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到蓉城,中午船不靠岸。”
船夫的一声嘹亮高呼,安十乌因为晕船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清醒。
坐着船摇摇晃晃了半个月,终于快要落地的喜悦,让人觉得船舱里难闻的酸臭汗味和煮鱼的腥味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天知道为了逃跑,他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钱才托人坐上这艘船,再耽误几日他恐怕真的就要乞讨了。
船上的其他人显然也和安十乌同样的心情,原本寂静的船舱瞬间热闹起来。
“小郎君,我看你天庭饱满,双目有神,有文曲星之气象,怕是日后要了不得了。”一个潦草的老头儿在安十乌身边坐了下来。
安十乌揉着额角的手一顿,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以我有状元之才。”
本该自己的话被别人抢先说了,老头噎了一下,可察觉到周围人偷偷觑过来的目光,他很快扬起了高深莫测的笑:“你是来考云明书院的书生吧?”
“你自小读书颇有天分,家中举全家之力供你读书,可惜如今家中出了意外,长辈尽失。”
“而你又被亲戚迫害,不得已出逃。”
老头摸了摸有些潦草的胡须,轻描淡写:“你有一小劫,度过后文运昌隆,若度不过只怕要汲汲营营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安十乌闻言扬了扬眉,静静地打量着这老头儿。
他对面坐着的老大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激动,大声道:“小郎君,老神仙真的很厉害,你可一定要听他的。”
“之前我钱丢了就是老神仙帮我找到了,那可是我孙子的救命钱。”
周围众人霎时间都朝这边看过来:“什么老神仙?真的吗?哪里有老神仙。”
“没什么,一个骗子。”安十乌看了一眼老太太,对着众人语气平淡。
那些人不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
因为前朝供奉国师,动摇国本,结果被揭穿国师其实是个骗子,所以新朝引以为戒,严厉打击妖道神婆之类,算命老神仙这一套在当朝根本摆不开。
就算民间少有信奉,也大都是偷偷摸摸,今天难得遇见一个。
见好不容易盯上的羊羔崽子不上钩,老头语气有些急:“小郎君,你可要想好了再说,我可不是骗子,难道我刚刚说的不对吗?”
这话里话外已经带了几分威胁,安十乌神色未动。
他看着老头身后以包围姿态朝自己围过来的两个男人,抬眼,勾唇,抓着老头的手向后一扭。
“哎呦……”老头没防备扑通一下半跪在甲板上,痛呼出声。
安十乌挑眉,手上愈发用力:“怎么样,老神仙有没有算出来自己今日有血光之灾,还有牢狱之祸?”
老头拧了拧胳膊,少年不算健壮的胳膊仿佛铁臂箍得人生疼,他心中后悔不迭,自己不该将豺狼错当成绵羊:“快放手。”
他一早就注意到安十乌了,穿着普通,在这满船形形色色的人中,一看就是乡里少年。
但他容色俊朗,身形挺拔,满身松弛自若的气场,让他看起来格外出众。
老头见过很多这样的人,贫家富贵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而他之所以挑安十乌下手,不过是看他确实话题感十足能够引起大家关注,且年纪又小应该好忽悠。
选在船上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点,又一路耐心观察铺垫了半个月,老头当然是打算干票大的。
却不想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这边的冲突很快引起了船家的注意。
如今这个世道能在水路上行走的哪个不是见多识广,他们或许之前对老头熟视无睹,但既然有人揭开了,再置之不理他们也是要惹上衙门注意。
眼见着几个船夫拿着木浆围住老头,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嘈杂中仿佛死了爹娘一般的惊呼格外明显:“缺德坏心眼儿的骗子,我大儿子的束脩全被骗走了。”
这一声仿佛引动了什么机关,好几个老爷子直接围住骗子,推搡着让他还钱,有个看起来性格格外彪悍的直接将骗子搜身,总算帮大家拿回了钱财。
“还好小郎君机敏,要不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给家里人交代,我家老婆子要念叨死我了唉。”安十乌旁边坐着的老大爷心有余悸,但依旧十分友善的给安十乌挪了迎风的位置。
看不出这彪悍的大爷还是个怕媳妇儿的,安十乌有些好笑。
老大爷却一改路上的沉稳寡言,对安十乌十分热情:“小郎君,我看你孤身一人出门,是来蓉城求学吗?”
自从几十年前朝廷里的大官告老回乡在这里开办书院,又教出了许多人进入朝廷,这里就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求学,安十乌模样确实斯文无害,来求学的概率很大。
安十乌只笑了笑,但其实他是来找他的金饭碗的,就是原身的娃娃亲对象。
半月前他被一个花盆砸中了脑袋,再睁眼就来到这个世界了,这里是安十乌从未听过的朝代,更确切的说是一个男男生子文世界。
在书里,他是一个贪心不足,狼子野心的白眼狼,是早期男主身边清高自负的炮灰赘婿。
安家和男主家本是同乡,两位老爷子年轻时关系很好,安老爷子性情保守,而虞老爷子果断有冲劲儿。
正是这样互补的性格,当初被朝廷抓壮丁时那么多人客死他乡,只有他们从尸山血海中走平安归来,娃娃亲自然也是在那个时候定下的。
后来靠着当兵得来的银钱,安老爷子在家乡置办田地,教养儿子读书,而虞老爷子出去闯荡,谁能想到他后来那么争气,竟挣下了偌大的家业。
多年过去,两家早已云泥之别,男主当然不愿意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娃娃亲对象成婚。
只是面对格外固执的爷爷,男主只好答应,并以此为条件提出参与家族生意,自此在家族和商场有了自己的名字。
原本踌躇满志的原主却连云麓书院都考不进去。
嫉妒让人头脑发昏,原主浅薄狭隘的性子再不遮掩,男主对他忍无可忍,两人和离后男主和一位才华横溢,性情温和的男人成了婚,两人相互扶持,恩爱一生。
至于原主,安十乌只记得书里说他最终只能拿着冷冰冰的银子悔不当初。
乌十安一点都不嫌弃银子冷,只需要成个婚,就能摆脱现在的麻烦,不用履行夫夫义务,分手后还能得到大笔银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停船靠岸,安十乌看着远处河堤上搬运工扛着麻袋行色匆匆,河的另一岸莺歌燕舞,红袖招展。问了一路终于在城北的一座大宅院前停下。
七阶之上三间房开门,中间是正门,漆红色的大门透着高门大户的威严,门旁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无疑不显示着主人的高调与富贵。
也怪不得原主哪怕被人嘲讽是赘婿也不愿意从这里离开。
眼看着门内守着的小厮不知道多少次看过来。
安十乌想了想,从衣服的内侧拿出一张契书。
这大概是两位老人当年醉酒时写下的,字迹龙飞凤舞,满纸大部分都是共度患难的情谊。
只有最后一小段写了两家若有合适的后辈就结成娃娃亲的约定。
他捏了捏手里薄薄的契书,上前寻小厮递话。
守门的小厮注意安十乌好半天了,见他过来,先是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安十乌好脾气的笑了笑:“小哥,我家爷爷与虞家老太爷交好,这次我来蓉城,想要拜访一下虞爷爷。”
小厮将信将疑,安十乌又从荷包里拿出一枚残缺的铜钱:“这是信物,我是从民和乡来的,我爷爷是安云杉,和虞老爷子从前是邻居,劳烦通报一声。”
提起民和乡小厮点了点头,拿着那枚铜钱转身进了府,不多时领着一个身形微胖眼神精明的婆子出来。
那婆子微微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十乌:“就是你要找我家老太爷,你有什么事情吗?”
安十乌眯眼,声音不疾不徐:“贵府的规矩可真奇怪,客人有事拜访要先向一个下人汇报,还是我眼拙,莫不是你是这府里的当家奶奶。”
婆子脸色一变,捏着手帕强装镇定道:“你也不用给我老婆子下马威,要是人人都能见我们老太爷,这虞府成什么地方了。”
“乡下破落户,打秋风打到我们这里来了,你最好赶紧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婆子骂的很难听,安十乌不动声色,心下不免狐疑,无论是那本书还是后来虞家对原主的安顿都证明虞家家风还算不错。
这个老婆子敌意未免太大了些。
略过婆子,安十乌看着她身边眼神闪烁的小厮,又看着门后深深庭院,心里明白这事情没有自己想的这样简单。
就在安十乌琢磨着在哪里可能堵到虞老太爷的时候,一辆精致大气的马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腕间一颗鲜红的小痣娇艳欲滴。
我来了,期待中,第一次写这么牛的男主,希望不会写废,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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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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