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城破

齐燃急着看热闹,走到平台往下伸首张望,他腰间的玉佩撞上木头扶手,低头查看时与楼下的姑娘正巧撞上。

两人皆是一愣,徐瑶芝端着茶杯仰头望他,莞尔道:“三殿下,好巧啊。”

齐燃捏住腰间发出声响的罪魁祸首冲她笑笑,迈着小碎步迅速下楼,有点尴尬道:“徐姑娘,好巧啊。”

“殿下和璩世子一同来的吗?”徐瑶芝看了一眼楼上,“怎么没见世子下来。”

“他,他在楼上喝茶呢,我下来看看,看看......”齐燃耳尖都是烫的,方才下楼时要干的事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眼里除了徐瑶芝笑盈盈的脸外再看不见其他。

偏偏徐瑶芝还认真的问他:“看什么?”

齐燃头顶冒烟,随口胡诌道:“看,看看璩弦要的糕点好了没,徐姑娘你们慢慢听,我听见他喊我了!”

徐瑶芝:“诶——”

整个戏楼除了场面乐声,就只有品茶赏析与门外门童的迎客声了。

有世家小姐在后方纳闷道:“我怎么没听见世子的声儿?”

齐燃一路跑回雅间,璩弦见他用手在脸边扇风,调侃道:“你用脸烙饼了?怎么还往外冒热气啊。”

齐燃走过去坐下,想发脾气又不好意思,最后恼羞成怒的笑骂道:“快滚。”

璩弦还想再说什么,听见楼下的门童突然吆喝了一嗓子,把他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吓了回去。

门童:“呦!海五爷您来了!里边请里边请,看茶!”

璩弦扔下手里的瓜子就要跑,齐燃抓住他,幸灾乐祸问:“怎么了这是?”

“我五叔来了!!”璩弦抠开他的手就要往桌子底下钻,“你撒开我,你帮我躲过这一劫,我就把你眼馋的那只百灵鸟送你!”

“那我就勉为其难......”齐燃话说一半,听见门外有人打听璩弦,立马止住话头。

海聿:“璩世子今日在哪间饮茶?”

门童:“五爷,今日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小的是看见世子爷来了,但具体在哪一间还真没留意,要不您去星月阁或者明月阁看看,左右世子爷回回都在那两间。”

那声音越来越近,齐燃看戏的心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特意来找璩弦的。

常言道兄弟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齐燃丝毫犹豫都没有:“阿弦,那什么,我突然有点内急,你先躲躲,一会我回来找你啊——”

璩弦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咬牙切齿:“你个没义气的——!”

齐燃默默打了个喷嚏:“没义气也比托着鸡蛋写大字好。”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个神色冷清的美人提着衣摆快步上楼,齐燃趁他没看见,一息也没敢停留,调头就往后边走。

海聿应当也是个讲究人,时间赶巧的很,他刚上楼,楼下的戏鼓就停了,门口立马站了两排的官兵,一点也没扰了这群贵人的兴致。

来这的多是京城能叫得上名字的公子小姐,两两张望,四目相对,然后各自找到各自的好友低声议论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好像是禁军。”

“刚刚喊的不是海五爷吗?海聿?海聿怎么能调动禁军,还有谁来了?”

“海聿前阵子不是去了西关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海聿推开雅间的门,精准的从桌子下拎出了瑟瑟发抖的大侄子。

璩弦讪笑道:“五叔,好巧啊,您不是在......诶——”

海聿面色沉重:“今日不训话,先跟我走。”

璩弦矮了他将近一头,脚下有些跟不上,走两步跑一步的跟在他身后下楼:“五叔?何事匆忙?”

海聿嘴角紧抿:“马车在门外候着,先上车。”

他二人与齐燃几乎是同时下的楼,齐燃见海聿面色不善,在璩弦张口喊他前毫无义气的转了个身,留给了他一个晃着马尾的后脑勺。

璩弦在心里咆哮:“我迟早把你那只金丝雀炖了吃肉!!”

“五叔,什么事情你这么着急?”马车隔绝了外头的大多数声音,璩弦思绪一转,心生不妙,“是不是西关出事了!”

璩弦听见齐燃在马车外喊什么话,还没听清,撩开窗子就看见齐燃被禁军的于孟放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海聿抓住璩弦的手:“西北打起来了。”

璩弦只觉得头被人砸了一下,砸的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为什么打起来了:“我爹娘呢?!”

海聿道:“大帅负伤,其余未知,泓一传来的信上说大帅是在抓捕叛将高仲离时被人暗算,负伤上的前线,我不知道流鸢的信几时到的皇宫,但应该与我差不多,你现在要先进宫,宫里的消息到的最快。”

轰隆隆——

齐燃看了眼天色,在马背上终于倒过来了一口气:“于统领,高将军叛国,那漠骨城是谁在守?!”

于孟几乎将马鞭甩出残影:“末将也是听宫中的消息,具体战况还要等下一封战报送达,殿下抓紧绳子,驾——”

皇城与西北一片天。

暴雨只在言语间便倾盆而下,宫中各个屋檐都串了水帘出来,前朝乱成一团,后宫也不遑多让。

“什么叫生死未知!什么叫下落不明!什么战况能让大帅和姑姑一同出城应敌!副将在哪!守城的将军呢!”

齐瑛在凤阳宫摔了婢子递来的茶杯,茶水泼了满地,赵贵妃赶忙将被吓哭的六皇子交给乳母,用帕子替她擦着手上的茶水:“瑛儿,瞧你这一身的水,来坐下。”

齐瑛急道:“母妃,外祖怎么还没有送消息来啊!”

“母妃让人去过了,你别慌...”

“不行,我要去太和殿等消息!”

赵贵妃差点被这急昏了头的女儿吓走了三魂七魄:“后宫不得干政!你去太和殿被你父皇知道了,要打板子关禁闭的!还不快拦住公主!”

赵贵妃生在文臣之家,进宫这些年更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走路头上的步摇都不见能动几动,要追那个从小跟着平阳公主舞刀弄枪的女儿,和让她随着皇上围猎似的,简直要命。

宫女太监更是不敢,下手重怕伤了主子,轻了又拦不住公主,三两犹豫里,齐瑛已经跑出了凤阳宫的大门。

皇宫雨势丝毫未减,璩弦下马车时脸色铁青,海聿将手中的伞递给他:“阿弦,我在这等你。”

璩弦接过伞:“雨太大了,五叔,您在侯府等我吧。”

海聿被关在了宫门外,璩弦在廊下拦住一个太监:“公公,皇上在太和殿还是在养心殿?”

“奴才见过世子爷,回世子爷,皇上与百官在太和殿议事。”

璩弦:“三殿下可曾进宫?”

“三殿下到了有一阵了,这会应该已经在养心殿了。”

已经到了。

那于统领也是为了此事出宫来找三皇子的。

该死!

太和殿上方笼罩着厚厚一层乌云,璩弦的外袍被溅起的雨水几乎打透,宫中不可疾跑,他脚下几乎要生起风来。

远远地就听见皇上在殿里震怒的声音。

“没有消息?什么叫没消息?平日要银子的时候舌灿莲花,一到要事上就相互推诿,朕养你们是摆着看的吗!”

“乌金城是何等要塞,近百年来有何方铁骑能踏入?一个月前还风平浪静,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失守了?”

“说话!”

“都哑巴了?”

“璩阑身经百战,你们告诉朕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平阳,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高仲离通敌,西北监军府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吗?!”

承德帝扔了手边能扔的所有东西,下边站着的文武百官一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等承德帝骂够了,喘了口气坐在龙椅上,如同夫子点名般挨个喊道:“赵阁老,羊晁,刘韬,西北如此异动,你们就没收到一点的风声吗?刘韬,西北的监军使是司礼监出去的人,你先说。”

刘韬避重就轻道:“回圣上,西域诸国年年都是按礼数往来,不曾有过异常,臣也不知他们怎么突然间能召集这么多的兵力,西北监军府上月送来的军报中也无任何异常。”

羊晁主动上前禀道:“回圣上,今年四月西北有过一次兵动,璩帅往京中送过折子,除此之外再无异动了。”

赵霍久久不言,承德帝皱着眉冷声二次提名:“赵阁老,为何不说话。”

“老臣,恳请皇上下旨,”赵霍当即跪在大殿上,“请皇上废除削减西北军费一事。”

大理寺卿杨绪松站出来反驳道:“阁老的意思是,高仲离叛变是因为皇上给他的银子不够吗?”

赵霍道:“良将上为国家,平为百姓,下为士兵,国家缩减了军营的口粮,高将军不能为难百姓,也不能苦了军营的将士,皇上,避免再有效仿起兵乱,请皇上收回成命!”

杨绪松:“你......”

殿外有人高呼:“西北塘报————”

传令兵越过璩弦,匆匆行至大殿跪下:“启禀皇上,前线战报,乌金城被敌军破开,徐将军失踪,秦将军重伤,乌金铁骑伤亡惨重,大帅与公主为护城战死。”

璩弦后脚到殿前,将传令兵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他双腿一软险些跪下,抬手扶在墙上撑住身子。

他耳边像被蒙了一床被子,惊雷落在他耳朵里都是模糊不清的。

璩弦扶着门框一步步走到殿门口,就听见承德帝不知道砸了个什么下来,彻底的气急败坏:“城内的百姓何在!乌金数万兵力究竟死伤几何!朕的平阳..."

承德帝吼了几声,气血上头,话没说完一头就往地上栽去,刘韬眼疾手快的想去扶,人到跟前的时候扑了个空。

承德帝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

齐恪站在正前方,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摔在自己前面,他慌乱中大喊:“父皇!传御医!快传御医!”

殿内的百官惊慌成一锅乱粥,围着皇上大喊御医,齐燃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璩弦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脑子里只剩下传令兵那句“大帅与公主为护城而死。”

乌金城失守,爹娘战死。

乌金城怎么可能失守,爹和娘又怎么可能战死?

璩弦正欲起身,却感觉一股气直冲天灵盖,脚下一部尚未迈出,人一头栽进了殿内。

“哎呦!我的腰!”

“是小世子!”

“世子也晕过去了!”

齐燃跪在地上一听璩弦晕了过去,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挤进了他身边:“阿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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