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若是放在平常，现在也只是稍稍有点冷意，但今年却截然不同，雪已经下了几丈高，导致人们连门也推不开了。

湖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似乎在上面打滚也纹丝不动。

小有名气的诗人沈羽从酒楼里走了出来，这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年，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腰间悬着一块浅绿的玉佩。

沈羽被这场大雪困了三天三夜，也挖了三天三夜。出来时已是饥肠辘辘，从酒楼出来后，他觉得一定要为这些不知道吃了多少遍也不知道挖了多少遍的雪写一首诗。

看着灰蒙蒙的天，沈羽走进了一片满是白雪的森林。

走进森林深处，沈羽突然听见一声声响，像是用石头敲击冰面发出来的。

沈羽十分疑惑：“现在已经是子时了，谁家小孩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刨冰玩？”

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片森林中央竟然有一片碧玉小湖，湖水已经成了厚厚的冰。湖边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坐着一名少年。

那少年身着黑衣，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借着月光，眼睛死死盯着湖面。

那黑衣少年听到声响，立刻警惕了起来。望向这边，问道：“你是谁？”

沈羽刚想说话颈间就被锋利的匕首抵住，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是来干什么的？”

沈羽吓了一跳，心想：“他什么时候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速度如此之快，这是何等高人？”

他被吓得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这…这位兄台有话好说，我只是一个过路人。”

沈羽说着就去推他，那少年看着高大，却一下就推开了。沈羽这才发现他紧紧皱着眉，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径直就要倒下。

这人竟在流血，只因这少年穿着黑衣又是夜晚才没察觉。

沈羽吓了一跳，连忙搀住他，声音都开始发颤：“你…你还好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那黑衣少年被他搀扶着，眼睛却往湖那边瞟，他惦记着冰面上活蹦乱跳的鱼，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我的鱼。”

沈羽十分无语，心想：“命都要没了，居然还想着吃的。”

他把那家伙扯了起来，让他靠着一棵树，从袖中掏出绷带给那少年包扎伤口。

胡乱绑好后，他把湖面上的箩筐抱了过来，里面装着四五条又大又肥的鱼，应该是那少年捞的。

抬起头却发现树下空空荡荡，那黑衣少年已没了身影，沈羽把那箩筐一放，道：“莫名其妙。”

他正想该怎么处理这些鱼，肚子就叫了起来，他有点觉得不好意思，看着箩筐里的鱼，若有所思。

很快，烤鱼的香气包围了整片森林，沈羽把树枝叉进烤鱼：“我刚刚可是救了他，吃他几条鱼不过分吧？”

他拿起烤鱼就啃了起来，突然觉得后面有人，扭头一看，竟是刚刚那黑衣少年。

沈羽尴尬的擦擦嘴，刚想开口，那黑衣少年拿起火堆旁的另一只鱼就啃了起来：“多谢。”

“不是，走都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沈羽强颜欢笑着，连忙说：“没事没事，你捞的本来就是你的。”说着把箩筐里的其他鱼拿出来，低头一看却发现那少年右手腕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黑色印记。

之前沈羽胡乱套在他身上的绷带已被他整理好，只是这少年穿的有点少，看起来有点薄。“这是什么？”沈羽指了指他的右手腕，好奇的问。

那少年头也不抬道：“胎记。”沈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那少年已经把手里的鱼吃了个干净。

他抹了抹嘴，道：“救命之恩，无以尽报，后会有期。”

沈羽只觉得没必要，那卷绷带还是他之前存了好久的钱去医馆治病顺来的，不过他还是比较好奇这个大晚上不回家，在外面捉鱼的少年。他问道：“我叫沈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江鑫。”说罢，那少年就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到家中，看着杂七杂八的物件，沈羽不禁有点后悔没把那箩筐拿回来。

他关好门窗，看着单薄的被褥和微微泛黄的墙壁，他把写好的东西放在桌上，直接上了床。

躺在床上，沈羽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烦躁的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黑暗，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时候他才九岁，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浑身脏兮兮的，一脸渴望的看着茂盛的苹果树，火红的苹果压弯了树枝。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从树上摘了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可刚吃了几口耳旁就传来咒骂声：“谁家的猴崽子呦？偷别人的苹果吃，家里人怎么教的哟？”

他刚回头耳朵就传来一阵剧痛，他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矮胖的女人还在不断的咒骂。

沈羽疼的眼泪直流，苹果掉在了地上，不一会就沾满了灰尘。他含糊不清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把他摔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脚：“你是哪家的？带我去找你爹娘。”

沈羽艰难地爬起来：“我没有爹娘……”那女人骂道：“什么狗东西……”

……后面的他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吧。

他只知道后来在一个地方打下手，好像是一家面馆吧，那时候他经常趁着没有生意的时候，去偷看老板的书。虽然被抓包的时候很可怕，但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去了。后面老板把一本本的书都借给了他，有空的时候还教他几个字，那时候沈羽只觉得感激，一定要报答这个几年里对他最好的人。

但面馆老板死后，他被赶了出来。

他现在还记得那时身上只有为数不多的钱和自己写的诗。他去各种各样的地方谋事，可那时候基本上每一个地方都没有其他位置需要人了，他只好干一些零碎的活，比如帮别人洗衣服，扫地之类的。直到十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帮别人写对联，他写的诗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那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连拙笔都算不上，面红耳赤的去捡，但还是有路过的人捡起一张看了起来，那人先是皱着眉，随后竟是夸赞。对着他写的东西啧啧称奇。自己看也就算了，竟还把其他人叫了过来。

沈羽那时候只觉得羞愤欲死，红着脸去拿却被那个人拽住。那人两眼放光地看着沈羽，道：“公子文笔这么好，这些诗可否卖给我？”沈羽愣了一下，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他颤颤巍巍的说：“这种东西也可以卖吗？”

那人却把所有的纸都捡了起来，又抢过沈羽怀里的，道：“为何不可以呢？这么好的文笔不写点东西可惜了。”

沈羽在那天头一回发现自己不是毫无用处，他觉得自己终于不用露宿街头，至少可以吃饱了。

他收了钱，到处问周围有没有多余的房子可以卖给自己，而且一定得是便宜的。没听到什么好的，他想先睡一觉，明天再去到处问。

往回走时沈羽看见了一家人正在办丧事，那些人身上穿着五服，脸上都是泪水。沈羽看见了一座小小的房子，屋顶是为数不多的木头和大半茅草盖的。“这是不是书里说的陋室？”沈羽想。

那时候他只听见有人说这个屋子卖不出去了，沈羽走近，听见了一个数字，他只觉得那个数字极小，至少房子卖这么少已经是破天荒的了。

旁边还有人不停的催着：“都死过人了卖这么贵干什么，你就那么缺钱？”

“死过人？刚死了人就把房子卖出去，看来是真的缺钱。”沈羽想，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既然价格比他之前问的都低，又没有人买，要不要试试。

那时候沈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直接冲进去就对着他们说：“这个屋子，现在还没有人要吧，我买！我买！”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情，一个个都转过身去。见他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有人便劝道：“千万别买啊！”

“这屋可是死过人的，不吉利，会遭厄运的！”

“好可怜啊！这么小就无家可归，是你爹娘让你来的吗？”

沈羽回答道：“没关系，我不怕。”可他听到“是你爹娘让你来的吗？”时，脸色僵了僵，道：“我如果有爹娘，就不会只买得起这个了。”说完，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露出同情的神情。

沈羽连忙转移话题：“所以，卖给我行吗？加钱也没关系的。”跪在地上的女人先是看了看他，随后连忙收下他的钱，拿出房契给他签字画押，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把签好的东西塞进他怀里就急匆匆地走了。

其他人连忙把屋里的棺材抬走，“这最后一天，总算卖出去了，只是可怜了这孩子。”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沈羽却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左顾右盼的看看。“都还挺好的，至少不漏风，还给了我张桌子。”沈羽笑了笑，开始打扫起来。

糊里糊涂的有了住的地方，费尽心思写几首诗就有了钱。他最期待的就是新年，那个时候他可以赚到一年中最多的钱。他就这么活到了今天。

沈羽在写对联和诗时，也有许多好心的人给她介绍女子，那些大娘给她介绍的，有貌美的，也有家里有钱的，但每次都被沈羽红着脸拒绝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女子。

沈羽对自己的外貌并不自信，有时候去河边洗脸，水中倒映出来的也只是一个眉峰细长，眼睛稍大，但总是带着淡淡的乌青，这都是他长期熬夜的杰作。鼻子高挺，长期干裂的嘴唇，好像除了特别渴之外不会喝水。他的五官实在不算出众，可是组合在一起总有种温文尔雅的感觉，再配上几件平淡的素衣，只能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书生。

他并不知道自己慢慢的长开了，他眼中的自己还是那个衣裳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他觉得自己只是长大了，并没有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好生俊俏”。

沈羽慢慢的睁开眼，依然是一片黑暗，寒风吹来，他不禁裹紧了被子。

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和隐隐传来的鸡鸣声，他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离开这个住了将近五年的地方，独自闯出一方天地。

可转念一想，他还在裁缝铺订了一床棉被和几套衣服。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动身。

他叹了口气：这几年他的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悠闲吧，每天至少作一首诗，虽然他写的诗容易让人眼前一亮，也能轻易卖出去……

但对于灵感简直能让他把头想炸，他不停的开阔眼界，山爬过，水游过，有一次甚至迷了路，在森林里走了好几天才出去，那时的他已经对那地方有阴影了，回来之后就发誓再也不离家那么远了。

可是为了灵感，就算走遍全世界又算什么呢？

第一次写文，大家轻点喷哈[爆哭][爆哭][爆哭]，只是以后更新会比较慢[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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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