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总是来得措不及防,今年尤是,院子里的桂花还来不及盛开,天气就冷了下来。
颜知忆坐在窗前,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手里拿着一根戳针,一下又一下,戳进蓬松的羊毛中,午后的阳光落在她挽起的松散发髻和纤细脖颈上。
“吱呀—”门从外面被推开。
“太冷了太冷了,这鬼天气直接给我打进冰窖了!”夏萧筱被冻得不行。
颜知忆看着她被冻得龇牙咧嘴,开口道:“这几天天气降温,早晚温差大,下次早上出门记得带外套。”随后伸手把她自己的外套递过去。
“这件干净的,上次忘带回去了,你先穿上,别冻感冒了。”
夏萧筱走过来接过外套,却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眼球——除去角落里几个已经完成的作品,眼前的是一只戴着贝蕾帽的小狐狸。
它微微歪着头,一条蓬松的大尾巴灵巧地圈在跟前,橘红色的羊毛被处理成深浅不一的过渡,尾尖那一点灵动的雪白,她看出来是最后用几乎透明的鱼线,将极细的白色羊毛绣上去的。
暖棕色的贝蕾帽更是点睛之笔,让小狐狸显得更加灵动。
“知忆姐,你也太厉害了吧!”夏萧筱忍不住夸赞道,“你这哪是手艺啊?分明是魔法吧!”
尽管平常已经习惯了夏萧筱这种夸张的说法,但颜知忆每次听见别人的夸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只是这次做的比较顺手,”她伸手轻轻把那顶顶贝蕾帽在小狐狸头上扶了扶正,“跟那些优秀手工艺人比还差远了。”
夏萧筱穿上刚递过来的外套,拍了拍胸脯,自信开口:“谦虚了啊,相信我,你这个在下周的市集上一定会卖爆的。”
“借你吉言,希望有人能喜欢它们。”颜知忆笑着说道。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颜知忆没有从事大学学的专业去金融机构工作,反而不顾家人的反对开了这个羊毛毡工作坊,一开始的时候就她一个人,收入也是入不敷出,但好在坚持下来了,这两年不说多好,但也有了稳定的客源,后来遇见夏萧筱,两人就这么把这间工作坊开了下来。
“笑笑,我今天要回趟老家,先走了。”颜知忆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干净后,起身跟对面的人说,“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一会直接锁门就好。”
“好嘞!放心吧,知忆姐!”
*
颜母昨天给颜知忆打了通电话,让她今天晚上回老宅吃饭。
18:03
颜知忆看了眼手机,还早,晚上苏城的风刺骨的寒,吹得人脸刺痛刺痛的,颜知忆也不嫌冷,在屋外的旁边房子里绕了几圈,直到快30分的时候才推门进去。
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这样,她都是掐着吃饭的时间才进门。自从不在家住了以后,她更是每次都这样减少母亲对她的一系列连环追问。
一进门便看见刘女士正端庄得体地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口的动静后,回头瞥了眼后,便没再看了,颜知忆知道这是还在跟她生气呢!
等颜知忆换完鞋来到客厅,才忍不住开口道,“一个人来的?”
“?”
颜知忆有些诧异,还没习惯这个称呼,反应过来后才知道母亲的意思,但还是缓缓开口:“嗯,一个人来的。”
颜母见她这幅模样,坐不住了,问:“你老公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颜知忆拿了茶几果盘里的橘子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剥开,开口说道:“他去国外了,还没回来。”
一个月前,颜知忆与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结婚了,第三次见面是在他们领证那天。
说来也奇怪,一开始刘女士跟颜知忆说的时候,颜知忆还觉得奇怪,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突然找上她了,后来才得知颜知忆的外婆和男方的奶奶年轻的时候有过命的交情,一来二去两人联系上了,家里又都有到婚配年纪的小辈,这才把两人联系到一块。
没见面之前,她就已经从刘女士旁人口中了解,对方家境显赫,在国外留学,集团继承人……
相比较之下她就比较平平无奇了,国内大学毕业,毕业后虽然开了一间羊毛毡工作坊,但却被很多人认为是不务正业,其中就包括刘女士。
“放着正儿八经的工作不做,天天去搞一些乱起八糟的东西。”刘女士厉声道。
“妈,那不是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是我的工作,我喜欢做的,而且现在也在慢慢变好。”
“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过了年都26了,不仅工作没个正儿八经的,连人生大事也没个影,你要么老老实实给我去相亲结婚,这个看不上就下一个,”刘女士这会正在气头上,“要么给我关了你的那个什么破工作坊,去家里给你安排的证券公司上班。”
“是不是我去相亲结婚,你就不会再插手我的工作了?”
“对,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样,在一个月内颜知忆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解决了,颜母虽有对颜知忆这种做法的不满,一直到现在还憋着气,但好歹对方家大业大,知根知底,也算是了了她心底的一桩心事。
*
“结婚一个月,他就走了一个月?”刘女士声音突然提高。
刘女士有高血压,颜知忆怕她又生气,“人家说了,国外公司有事情,要去处理。”随后又说,“你都说了人家家大业大,小则千万,大则上亿的项目,我也不好留。”
刘女士嘴唇动了动,想再说点什么。
对付刘女士的最好方法就是拿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推翻她现在的要求,这一招颜知忆屡试不爽。
刘女士没在说什么,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儿,开口说:“你张姨今天休息,我让她提前做了你爱吃的,你爸晚上有应酬,不回来了,我刚吃药的时候吃了点饭,这会不是很饿,你先去吃吧。”
“哦!知道了!”
*
这几天线上的客户定制,再加上为几天后的酒店市集活动做准备,颜知忆和夏萧筱已经连着加了好几天的大夜,今天正打算早点回去,但刚刚一个客户打电话说今天就需要成品。
做是做好了,但需要她们自己去送。
“知忆姐,真的不用我跟你去吗?”夏萧筱打了个哈欠问。
“不用了,你今天就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颜知忆把客户定制的毛毡玩偶打包好放进袋子里,“我送完这个就回去了。”
“好的,那知忆姐你晚上回去小心。”夏萧筱起身穿外套,伸了个懒腰,“要是太晚了,你打个电话让你男朋友来接你。”
颜知忆听到男朋友这个字样,心中泛起阵阵涟漪,眼睫毛不经意微微颤动了几下,忙着应允,“好,我知道了。”
那天江屹序来工作坊接她去民政局领证被夏萧筱看见了,颜知忆当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是自己的男朋友,后来每每她再问起她男朋友怎么没来接她的时候,她就随口扯个谎称他是野外摄影师拍野生动物去了。
颜知忆来到客户发的地点,是一家高档餐厅,来来往往都是一些打扮得有头有脸的人,颜知忆在大厅站着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颜知忆在大厅等了等,看见对面来人,“你好!”颜知忆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你定制的作品。”
对面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上下打量了颜知忆一番,才开口:“好,麻烦你跑一趟了,我打开看看。”
两人走到大厅拐角旁边的沙发旁坐下,男人打开包装精致的盒子,拿出成品仔细看了会,没发现什么瑕疵,才开口道:“谢谢你啊,小姑娘,东西很精致。我女儿应该会很喜欢。”
颜知忆笑着回应:“应该的,小朋友喜欢就好。”
两人道别分开后,颜知忆往餐厅门口走,从拐角处的墙后出来没想到迎面撞上一个端着蛋糕的服务员,蛋糕上一半的奶油都撞到颜知忆身上了,蛋糕掉在地上,引起了不少的注意。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对这边投来好奇的眼光。
对面的服务员反应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女士,实在对不起。”
颜知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巾,边擦边说:“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
颜知忆看出对方应该是刚出来工作的大学生,这会一个劲地道歉,害怕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但再擦衣服都还有印记,她今天穿的是深色衣服和裤子,这会奶油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明显。
颜知忆感觉越擦越脏,索性放弃了,让一旁的服务员去忙自己的不用管她,她回去洗个衣服就好了,这会正是用餐高峰期,一旁的服务员满脸感激地向颜知忆道谢,便去忙了。
这会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一身擦不掉的奶油在原地,颜知忆心里叹了口气,打算顶着奇异的目光叫车回家。
刚抬脚,便感到手腕被人拉住,叫她停下脚步,颜知忆愕然回头,正对上那双沉静的黑眸,透着淡淡的疏离感。
看着本应该在国外工作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颜知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对方把在臂弯处搭着的西服外套递过去。
颜知忆反应过来接过并说了句谢谢。每次见面颜知忆都不经感慨老天爷真是偏心,
西服外套还有他的余温,拿在手里也暖暖的,颜知忆站在原地手里拿着外套。
他略一颔首,算是回应,率先转身引路,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问:“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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