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侍郎大人如此反对,莫非是收了那些士族的好处?

沈岱抬起眼来,冷冷看着他:“下官不敢。还请大人让一让,下官还要回去处理公文。”

谢珩闻言向侧让半步,沈岱迈步就走。

谢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朗声道:“侍郎大人,改日我请你到府上喝茶,我们好好聊一聊。”

沈岱停住脚步,原地转身,眉眼间带着疏离:“下官不敢。我这等恶臭之人进入大人府邸,怕污了大人的琼楼玉宇。”

谢珩明白他相刺之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侍郎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同朝为官,为国事争论是常有的事,何必如此生分。”

见他又开始惺惺作态,搬出为国为民的那一套来,沈岱毫不留情地反讽:“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谢珩刚想反驳,却被呼啸而来的寒风激得咳嗽不止,只得以手掩口,身子因咳嗽剧烈地颤动,原本苍白的俊脸更是因气血翻腾而浮上一抹潮红。

沈岱心中闪过一丝懊悔,本能地想伸手去扶他,却又在半途僵住。他顿了顿,将手垂回袖间,语气依旧刺人,态度却明显软了下来:“大人还请回去吧,不然得了风寒,到时候又说是下官所害。”

谢珩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勉强直起身子,摆摆手:“侍郎大人说笑了……咳咳……我这身子,自己清楚,不劳大人费心。”

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沈岱心中有些不忍,作了一揖,淡淡道:“请大人保重身体,下官告退。”说罢,他转身离开。

谢珩站在原地,看着沈岱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捂着胸口,心中却泛起阵阵酸楚。他低声苦笑自语:“唉……罢了罢了……”拢紧大氅,用力迈开步子,缓缓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归途上,车轮碾过冰冷的青石路面,微微的晃动中,谢珩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反复浮现沈岱反驳时那针针见血的话语,还有那转身离去时毫不犹豫的背影。

“他对我成见已深……”谢珩自嘲一笑。

回府后,谢珩将狐裘大氅挂上衣架,换了一身深棕色的软袍。

他回到书房,焚了香,靠在矮榻上,目光却落在书案上放着的一盒明前碧螺春。

他拿起盒子,仔细端详片刻,自言自语:“若送与沈岱,他会收下吗?会喜欢吗?”但旋即放下,摇了摇头:“怕是会弃之如敝履吧。”

正发怔间,门外传来一声轻敲:“大人,属下范晖有事禀报。”

谢珩没有回头,语气淡淡:“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范晖快步走进来,行礼后迅速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属下刚从刑部那里得到消息,有几位地方官与士族相勾结,意图隐瞒土地丈量的真实数据,同时伪造账册蒙骗户部核实。”

谢珩闻言,目光骤然一冷,眉间隐隐透出几分愠怒。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范晖身上:“将涉及的地方官员名单交上来。”

范晖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双手奉上:“属下查明,这几位地方官分别是江南道知州卢致恒、北地州刺史陶靖业、青州府知府程长宣……此外,背后或许还涉及数位京中大臣的暗中声援,具体尚在深入查证。”

谢珩接过名单,目光在几个名字上扫过,眼中寒意愈浓。他冷笑道:“这些人居然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真以为我谢珩是好欺负的吗?”

他将名单放在案上,起身踱步,目光扫过窗外的夜色,忽然回想起白日里在朝堂上与沈岱的争执,心中一动,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范晖,吩咐道:“去查查沈岱最近都在经手什么。”

范晖一愣,犹豫道:“大人,沈侍郎素来清廉,恐怕……”

谢珩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清廉?清廉又如何?他既然敢在朝堂上与我针锋相对,那就别怪我借势而为。”

范晖低头领命:“属下明白,立刻去办。”躬身退出。

谢珩思索片刻,又召来陈笠吩咐道:“暗中盯紧卢致恒等人的动向,收集田亩虚报、利益输送的证据。”

陈笠领命而去,谢珩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如夜。

窗外风声凌厉,卷着寒意扑进屋内,烛火摇曳不定,映得谢珩的面容明暗不定,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桌上的茶盏,目光中透着一抹冷意。

“想要阻我?”他低声自语,声音温和而冰冷,“那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户部堂上,烛火摇曳,映得屋内的陈设影影绰绰。

沈岱一身朝服站在堂中,腰背挺得笔直,手中握着江南道知州呈报的田地数据,双眸清澈,目光锐利。

户部尚书许博山双眉微蹙,看向沈岱的目光带着几分极难察觉的不耐。

“尚书大人,”沈岱将手中的文书奉上,语气平和而坚定,“江南道知州卢致恒递呈的田地丈量数据属实存疑。下官比对了前几年的土地册簿,发现这些数据存在极大的出入,有虚报之嫌。下官恳请大人批准,派人前往江南查明此事。”

许博山接过文书,粗略扫了一眼,就放在一旁的案头:“子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廷的税赋向来复杂,地方上的数据出入些许,并不足为怪。”

“可是,”沈岱目光灼灼,向前一步,声音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急切,“江南一带素来是税赋重地,此次数据的田亩缩水甚多,这绝非‘些许出入’!若此风不止,启用税改后,便会有人借机上下其手,国库必将蒙受巨大亏损!若放任不查,后果堪忧。”

许博山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掩饰了眉间稍纵即逝的不悦。

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子敬,你才为官三年,对这些事还不够了解。江南道乃朝廷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卢致恒代表的是地方利益,此事若深挖下去,恐怕会引来不少人不满。你如此年轻,何必自找麻烦?”

沈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大人的意思是……此事无需再追究?”

许博山微微眯起眼,轻声道:“对。这件事,就此作罢。”

堂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沈岱的面色逐渐冷了下来,他直视着许博山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坚定:“尚书大人恕罪,下官不能从命。此事关系到国库根本,下官不能视而不见。若因查案引来他人不满,那下官自会一力承担。”

许博山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他的身体略微向前探了探,目光幽深如一潭冷井:“子敬,何必如此执拗?”

沈岱不卑不亢,目光依旧清澈如水:“下官从不认为秉公办事是执拗。”

许博山深深地凝视着他,倏尔一笑,语气柔和了起来:“既然你决定了,那便随你吧。但愿你能承受接下来的一切后果。”

沈岱抱拳躬身,正色道:“多谢尚书允准,下官告辞。”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目光坚毅。

堂内只剩许博山一人,他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眉宇间隐隐透出杀机。他低低一笑,冷漠中夹杂着几分嘲讽:“清正廉洁?哼,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随手拍了拍案几,门侧的幕帘动了动,一名心腹小吏低眉垂首地走了出来,双手交叠,恭敬躬身:“尚书大人有何吩咐?”

许博山的语调淡然,却夹着冰冷的寒意:“起草一份御状,言明沈岱与江南道某些商贾通连,借查土地之名私受贿赂、谋取私利、徇私舞弊,速速递交上去。”

那小吏闻言,神色微微一颤,压低了声音:“这……大人,沈侍郎为官素来清廉,这种事……”

许博山轻轻一笑,眼神却如刀锋一般锐利:“清廉有何用?阻了我的路,再清廉也是死棋。”

小吏连忙点头,低声应道:“属下明白,立刻去办。”

三日后,太极殿内。

萧景昀高坐龙椅,一边打量着下方的群臣,一边随手拨弄着御案上的令牌,神情漫不经心。

谢珩如往常一样,行至殿中最显眼的位置。他扫了沈岱一眼,似笑非笑地递上奏折,语气恭敬:“陛下,臣接到举报,说户部侍郎沈岱私受贿赂,还请陛下明察。”

语音一落,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或惊愕,或狐疑,或幸灾乐祸。

沈岱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他看着谢珩的背影,扬起唇角,冷笑出声:“呵。”声音中带着讥讽:“尚书令大人这就等不及了?”

“你!”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揣测,话语又如此直接,谢珩一时语塞,转身怒目而视,脸色铁青,“侍郎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想抗旨不遵?”

沈岱并没有理会他,向前一步,抬手向萧景昀行礼,声音温和有力:“陛下,微臣问心无愧。尚书令大人若想彻查下官,来查便是。”

目的达到,谢珩勾唇,也不再纠缠,微微弯腰向萧景昀行礼,态度依旧谦和:“陛下,臣也相信侍郎大人的为人,想来其中定有误会。不过,为了以示公正,还是请陛下派人彻底调查一下侍郎大人此次配合税改之事为好。”

萧景昀抬眼打量二人,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倦怠地挥了挥手,道:“准了。既然尚书令请求彻查,那便由刑部一并核查此事。”

沈岱冷冷地看了谢珩一眼,但未再发表一言,步伐沉稳地回退至自己位置行礼。

萧景昀补上一句:“诸位都散了罢,今日朕也乏了,无需多言。”

满朝文武纷纷应声退下。

沈岱走向宫门外,身形笔直、脚步沉稳,仿佛刚才朝堂上的风波未曾在他心中掀起半点涟漪。

“侍郎大人。”谢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岱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谢珩,目光冷淡。

谢珩快步上前,站定在他面前:“今日之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说这话时,他紧紧盯着沈岱,心中有些忐忑。

沈岱挑了挑眉,冷笑反问:“迫不得已?下官倒是想听听大人有何苦衷。”

“你……”谢珩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我并非是针对你。”

沈岱闻言,冷笑更甚:“这份弹劾的奏折对下官来说,实在是做无用功。还是说大人想刻意制造什么证据,以定下官的罪?”

谢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沈岱听到这话,眉头微皱,语气冷硬:“请大人慎言!”

“罢了。”谢珩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说道,“今日天气不错,侍郎大人可有兴致与我去茶楼喝杯茶?就当是赔罪了。”

“还是不了。”沈岱毫不犹豫地拒绝,“大人的赔罪,下官领受不起。”

谢珩的目光微暗了几分,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侍郎大人这是在生我的气?你看我不也没对那折子动什么手脚嘛。”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些许,“我知道侍郎大人对我有些误会,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有自己的苦衷。若是侍郎大人肯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向你证明自己的。”

沈岱静静地看着谢珩小心翼翼的样子,目光落在他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忽然想起昨日他在寒风中剧烈咳嗽的场景,心中竟然动了恻隐之心。他垂下眼帘,沉思片刻,语气终于缓了几分:“也罢,既然大人想聊,下官就与大人去茶楼坐坐吧。”

“如此甚好。”谢珩的脸上露出笑意,神情中透着一丝难掩的欣喜。

两人来到茶楼,选了一间雅间落座,谢珩吩咐小二上茶,随即轻声道:“这明前碧螺春是我特地让人从江南带回来的,侍郎大人尝尝看。”

沈岱端起茶杯,细细端详杯中茶汤,碧绿透亮,清香扑鼻。他轻抿一口,茶香回甘,不禁低声赞叹道:“好茶。”

谢珩看着他微微扬起的眉眼,心中一暖,唇角带笑:“侍郎大人喜欢就好。”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却不喝,目光落在沈岱身上,带着几分深意,“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侍郎大人。”

沈岱闻言,眉头微蹙,淡淡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看着他脸上有些不自在的表情,谢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放下茶杯,转移话题:“今日朝堂上之事,侍郎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何事?”沈岱抬眸看他,“大人指的是要严查下官之事?下官自知清白,何须应对?”

见他信任自己不会动什么手脚,谢珩心中感动:“我自然是相信侍郎大人的,只是……朝中局势复杂,难免有人会借机生事。”

沈岱疑惑道:“大人此言到底何意?”

“侍郎大人。”谢珩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可知今日弹劾你的奏折是谁递上去的吗?”

“自然是大人了!”见他明知故问,沈岱冷冷道。自己前几日才弹劾了他,今日便遭到弹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所为。

谢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侍郎大人误会了,那奏折并非是我递上去的,而是另有其人。”

沈岱微怔,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我也是刚刚得知,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想借此事打压你。”谢珩眼神凝重,看向他,“你身居户部左侍郎,与此次税改推行息息相关,我担心你会有危险,所以才想提醒你一下。”

沈岱语气平静:“多谢大人提醒,可我问心无愧,不怕这些腌臜手段。”

“侍郎大人果然一身正气。”谢珩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却又夹杂着一丝担忧,“只是,这官场如战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是要多加小心啊。”

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关心,沈岱忍不住问:“那大人觉得,下官可以怎么做呢?”

谢珩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依我之见,侍郎大人不妨先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后招。同时,也可以暗中调查一下,找出幕后黑手。”

见他真的为自己出谋划策,沈岱的语气柔和下来:“多谢大人指点。”

谢珩摆摆手,笑道:“侍郎大人客气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若是侍郎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沈岱还是不想与他扯上过多的关系,连忙道:“这就不敢劳烦大人了,能得大人指点,已经足够。”

谢珩心中有些失落,却还是勉强笑道:“侍郎大人说哪里话,我们同朝为官,理应为国效力,互相扶持。”眼神真挚地看着沈岱。

沈岱与他对视,想要探究真假,却只看到满眼的真挚之情,一时间,突然就反驳不出来了。

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谢珩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这是一盒明前碧螺春,我见侍郎大人夸赞此茶,这一盒便送予大人,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疯了!正直如我竟怂恿奸臣夫君谋朝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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