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湖站在原地, 与树下的窦玄章静默相望。gsgjipo
瘦这么厉害,为了家族复兴,呕心沥血吧?
李宁湖别开眼欲走。
窦玄章突然出声:“再等一等,可好?”
李宁湖隐约有些明白,又不能确定:“等什么?”
窦玄章站得笔挺, 双目有如寒潭中的玉石,清凌凌的凝视着她。
李宁湖抿了抿唇, 掉头就走。
窦玄章没有再试图阻止。
片刻之后才有位貌美妇人从树后现身, 走到窦玄章身边。
“四郎, 女儿家,总是爱听些甜言蜜语的。你急匆匆的赶回, 难不成就是为着说这一句话么?”
窦玄章垂下眼睑:“如今身份是错,时机是错, 心境亦是错。”
美妇叹了一声:“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今儿喜欢宫花, 明儿便可能喜欢珠花。你若不言明,在她心里留个烙印, 最后怕也只能远远看着她了。”
窦玄章袖中的手掌收握成拳,转过头来看向美妇:“先不说我。姐姐,近日汤家待你可好?”
美妇正是窦玄章的长姐窦元娘,嫁的是怀阴汤氏嫡支长房次子汤嘉木。
窦玄章上头有三个姐姐, 幸而家中出事时,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虽则因着窦家出事,外嫁的窦家女日子算不得好过, 但罪不及出嫁女,要些脸面的人家也不能太过为难媳妇儿。窦氏女在家中失去了话语权是难免的,却好歹有安身之所,不至于给人为奴为婢。
窦元娘柔柔一笑:“自从你托庆郡王妃给我送过回东西,我这日子便好过多了,不然今日也不能出门来。”
李宁湖走路的脚步都重了几分,她一见窦玄章就生气。
等走到贺思梧跟前,若不是贺思梧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她都不曾反应过来。
贺思梧笑眯眯的:“走什么神,赶紧走,这都迟了。”
李宁湖定神一看,这才发现除了贺思梧、杨姝,还另有两名年轻妇人。
贺思梧介绍道:“上回咱们出了岔子,家里人不许咱们自个出去,便让我嫂子和堂姐陪着一道去。”
贺思梧的嫂子娘家姓薛,薛氏是个非常漂亮明媚的年青妇人,笑着对众人道:“我们俩啊,就在一边吃酒,说自已的话,可不会碍你们小姑娘的眼。”看着就很爽朗。
倒是贺思梧的堂姐,看着年纪比贺思梧也大不了几岁,已梳了妇人髻,静默的站在一边,十分柔弱的样子。
李宁湖看着她略有些眼熟,略一思索,便想起来此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这不是三年前在红枫寺后见过的贺十一娘吗?当初她被魏宗权劫持,只后来顾忌声誉,并不敢把事情闹破。
说起来贺思梧也姓贺,说是在族中排名十四,她早该想到贺十一娘与她是同族的。这么说来,贺十一娘已经嫁给魏宗权了?
五人互相见过礼,这才在下人的簇拥下一块儿往明月居去。
明月居说来是家饭庄,但在湖畔圈了极大的一块地建了座园子,内里挖了九曲八弯的沟渠,以精心挑选的鹅卵石铺垫在沟渠内,再引入了明湖活水,专门用来举办曲水流觞宴。
寻常的曲水流觞是个熟人间的饮酒游戏,将酒放置在水上,漂流到谁面前,谁就取杯饮酒。
但明月居的曲水流觞宴却像是个陌生人间的邂逅游戏。
不拘什么人,只要有曲水流觞帖便能入内参与。厨子从源头将酒菜放入沟渠,客人席地坐在沟渠两边随手取用酒菜。关键不在于酒菜,关键在于可随手放下纸条,待人随意拾取。在如今的世道,这算是极大胆的,但又不留姓名。
李宁湖听贺思梧一分说,便觉着这是自助餐和漂流瓶结合体,这些人也挺……闷骚的呀。
明月居的曲水流觞帖每年上巳节都是一帖难求,李宁湖没有提前购帖,原是来不得的,还好贺思梧家有多出的帖子,这才将她捎来了。
待一行五人到了明月居门口,立即有管事娘子迎了上来,验看了帖子,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一进园子,便听见林木掩映间有人低声说笑,有水声潺潺,又有琴师在隐蔽处抚琴。
几人沿着沟渠往前走去,只见一旁的草地上三五成群的坐着年青人,笑着从水里捞起木制的莲花船,莲花中空处放着吃食酒水,亦或者是纸条。
李宁湖实在是忍不住一路看过去,突然脚步微微一顿,见在一片隐蔽的拐角处坐着名青年男子和一名女子。
男子微垂着头,有些束手束脚,而女子反倒十分镇定。
虽然男子只露出个侧面,李宁湖仍然认出是唐秀才。看来他真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今儿趁着上巳节在此相会了。
李宁湖着意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两拢弯眉,眼帘天生半合,大半个眼瞳都给遮住,便带些楚楚可怜的娇慵,居然极具风情。
李宁湖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女子要么便是老李家这些泼辣的,要么像欧氏、贺思梧等,都是言行举止十分端庄的。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女子,按长相来说只能打到六分,光就这一双眼睛带的风情能给她拔高到八分。
李宁湖摸了摸脸,有点羡慕。她自已如今的长相也挺漂亮,但就是很标准的那种漂亮,没具备什么特色。
贺思梧一拉她手肘:“怎么了?”
李宁湖没再看下去,给发现了不是要把唐秀才尴尬死么。
“没事儿,好像瞧见识得的人了。”
贺思梧顺着她的目光瞧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几人寻着一处好地方,一棵老桃树斜里伸到了水渠上方,粉色花瓣一半落在草地上,一半漂入了水中,正好遮去了阳光。
立即有管事的婢女上前来帮着在树下铺好了垫子,摆好碗著杯碟,又抬来张小矮桌,放上纸笔。
薛氏还当真逗趣的拉着贺十一娘坐得离三位小姑娘远了几步。
李宁湖看了一眼贺十一娘,她并没有认出自已。也是,相隔数年,李宁湖身高长相肤色都有了极大的变化,认不出来很正常。而且贺十一娘始终有些魂不守舍,并不曾仔细看过场中诸人。
贺思梧附身看向顺着水流而来的莲花船,顺手捞起一艘,上头有个白色的小酒瓶,不过一掌高,最多能斟三五杯酒。
李宁湖也好奇的捞了一艘,上头放着一小碟糟鹅掌,还罩着个细纱罩子。
贺思梧待要去给自已的嫂嫂堂姐斟酒,薛氏连忙摆手:“你们乐你们的,别来搅着我们说话。”
贺思梧给各人都斟了一杯,三人便笑嘻嘻的碰了碰杯。
杯子一凑近口鼻,李宁湖便觉一股浓郁的梅香,浅抿一口酒,目光微微一闪。
这酒与她所酿的雪梅酒已经有些接近了,应该说酿酒的流程都已经被人学了个七七八八,所差的大概就是酒曲上的那点不同。
杨姝赞了一声:“这梅香真是极为浓郁。”
贺思梧不关注酒,只探头望向水中,见有艘莲舟中间放着个叠好的方胜,便兴致勃勃的捞了起来:“这方胜叠得好,咱们看看写的什么?”
三人凑在一处,小心的将方胜拆开一看,便见上头写了句诗:“万事纷纭都入幻,一杯邂逅且忘怀。望有缘诸位,同饮一杯。”
三人看了便有种隐秘的兴奋,对视一眼,果然同饮了一杯。
杨姝道:“这船只往下游去,上游那人却不知有人回应了他。”
贺思梧道:“非也,你尽可在这方胜上添上几句放回去。船到了下游,自有人捞了再送往上游放下,有人应和都能见着。”
三人红着脸,都不敢往上添字。贺思梧忙把方胜叠好,将船放下了水。
杨姝道:“我们取了酒菜,空出几艘莲花船来,不如我们也各写张字条放下去?”
三人看看,都有些意动,旁边的婢女忙上来伺候笔墨。
杨姝和贺思梧各自写了,还不许李宁湖看。李宁湖拿笔头点着下巴,不晓得该写些什么。
最终笔头一转,写下:“不知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这其中含着些隐秘的心思,平素不足与外人道,这种情境下,却是无妨了。
待纸吹干,李宁湖便拿着叠了个纸鹤,又给纸鹤点了一双眼睛,如此一眼便能认出来了。
三人偷笑着将莲花舟放下水去,轻轻一推,便见它晃晃悠悠的顺流而下。
李宁湖都有感觉到一点新鲜和期待,可以想像这些没有手机的骚年们,是如何来一场欲语还休的摇一摇交友了。
这中间她们喝着小酒,不停的捞起莲花船,有些只是看看,有些便会在后头添上两句。
例如有人问:“是柳记的玫瑰酥好吃,还是云丝斋的玫瑰酥好吃?”
李宁湖盖章认定:“云丝斋的好,云丝斋的点心都好吃,我全家都吃云丝斋的点心!”
贺思梧捂着嘴笑:“怎么你说这话,我听着这般可乐呢?”
又譬如,有人写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李宁湖撇嘴,提笔回道:“既旧情难忘,便不该在此。今日你落发为僧了吗?”
贺思梧和杨姝见了,忍不住丢了淑女风范,呵呵笑了起来。
三人玩得不亦乐乎,杨姝突然一指前边:“咱们的莲花舟回来了!”
李宁湖一看,果然如此。三人自已叠的纸,自是一眼认了出来。一弯腰各自捞了起来,遮遮掩掩侧着身子打开不让别人看了去。
李宁湖拆开纸鹤,见自已那句“不知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下头,有人留下几行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难休多虑不堪难,何须无事自寻烦。
花落自有花开日,有云无云都是天。”
这算是安慰李宁湖不要胡思乱想的,只是下头落了一团墨,像是执笔人悬笔思量后,又写下一句:
“此心安处,便是汝乡。”
李宁湖这一惊非同小可,庄周梦蝶不过是一个典故,她写上这一句,在旁人看来便是无病呻|吟。今日她们也见过不少无病呻|吟的字纸了。
可此人却慎重其事的安慰她,最末一句,更是切中了她的心思。
李宁湖把这几行字反复的看来看去,心里不免怀疑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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