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足尖蹬地,猛然窜前,双手挥剑,特意没有选择当头斩落,而是从右上斜斩向下,攻击温小七的纤纤细腰!

温小七刚刚的一记金铃打穴落了空,此时旧力已老,新力未生,不急多想,扭腰、耸肩、甩臂,把赤索扯起,反卷向容楼的长剑。这分明是要以赤索缠住剑身,硬拼内力了。

看来,她的赤索绝非凡物,是经得起利刃切割的。

先前,面对类似的攻击招数时,温小七只要选择硬拼,容楼总是退让撤剑,局面重回两分之势,所以她想当然地以为这一回仍是如此。

但是,她料错了。

容楼也同样料到温小七会选择硬拼。他根本没有内力,虽说凭借身强剑利,未尝不可一试,但毕竟还是太冒险了。

他眼里看得真切,突然变招,身形势头不减,脚下急速冲至对方面前,双手紧握剑柄,用剑柄底端的云头当作手锤,猛击向温小七的面门!

霎时间,温小七手足失措,花容失色,魂飞魄散,吓出一身冷汗,差点惊呼出声‘我命休矣!’

百战剑剑柄的云头看起来不大,但是精钢打造,若被结结实实地打到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温小七再顾不得其他,双足全力蹬地,竭尽浑身解数,拿出吃奶的力气,全速后退。

容楼紧跟一步,身形跃起,长剑于身前旋转,画出一个圆圈,如同转动的大风车般。他人在半空,双足微微离地,是以长剑恰能不扫到地上。

这一剑旋转过来,就在温小七脚尖落地之时,剑身一翻,顺势削向脖子。温小七再想扭头歪颈,躲避开这一剑,已是来不及了。

娇滴滴一个美人儿眼看就要人头落地,容楼总是不忍,于是手腕一压,百战剑刚好架在了她的肩头颈侧!

百战剑饮血无数,剑上寒气如针砭骨,温小七颈上汗毛根根立起,僵直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容楼面无表情,口中冷叱一声:“丢下武器!”

温小七平时古灵精怪,这会儿倒是识相得很,右手一松,‘赤索金铃’叮当落地。

剑锋只要向前推上半寸,就可当场格杀掉她。只是,容楼本无意对面前的女子用剑。

他遇见过的女子本就不多,从来也不想向她们动武,所以也不想伤害温小七。

他低下头,嘴角似有若无地挑了一下。

温小七面上装得很镇静,暗里一直小心观察容楼的一举一动,见了这有意无意间的一笑,不免心头发紧,又是一阵冷汗如浆,浸透背心。

难道他已决定一剑刺出?

今日便要死在这小子的剑下吗?

她正紧张间,容楼已抬起头来,道:“我无意和女子动手,更不想杀你。但谢玄有恩于我,你来他家放肆,我岂能袖手旁观?好在你没有伤及他或他的家人,我也不至于要你的命。”

温小七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有了着落,立时舒了口气,“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她轻叹一声,“我既喜欢了谢公子,自不能伤他,爱屋及乌之下,又如何忍心伤害他的家人?”

说得好听,就算忍心,也要伤得了才成。谢玄是江南第一高手,她哪有半分机会,容楼横刀于此,她也无可趁之机。

“喜欢他还在他家做这种事?”容楼不齿道。

“唉,怎么办呢?有些‘喜欢’就是这么复杂。”温小七垂下眼,瞥了一下贴着脖子的剑刃,小心翼翼,满腹苦恼道:“我所为无他,‘失魂琴’而已,情非得已啊情非得已。”

容楼一时沉默不语。

温小七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便急于脱身,又故作诚恳道:“小楼公子,我知道错了,你行行好放我走吧,我发誓以后再不打那张琴的主意了。”

“不行。”容楼果断地摇头,“凡事等谢玄回来,知错也好,发誓也罢,你自己同他计较去。”

温小七见这人不好糊弄,示弱、讨好都没用,寻思着一直这么被剑架在脖子上总不是办法,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他撤剑,才好寻机逃脱。

她做出惊惶之态,道:“既是不杀,公子把剑放下吧。刀剑无眼,人有失手,公子的手抖一抖,小女子就没命了呀。”

容楼却不撤剑,只淡淡道:“你放心,我的手很稳。”

温小七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眼珠转了又转,“我还有个同伙,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去找她,让她和我一起向谢将军请罪。你说怎么样?”

听她这么一说,容楼不免心动。

“公子还犹豫什么,有你在,我跑不了的。”

容楼皱眉打量她,她嬉皮笑脸地与之对视。

“真是怪了,我明知你打着找机会逃跑的鬼主意,却没法子拒绝你的这个提议。”

温小七得意地笑了。

君子可欺之以方,容楼虽赳赳武夫,显然也是一位君子呢。

容楼不再多话,收剑入鞘,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行。

温小七不紧不慢地拾起掉落地上的“赤索金铃”,仔细收入怀中,冲容楼抱以一笑后,率先走出“南风厅”。

这时际,府内的大火已被扑灭。二人经过几条长廊,穿过一道拱门,便到了谢玄书房外的小花园。

花园内,激战正酣。宇文贺倒在书房的门口,眼睛眨巴着,人一动不动,似是被点中了穴道,那张‘失魂琴’落在她身旁不远处,估计是偷琴时被赶来的谢玄给撂倒了。

温小七见状,“哎呀”一声,就想冲上前去,却听脑后“锵”的一声,接着全身一凉,背心被剑锋抵住了。

是容楼的百战剑。

温小七不敢妄动,口中笑道:“干嘛这么紧张,我只想看看有没有人受伤而已。”

容楼不为所动,警告道:“她只是被制住了穴道,并无大碍。你管好手脚,少管闲事。”

“真是泥古不化,有什么大不了的?”温小七嘴上说着,吃吃发笑,可行动上却不敢挑战容楼的耐性,当真配合得很,老老实实,再无异动。

容楼见状,收剑入鞘,一心关注战局。

激战的二人,一个青衫,一个赭袍。着青衫的是谢玄,穿赭袍的蒙着脸。

谢玄的身手自不必说,赭袍人的武功居然也极为不凡。就目前看来,赭袍人和谢玄斗了个不相上下。

不过,谢玄的‘芙蓉剑’挂于胸前,不曾出鞘,想必未尽全力。而赭袍人全身上下看不出携带任何兵器的迹象,不知是本来就最为擅长拳脚,还是准备有所不足。

温小七看得扑朔迷离,目不暇接。

容楼看得如饮醍醐,妙不可言,不由得暗自大呼过瘾。毕竟,这样的高手相博是很难有机会旁观的。

目下,谢玄以掌法为主,连而不断,一气成环,运转舒展如绵,动作收放自如,力道敛而不发,可谓刚柔并济,正是他的绝技‘金针绵掌’。

不过,此刻他施展开的还只是绵掌的部分,如果绵掌里藏着的金针一旦发出,威力之巨大定有惊天动地之能。容楼还记得,那日在二人相识的山道上,谢玄就是以此种掌法破了孙恩麾下徐道明的‘太乙神雷’的。

赭袍蒙面人的武功相当奇特,双手握拳,虚而不实,呈极其罕见的空心拳状,招式大开大阖,走的全是至刚至阳的路数,但同‘太乙神雷’的纯刚猛烈不尽相同,少了些霸道凌厉,多了些稳健扎实,瞧不出哪门哪派,却端得是一等一的上乘武学。

蒙面人的拳路刚猛爆裂,但是力道绝不用老,关键之处总能劲气内敛,压住势头;谢玄的掌势舒展如绵,防守时绵而不软,反击时则冷弹快脆硬,若电掣雷轰。

他二人的打法有些恰好相反的意思,一个刚中有柔,一个柔中有刚。但是,格斗之术不过踢打摔拿,发力手法各有不同,但最终目的却一般无二。正如一道难题,答案相同,解法各异,所谓殊途同归。

若是寻常人看了,什么刚中柔,什么柔中刚,还不是差不多?也就是觉得眼花缭乱,道一声好拳妙掌。看在容楼眼里,精彩处却似一只小手正挠到痒处,痛快的几乎想大喊大叫起来。

容楼凝神瞩目地看了一会儿,喃喃道:“这拳法倒有几分眼熟,难道在哪里见过?”

温小七听得真切,噗哧笑道:“你能见过?怕是在梦里吧。”

听起来,赭袍蒙面人应该是她们一伙的。

容楼正想辩说几句,场中局面已生变化。

赭袍人似是开始发力,绕着谢玄的步法越来越快,身上的赭袍仿佛吹了气的皮球一样鼓了起来,双拳连环交错而出,每一拳都带着猛烈的劲风,接连不断的轰向谢玄。

这时的谢玄面色沉重,完全采取了守势,双掌翻动,在身前身后布下一个连绵不绝的防御圈,滴水不漏。他那双肉掌的动作速度不仅是不快,而是指尖上如拖着千斤重物,沉稳而缓慢。但饶是如此,赭袍人暴风骤雨般的拳头竟攻不进去。

容楼正看得如痴如醉,赭袍人一个抢步上前,举拳挥出,作单鞭之势直取谢玄中路。谢玄双掌十字交错进行封架,口中高喝一声“着!”,同时飞起一脚,正踹中赭袍人的胸口,声音如击败革。赭袍人硬受了一脚,摇摇晃晃向后退出七八步方始勉强站稳。

“好!”赭袍人恨声道:“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一招。”

原来是谢玄一直以来,只以双掌来应对赭袍人的拳法,导致赭袍人完全没防备到他脚上的功夫,这才猝然不防,险些吃了大亏。

见他吃了自己的全力一脚,似乎没受什么伤,谢玄心下也不得不钦佩起对方的功力精纯。

他朗朗一笑道:“你这分明是外行话。所谓‘练拳不练腿,好比冒失鬼。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弹腿四只手,人鬼见了都发愁’。我们这些练绵掌的,没有不练弹腿的。看来你精通西域功夫,对我中原武学还是了解得不够多啊。\"

赭袍人只摇摇头,没有反驳。

谢玄又道:“按说你硬吃了我一脚却能屹立不倒,值得佩服,功力上算是我输了,若你们只是入府偷盗,我原可放任你们离去。可今日你们还敢纵火炸屋,只这一条,便不能够了。”

赭袍人摆手道:“我里面穿了件能抵御内家真气的金刚甲,才顶得住你这一脚,你不必放在心上。”

金刚甲,名字中虽然有个金字,却是一种棉甲,是制甲匠人选用多层硬麻布,浸水后反复敲打,直到成为一层薄而坚硬的外壳,再在两层外壳中间填入棉絮羊毛作夹层,缝制成一条一条的格栅状软甲。

这种金刚甲,外壳普通刀剑难伤,夹层可以吸收内家真气,防御力极佳。虽然比不得重装铁甲,但在格斗厮杀中,内家高手若穿上一件,等于多出半条命。

想不到,面对敌手,他竟能坦荡如此,说出依仗了外物。

谢玄如梦初醒,“原来是金刚甲。”

赭袍人清叱一声,猱身疾上。

这一次,他拳脚并用,身法如疾电,拳脚如雨点,犹如一个人生出了三头六臂般攻了过来。

谢玄不肯再取守势,口中大笑道:“不晓得你的‘金刚甲’能否经得起我的一掌呢?”手上‘金针绵掌’的威力尽数施展,不再有任何保留。

两人再度交手,对于彼此间的功力深浅已心中有数,所以双方都全力施为。

赭袍人的拳脚隐隐带有风雷之声,只要被打实了,绝对是骨断筋折。虽然蒙着面,但看他身法移动神威凛凛,自有一番宗师气派,可知武功路数绝非邪魔歪道,而是正宗的上乘武学.

谢玄的掌法还和刚才一般无二,但手掌每一次抬起时就带起“嗤”的一声破空之音,那是极精纯的‘金针绵掌’的掌力,从掌心而出所发出的声音。

‘金针绵掌’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虽然是一种掌法,但发出的劈空掌力,全集中在掌心处很小的一块地方,范围和手指戳出的差不多大,所以称为‘金针绵掌’,是极可怕的内家掌法。普通的护体真气根本抵挡不住它强大的穿刺力,这道理就和牛皮虽厚,却挡不住小小的缝衣针一样。

谢玄的‘金针绵掌’阴柔中暗藏阳刚,深谙绵里藏针之道,实在是最顶尖、最高明的内家掌法。

赭袍人的空心拳虽然了得,但毕竟还是差了些许,渐渐地落了下风。

眼见谢玄掌法笼罩的范围越收越紧,形势对他也越来越有利,赭袍人身处窘境却并不惊慌,依然沉着应战,见招拆招。

谢玄心下不由暗暗称奇,寻思此人身手高绝实属自己平生仅见,现下这般沉得住气,莫非他后面还藏着什么压箱底的杀招没使出来不成?这样的高手如果藏有绝招,必定凶险无比。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暗自小心提防。

又过了十数合,赭袍人被谢玄的掌力所迫,不得不向后跃开,二人间的距离,瞬间拉开到三尺开外。

方才二人贴身相博时,‘金针绵掌’的威力还不能尽情发挥,眼下距离一拉开,赭袍人的拳法威力大受限制,谢玄的威力则有增无减,此消彼长之下,形势对谢玄更加有利起来。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