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我叫战殿下陪你玩,你先出去好吗?”仙娥拿他没办法,好声商量着。白旬真就是不愿意,他的一双小手捏着花篮,肉墩墩的小神仙,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坐在小板凳上。
“你在闹什么?浅行殿是你的宫殿就可以胡闹么?”两条修长的腿迈过门槛,仙皇居高临下地站在儿子面前。他看一眼白旬真手中的花篮,勾勾手指,精巧的篮子连带一整篮的花都落到他手里。
仙皇不要脸道:“父皇替你送给母后,你不用去本王的寝殿了。”
两个仙娥:“……”
“……”白旬真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生气地跺脚,“这是我送给母后的!你又要抢我的东西!”
仙皇理所当然道:“你母后是我的妻,妻子的东西自然也是丈夫的东西!有异议憋着。”
他的阿姝忙着去婆罗江开一座宫殿,白旬真要告状也找不到她。
“哼!”小童稚嫩的脸蛋涨得通红,他双手环在胸前,恼怒的样子,简直是与仙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仙皇对白旬真,不像是对待亲儿子。他可不管他生不生气,一只手指勾着小小的花篮,指挥仙娥抱走莲采儿。
莲采儿刚眯了一会儿,就被仙娥的动作扰醒。
她现在咸鱼一条,求死都做不到,干脆认命了。仙娥抱着她,她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仙皇唤灵宠一样逗逗她,莲采儿不耐烦地闭眼。
仙皇意外道:“她刚刚是不是对本皇翻了一个白眼?”
“陛下看错了吧。”仙娥道。
仙皇显然不信。
接下来他的动作,让两个仙娥都大吃一惊。白冕曰食指和拇指撑开襁褓里婴孩的眼皮,命令道:“你再给本皇翻个白眼试试?”
两个仙娥嘴角僵硬地笑着,她们的陛下,神叨叨的……
“……”更神的是,襁褓中的莲采儿真的给仙皇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咿咿呀呀哼唧了一句,好似挑衅地问道:“如何?”
“…………很好!”仙皇嘴角挂着一抹邪笑,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仙皇阴恻恻地把花篮还给自己那生闷气,没神仙管的亲儿子,一改往日居高临下地训话姿态,他摸摸白旬真的脑袋,道:“父皇怎么会真的抢你的花篮呢?还给你。母后今日劳累,你明儿再送给她。”
仙娥们的笑容僵硬地凝固在唇角,怎么感觉仙皇陛下是在唬孩子呢?
小孩子白旬真没有那多心思,他撅着嘴,双手接过来自己的花篮。
仙皇坑骗自己的儿子道:“你想不想有一个妹妹陪你玩?”
白旬真犹豫道:“是这个妹妹吗?”
仙皇笑的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大方表示道:“当然可以是她,只要你愿意多陪着她,让你母后少一分劳累。”
白旬真嘟囔道:“你能决定吗?”他在启神殿将莲采儿的身世听了一个大概,她不在天道法则之内,未来可能会成为解宙中的祸患。如果是这样,他要听母后的话。
姝说可以才可以。
白旬真道:“我听母后的话。”
“……”仙皇蹙眉从他手中拿回花篮,嫌弃道:“没有主见,这花还是父皇送给你母后吧!”
“抱着她走。”白冕曰起身恢复往日神情,他倒是不打算让白旬真现在答应,这个婴儿太小了,至少等到能说话再让他去。
他大步流星跨出浅行殿,两个仙娥抱着闭眼养神的莲采儿,跟在他身后。
浅行殿的小殿下扶着门框,注视他们一行人走远,他心中空落,就好像心脏上缺少了一块儿东西。
白旬真对着仙皇的背影,大喊道:“我告诉母后,你欺负我!”
仙皇遥遥道:“你要是敢告状,下次阿姝不在的时候,你给本皇等着!”
“……”
上天玉京十纪六年,仙族捡来的女婴两岁,小殿下白旬真八岁。
这日,仙族来了两位天族的仙官,分别是掌管凡人命簿的司命,以及句芒之徒,负责掌管人界农耕的息菁。
这两位神仙皆是文神,司命是一老态龙钟的男仙官形象,息菁则是一个黄毛小丫头,二位仙官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爷孙俩。
婆罗江上,莲花宫内,姝一只手抱着孩提的莲采儿,另一只手翻一页书卷,念着史册上记载的关于古神的故事。
莲采儿像一团发面馒头一样,软乎乎地坐在她腿上打了一个哈欠。姝放下书卷,低头看着一脸困倦的女娃娃。
她不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娃娃不会掉眼泪。
姝是个武神,平素英姿飒爽,从不拘泥于小节。她这两年照顾这个捡来的女娃娃,心思变得细腻许多,性情也磨得软了一些。
她温声道:“你不想听了吗?”
莲采儿点点头,她都两岁了,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姝善解人意地不再继续给她念史册,转而说道:“你都两岁了,应该有一个名字。我和仙皇想了一个名字,叫你‘阙’好不好?”
她讲解道:“‘阙’古迹也,遗落解宙的华宝。”
古神白氏中,男子是两字名,女子是一字名。恰好姝的姓和名都只有一个字,给她取名为“阙”,以后随姝单字为姓名,或是再冠其他姓皆可。
至于为何不冠“白”姓,当然是仙皇这个做老子的,说要给他的儿子留条后路。
仙后只当他是不愿意,没有深究这句话的用意。
莲采儿踌躇着遥遥头,开口吐字清晰,道:“莲采儿。”
莲花池塘有小女嬉戏,活泼灵动,唤曰“采儿”也。
姝惊讶道:“你原来有名字。”她惊讶的不是她从来不说话,而是她会有姓名。
采儿,与她亲近者才会取其爱名。姝道:“小采儿,你记得自己的身世吗?”
莲采儿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姝拿出她为数不多的喜欢的玩物,逗着她,“说来给我听听,或许能帮你找到亲人。”
莲采儿捉住面前晃动的拨浪鼓,神色黯淡。她只有一个娘亲,三万年前魂灭于冥界。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姝见她眼中蓄满泪水,女娃娃眨眨眼睛,眼泪在眼眶中消失不见。民间流传,天生无泪者,冷心冷性,心硬如玄铁。
姝感叹这小娃娃的心机之深沉。寻常娃娃一岁多就会说话,莲采儿两岁多才开口,不是她天生缺陷,而是她在刻意隐瞒。她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平常装聋作哑,好躲避神仙们的追问。
难怪,自从两年前带她搬进莲花宫后,仙皇和其他神仙踏进婆罗江一步,她就哭喊声震天。姝以为她是凡人,没有法力,受不了神仙们身上的仙气威压。后来派了几个法力微薄的仙娥照看她,她同样哭喊,只有姝能进入莲花宫,靠近她。
原来她是做了这么个打算!
姝面色如常,心中却流露出担忧。仙族不能过度干涉三界诸事,他们把莲采儿养到二十岁,便放她离开。在这期间,姝会尽量教化她,引她走正途。如若她最后还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说明她劣性如此。
仙族做不到将她拘禁起来,或者扼杀她。世间善与恶多的是,除非她做到扰乱解宙秩序,不然,他们只能尊重每一个变数。
一排飘逸的靛蓝字迹出现在姝的面前,莲采儿抬头望一眼,看不懂仙族的字。
她低头小声地叹一口气,被姝听在耳中。姝看完仙皇传来的话,详细说与她听,姝道:“两年前派神仙去天族打听你的来历,走漏了风声,天族派仙官前来看你。”
司命和息菁等在启神殿中。仙皇单手负于身后,步伐沉重,他款款踏上高阶,甩衣摆坐下。
今日是仙族的休沐日,整个仙京除了娱乐场所上工的仙民,其余都在家中休沐。仙皇被临时喊来上朝,心中的不爽全都摆在脸上。
整个大殿,除却仙皇和两个天族神仙,就只有遛弯撞见结界外面天族两个神仙的元祈真君。
元祈真君本想装作没看见他们,谁知道句芒的徒弟息菁,老远就瞧见了他,她扯嗓子一个劲儿地喊:“元祈真君,我是上次带你找天帝的司黎神,息菁!劳烦您放我们进去,有要事面见仙皇!”
仙官们哪个不知道仙皇的脾性?他严格按照时辰上下朝,休沐的时间更是几十万年没有变过,这个时间不办公事!
元祈真君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为了还上次欠下的情面,他豁出一张老脸带他们进了结界,又豁出一张老脸给仙皇传讯,说明天族两个神仙来访。
此时元祈真君头都不敢抬,生怕对上仙皇豺狼恶豹一样,要宰神仙的眼神。
司命不明其中弯弯绕绕,仙皇落座,他与息菁即刻行礼道:“天族司命神与司黎神前来拜访仙皇、仙后,愿仙皇仙后福泽绵延,恩泽无疆!”
仙皇姿态随意地倚坐凤凰椅上,冷眼目视二位神仙。
“…………”
二位神仙不免尴尬,仙皇不耐烦地一挥手,道:“长话短说,说完离开。”
上天玉京存在四大族,仙族,天族,魔族,妖族。仙族守护与天道相通的赤恶星盘,知晓许多天道预言。因此便有不成文的规定,只有仙族派仙官去他族,他族不可擅自来访仙族。
天道预言泄露,对哪一族来说都是不公。天族此时来访时机不对,甚至颇有冒昧。
司命讪讪道:“小仙明白。”他照吩咐长话短说道:“前年仙皇找寻一女婴的来历,天帝这两年记挂在心,一直命小仙查找,前日已经查明,特来告知仙皇仙后。”
仙皇神色一顿,面上不在意道:“什么来历?”
司黎息菁心中发虚,不敢看仙皇。司命道:“是洛水之神与凡人生的孩子。此婴孩是一滴水珠,洛神诞下此子元气大损,无法照拂她,她便在烈阳烤灼下,蒸发到天上来。”
他呵呵笑道:“不巧,到了仙族。”
仙皇似乎对此很有意思,发问道:“洛神的凡人夫君呢?怎么这般大意,把婴孩放在烈阳下炙烤?”
司命停顿一下,汗颜道:“那凡人变了心,趁洛神在茅屋生产,弃她们母女而去。是日大风,吹走茅草,洛神醒来,婴孩已不在身侧。”
仙皇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一脸认真道:“前年的事情,今年才报?神仙诞下的孩子,不止是她一个神仙的,是你整个天族的一份子。洛水之神,真的失职。”
司命附和道:“仙皇说的极是,天帝已问其失职之责。”
仙皇唇角一勾,笑得发邪,他道:“难道没问其对凡人动私情一责?”
天族掌管人界,一位神仙对凡人产生私情,他们的掌管体系便会出现偏颇。例如,财神爱上凡人,许诺将所有财富仅给这一个凡人,不日,人界就算王宫贵族都会穷得啃野草。届时,凡人们便要指天骂娘,天帝老儿非得从凌霄宝殿的龙椅上跌下来,摔个狗吃|屎。
天族严苛的律令中,最基本,最重的一条便是禁神对凡人产生私情。
司命被这位仙皇陛下的笑容渗得说话磕巴,找补道:“当然,当然是问责了的。”
仙皇道:“本皇怎么没听说过这门事?”
司命道:“天帝还未定夺,带回洛神之女,再一并处罚。”
仙皇坐直身体点点头,“哦,司命神说话不够严谨,洛神这不还未完全问责。”
“…………”谁说仙族的神仙谦逊悲悯?司命心中叫苦不迭,这位仙皇陛下每说一句话施加一层威压,他都快要活活死在这威压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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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天降公主恶兆祥瑞·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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