我。”
李高惟叹口气:“明儿就放你出去。”
李雪梅又惊又喜:“真的?放我去见许六郎?”
李高惟抿了抿嘴,沉默着不再说话。
李雪梅有点害怕了:“……三哥,我,我。”
李高惟问她:“小妹,咱们一家人,在你心里头,就没一个指望着你好?就没一个好人?”
李雪梅流着泪望着他。
“咱们一家子骨肉,总是盼你好。一个许六郎,你认识多久,真有这般深情厚谊?你就信他,不信自家人了?”
李雪梅质疑道:“你们说的要是真的,那为啥不让我问问他?”
李高惟突然问道:“小妹,你记不记得以前,每年青黄不接的时节,你饿了多少回?寒冬腊月的时候,又冻了多少回?”
李雪梅道:“就是记着,就是记着,我才要——”
李高惟微微提高了声音:“我们李家,这十几年来,不易。就是今日,纵然到了运京,纵然我入了翰林院,也仍是不易。可以因着你执意要去撕破脸皮问清楚,就让我们一家滚回青原县上溪村!”
李雪梅一时噤若寒蝉。李老太再怎么骂她,说着她连累一家子,她全没往心里去。然而这个三哥,平日里并不多话,她甚至从没见过他恼怒,这样一个人,仅是提高了音量,就教李雪梅害怕。
李高惟盯着她:“许六郎是断袖,甚至厌恶女子。亡妻韦氏,便是因着他的薄待而抑郁而终。然而非但许家是官宦世家,便是同许六郎相好的男子,亦是高官子弟。这样的人家,你该想着如何不着痕迹,不沾腥膻的脱身,而不是想着去歪缠。你揭皮揭到人面前了,他们会不恼?我们李家受得住?”
李雪梅说不出话,李高惟站起身来:“明日起,你便可出这屋子。家里请了两位放出宫的老嬷嬷,来教你和几个侄女儿规矩,你好好学。将来若有一日我们李家起来了,不惧许家,便让你去问清楚。”
第二天李宁湖就见到了久未出现人前的李雪梅,虽然瘦得厉害,但总归怪平静的,不再找着空子就往外头跑,而是安心的随着大家伙一块儿跟着老嬷嬷学。
老李家的女人,除了欧氏没来,三丫四丫才几岁大,也跟在一边旁听。李老太更是在一边看热闹。
要说这俩老嬷嬷是真厉害,特别有耐心,第一天就着怎么走路,怎么行礼,怎么坐下,怎么起身,怎么看人,一样样掰。就连李家人这口音,她们也要纠正。反反复复的,也不嫌累。
赵氏硬给撵了来,自然想着划水。老嬷嬷劝了两遍不听,就让两个铁塔样的婢女上手押着做。
哎呀妈呀,这俩婢女手上有功夫的,谁到她们手上都成软面条了。
赵氏哇哇的叫着,给整得老惨了。李老太还在一边拍着巴掌叫好,顿时给这两老嬷嬷整得腰杆子都硬了。
李宁湖也给整得没脾气了,合着她一举一动,就没一处合格的,身不累,心都累。
好容易下午逃离了李家,到了醉庐,坐后院里,哐叽一下就把脑袋搁桌上了,两条胳膊软软的垂在桌下,脸贴桌面上叹了口气:“累——。”
窦玄章见她面颊给压得鼓出来一点肉嘟嘟的,一双眼睛无意识的这里瞅瞅,那里飘飘,便莫名的盯着她看了一会。
正此时,醉庐门前却来了一辆马车,车夫停了车,从车驾边拿了个小凳子放到车门边。一名婢女踩着凳子下来,抬起手去扶。车内便有个穿着连帽披风的女子搭着她的手钻出车来。
这女子用手按着帽子,抬头看了看门匾:“是这里?”
车夫便道:“姑娘,小的问过路,醉庐就是这儿了。”
女子搭着婢女的手,缓步走上台阶,进到铺门里,停住脚步,左右环视一圈。
吴老儿上前迎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酒?”
女子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轻声道:“掌柜的,你可知晓此处是否有位名唤窦玄章的男子?”
吴老儿微微一怔:“不知姑娘是?”
女子便道:“我是他表妹,寻他来了,掌柜若能告知他在何处,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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