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百年的圣塔之手终于伸向世人了。”
黛拉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出神地望着河里的倒影。
河对岸不远处的一个树丛旁。
艾米莉躲在树丛后,悄悄观察着贵族车队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包括那个行为古怪的白衣女子。
啧,这人怎么还不走。艾米莉暗自腹诽。天渐渐暗下来,篝火已经在营地高高燃起,行动的号声也在艾米莉的心里紧锣密鼓地敲响。
黛拉纹丝不动地坐着,没有半点移动的想法。
“小姐,晚餐备好了。”莫娜静悄悄地走过来,贴心地提醒黛拉时间差不多了。
黛拉站起身,任由莫娜女仆用丝巾拂去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
艾米莉躲在树丛后,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就着斑驳的月光,悄悄看着黛拉主仆。
突然,黛拉似是无意间瞥了一眼小河对面的树丛。不知是神的捉弄或是命运的使然。黛拉的目光穿过层层枝叶,像一支利箭,准确对上艾米莉的双眼。
艾米莉迅速躺下,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冷气,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为什么。艾米莉感觉心脏被无形的箭射穿了,慢了一拍。但是一点也不痛,酥酥麻麻的,从胸口迅速蔓延到四肢。
……
黛拉瞥了一眼树丛,便收回目光了。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突然有点变好了。
“我想早点歇息。今天行进了这么长时间,大家肯定都累坏了,叫大家快些休息。”黛拉走向营地边吩咐着莫娜大女仆。
莫娜大女仆低头道:“好的,小姐。”
……
艾米莉听着黛拉两人脚步踩着草叶的清脆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平静,她才松了一口气。艾米莉瘫软在地,闭上眼,似是在平息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似是乌鸦的叫声划破了天空的寂静。森林里警惕的动物被吵醒,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艾米莉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那是哈维发出的行动的信号。
黑夜下,艾米莉像只矫捷的豹子,身披黑袍快速穿梭在阴影下,迅速逼近营地。看似纤细柔弱的身躯里充满了肌肉的爆发力。
夜深了,帐篷里的人都睡下了,营地的篝火只保留了一点微弱的火光,方便侍卫的守夜交接。艾米莉藏在离篝火最近的一个帐篷的阴影下,她与不远处躲在马车附近的“马车维修工”哈维视线交互。哈维点了点头。
艾米莉紧了紧巫杖,深吸一口气,从斗篷里取出一瓶酒。唉,从抠搜鬼哈维那要来的酒,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艾米莉口中小声念念有词,打开酒盖,在空中倒置。奇妙的是,酒倾洒下来,却稳稳地停在空中,聚成一团。好似空中有个透明的碗接着。艾米莉举起右手,手中的巫杖直指着篝火,空中的酒便飞了过去。巫杖上的水晶闪过一丝亮光,酒突然失去支撑,像是突然炸开的烟花,四射在篝火周围的草堆上,柴火上,以及附近的帐篷布上。
扔掉木酒壶,艾米莉左手伸开拇指和食指。一瞬间食指上凭空燃起一小簇火焰,艾米莉的金色的眼瞳在火焰的映射下闪着冷静的亮光。
让我来添一把火吧。食指举到嘴边,艾米莉轻轻吹了一口气。火焰顺着风,分裂成许多更小的火苗,然后附着在营地的各个地方。
……
“着火了!着火了!”昏昏欲睡的守夜侍卫被燃起的大火热醒,一身冷汗,慌慌张张地呼唤救兵。在马车边上休息的十几个骑士连忙爬起来,前去帮忙救火。
“啊!”“该死的!”贵族小姐的尖叫声混着慌张的贵族少爷的粗话声在帐篷间此起彼伏。仆从们正急忙慌拥护着主人远离危险。艾米莉远远看了眼哈维。
无人在意的马车旁,勤勤恳恳的“维修工”哈维正辛苦地将车轮从马车上卸下来,其他人也拿着刀和锤子在车上敲敲碰碰,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嗯,任务完成,收工回家。
艾米莉拍拍手,从腰上取下自己的空木杯,用木杯在空中捞了一下,摇晃两下,木杯里面就冒出些酒。“还好留了一口,勤俭节约才能享乐啊。”艾米莉庆幸地感叹道。一口饮尽,接着便消失在影子里。
……
前脚艾米莉刚走,后脚黛拉便从艾米莉躲藏旁的帐篷里走出来了。
黛拉神情冷清,不似别的贵族少爷小姐,脸上没有半分着急和焦虑。突然,黛拉吸了吸鼻子,微蹙细眉,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
……
第二天清早。
艾米莉照旧准点出现在赏金公会门前。那永不变的黑袍,被暴风袭击的鸡窝一般的深灰色长卷发已经是艾米莉的标志性印象了。艾米莉右手拿着她的宝贝“登山棍”,左手拿着一杯从波莉那买来的便宜啤酒。实际上木杯里全是白花花的酒沫,只有杯底留着些许浊酒。不过这并不影响艾米莉喝酒的雅致。
艾米莉倚靠在赏金公会大门口,边小口喝着酒,边看着一辆辆残破不堪的马车和一行疲劳且狼狈的人从跟前走过。昨天接了个长时间的赏金单,又顺便捞了一笔抠搜鬼哈维的钱袋子。今天艾米莉难得允许自己放松一上午。
顺便……看看自己昨晚的辛苦成果。
……
“昨天晚上的起火真是太惊险了!万幸,万幸。黛拉小姐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脸蛋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您的多姿的魅力依旧敲打着我的心房。”菲尔曼骑着一匹尾巴烧秃了的大马,一如既往地向马车窗口里的黛拉示爱。
说也奇怪,昨晚的大火把马车都烧坏了,就连成人臂长的马车轮都不翼而飞了,马儿也受惊跑丢不少。拜艾米莉他们所赐,几乎所有贵族都是走到小镇上的,除了黛拉。
独独黛拉的马车还能乘坐,除去小磕小碰,并无大碍。马匹也都毫发无损。
“连续多日的前行,终于到了一个有人的领地了。黛拉小姐,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歇一阵子了。”从小养尊处优的菲尔曼有些嫌弃又有些庆幸地看着小镇上劳动的人们。
石原镇是南部地方最北边的小镇,小镇挨着森林。森林的另一头是北部的国家,而森林的两侧分别挨着大海和成片的沙漠。这样一个无人在意的小镇,除了贼人和商人,很少能见到外人。
圣塔位于海中的神岛。每年派送以及返回的贵族车队往往选择海路回家,而一般稍大点的商队也都会选择海运,方便又快捷。艾米莉很久没有在小镇上看到这样规模的贵族车队了。上一次见,还是在九年前。
石原镇以及边上的水原镇都属于瑞文.史东子爵的领地。瑞文领主接到信使的消息,早早地就在镇中心的广场上安排了马车,看着一行人疲惫地走来。瑞文拢了拢自己厚重的披风,十指交叉整理了一下皮手套,笑着朝骑着马的菲尔曼少爷走去。
“尊贵的科尔特兰公爵之子,菲尔曼.科尔特兰少爷您好,我是瑞文.史东子爵。欢迎您,以及自圣塔归来的各位巫师们来到我的封地。”瑞文脱帽,左手抚胸,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
菲尔曼坐在马上,正向黛拉诉说自己的爱意,被瑞文打断后,只淡淡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察言观色的瑞文适时地抛出话题。“英俊的科尔特兰少爷,您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是……”
菲尔曼一脸高傲,说:“想来你也应该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国王之手的爱女,也是我的爱慕对象,黛拉.米科诺小姐。”
“你好,米科诺小姐。”
“你好,史东子爵大人。”
瑞文看黛拉一副严格受过贵族礼仪的教导,言语谈吐间都是高等贵族气派。但瑞文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真奇怪,当今国王之手的名讳好像不是这个姓呐。
无所谓了,总之这个科尔特兰家族的少爷是真的就对了。
“科尔特兰少爷,我为昨晚发生的糟糕事深感同情,为此我准备了车马方便您未来的旅途。”顿了顿,瑞文接着说。
“我深知此话有些冒昧,我想邀请各位屈膝暂住寒舍几晚,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这话正中菲尔曼下怀,但疲倦的脸上仍保持着傲人的姿态,冷冷应了一声。身下的马儿却不住喷气,马蹄也急躁的乱走,秃毛的马尾胡乱地甩。
……
艾米莉靠着门框,看着广场上,瑞文领主与领头的年轻贵族身边的仆人交谈了几句后,招呼着后面的小姐少爷们各自坐上了崭新宽敞的马车后,便扬长而去。正当艾米莉觉得好戏结束了,欲转身离开时。温和的西风神轻轻挑起了一辆马车窗边的帘子,露出里面的一角。巧的是,黛拉也看了一眼窗外。
虽然没有看到自己,但艾米莉却结结实实地哆嗦一下,起了一身疙瘩。
记忆拉扯着艾米莉。她似乎回到了昨天晚上,从树缝间隙窥见的那神一般的存在。就连那皎洁无瑕的月光都比不上那双看似温柔如水实则冷漠暗涌的碧绿眼瞳,那样的通透闪耀,那样的无情冰凉。
嗐,别想了,不过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罢了。
艾米莉揉了揉微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离开了。
……
昨天晚上,艾米莉又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在大海里潜水。她在海底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蚌壳。
于是轻巧扭动身躯游过去,刚靠近没多久,蚌壳自己就张开了嘴,展露出里面稀世的珍宝。那是一对婴儿拳头大的珍珠。让人惊奇的是,这对珍珠是绿色的,通透澄亮。
她捧起这对珍珠,恍惚间,艾米莉看到自己捧起的不是绿珍珠,而是黛拉的脸。
那对绿眼睛像是被施了巫术,迷得艾米莉迷离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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