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峰麟内大大小小的规则限制作为推测基础，再加上苏念和温书意各执一面的可以互通场景的圆镜，想也知道，女巫开启审判夜的时机绝对对他尤为重要。

换句话说，审判号必须要开启，才能完成他的计划。只是大概率，苏念现在还不知道信徒拿到的水晶球是假的这件事。

江亦看了眼表，时间已经不知不觉逼近了七点，芯片的屏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横在他眼前，确保一旦有信息第一时间就能收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信。

他若有所思地转了转腕间带着的星星手链，这会儿信号中断，明显不寻常。

江亦自顾自陷入了思考，周围其他人面面相觑——从他说出水晶球必须要在信徒阵营这方这个言论开始，所有人就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虽然没人说话，但是江亦明显感觉到，他们并不理解他做出的这个决策。

江亦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能怪别人跟不上他的思路，这种默契和经验积攒下的灵光一现似的想法实在有些无从对他们解释。

“那个……哥，”盛澜吸了吸鼻子，说道：“就算还是要拿水晶球，是不是要先跟苏念哥说一下？感觉还需要他配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刚刚在D3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他诶。”

盛澜自然百分百信任江亦的决定，率先考虑起怎样完成。

“先上楼吧，”江亦思忖道：“不用着急，很快会有人主动来找的。”

他摸了摸怀里的羽毛笔。既然苏念已经知道真正的秘宝还在信徒这里，盗贼不会轻易罢休。

几乎就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芯片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

江亦心里一动，将屏幕拉到眼前。

只有很简洁的两个字，没有对自己失联的情况作任何解释——

苏念：［在哪？］

江亦沉默了一瞬，打字：[来D1]。

七点了，如果是要“取走”的状态，秘宝的交换只能在D1进行。

*

船舱内一片安静，未见一个人影，苏念看了眼挂在走廊间的钟表，时针刚好落到了数字七。

七点了，江亦他们确实也该上去了……

这个时间，许宁舟应该也发现不对了，估计马上就要上楼来找他，得尽快。

苏念在心里默数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调整至平稳，他知道，自己现在依旧被监视着。

只是，许南行如此谨慎又能怎么样呢？

他可以监视他的心率脉搏，监视他的一言一行，揣摩他每一个尾音的幅度，但依旧不能真正的读心。

在【登楼纳吉】中，许宁舟尚且可以在被全面监视的情况下，与他暗度陈仓透露出那么多关键信息。

他自然也有信心，让人毫不察觉地把事情“搞砸”。

信徒阵营的玩家总的来说就是听顾恋的，所以只要在顾恋那里暗示到位，引导信徒将秘宝藏好，不给许宁舟一丝一毫的机会不是难事。

若是盗贼要直接明抢，有江亦和盛澜在，自然也不可能。

这种信心一直持续到到了D1见到江亦的那一刻……

他感觉自己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崩裂，早就想好的说辞被怼到眼前的某物硬生生堵了回去。

“这是什么？”苏念表情木然地说道。

“羽毛笔啊，你特意上来一趟，不就是为了找它吗？”江亦轻轻拨动鸦羽，露出笔杆上镌刻的六芒星图案，那是秘宝的象征。

“……好，”苏念的声音都有些机械，没反应过来状况似的，许久后喃喃地又说了一句：“好。”

“你怎么了？”江亦皱了皱眉，察觉到苏念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赶忙先把刚刚发现的水晶球的问题，以及信徒和叛徒两方相互坦白的情况给苏念讲了一遍。

苏念听完，低头沉默了很长一会儿，然后又是：“好。”

江亦：“……”

江亦一时摸不准他的意思，眯了下眼，下意识地先缩回了手想要说些什么，就见苏念突然轻叹了一口气，冲他笑了一下。

很难形容他在这笑容里都看见了什么，似乎很疲惫，有些无奈，又像是在自嘲，还有些他看不明白的眷恋。

瞬间将他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好像说什么都显得乏味了。

明明没有做什么，但是江亦莫名其妙感觉自己似乎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

D1安静的隔间里，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身体在紧张。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眉头一直轻拧着，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啊……”苏念的表情已经恢复淡然，他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目光落到江亦还拿在手里的羽毛笔上，伸出手：“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江亦直视着他的眼睛，却没有直接将笔放到他摊开的手心上，而是握在手里，向前递去。

苏念垂目撇了一眼，捏着笔身的尾端，轻快地将其抽了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将笔贴身放好，说道：“那就这样，我回去了。”

“等一下，”眼见苏念真的要转身离开，江亦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刚刚说了，秘宝水晶球在许宁舟手里，信徒拿到的秘宝是假的。”

江亦不明白为什么他听到这个还能这样平静，他知道今天的苏念状态很不正常，但是审判夜的开启时间过时不候，都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当务之急要先解决水晶球的问题。

“听明白了，”苏念表现得很平静，甚至没有甩开他的手：“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亦一怔。

他指尖刚好卡在苏念手腕内侧的位置，能感受到他的脉搏跳动平稳得一如他的语调。

苏念：“顾恋没有告诉你我是盗贼吗？如果信徒赢了，我不就没命了？”

他扯了下唇角，像在自嘲又想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原来我的死活不重要啊，真是让人心寒……”

“我没有，”江亦被苏念眼中的嘲意刺了一瞬，下意识便开始解释：“我只是知道许宁舟会给你保命的道具……”

苏念：“你说这个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江亦的声音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预感让他瞬间猜到了苏念接下来的举动。就见下一刻，苏念单手弹开瓷瓶的盖子，手腕翻转向下，白色的药片就从瓶口滑落，直直落到了地上。

黑色的厚底靴踏了上去，将其捻成了粉末……

苏念随手一抛，瓷瓶在江亦面前滑作一道抛物线，随即“当啷”一声摔在了地上，它在墙壁上反弹了一下，刚好滑到通道口，便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楼道间清脆的回声分外刺耳。

江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缓缓松开了手。

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问道：“为什么？”

苏念轻吐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要忘了，我最开始是为了谁进峰麟的。”

是许南行啊……

所以从一开始，就站在许南行那边吗？

苏念转身离去，这次没人再拦。

没办法，本来还是有转机的，有机会助他，竟然被他亲手毁了……

从意识到无法在许南行的监视下让江亦数据的那一刻，如此短的时间里，让信徒将羽毛笔永远藏起来就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谁能想到，羽毛笔会被主动奉上，他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竟然尽力了还是做不到，那大概就是天意了。

天意也在逼着他加入许南行的队伍吗？

苏念重新将羽毛笔拿在手里，指尖轻轻触碰羽毛的尖端，有些扎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低笑了一声，随后毫无征兆地一翻手腕，悬空转了个复杂的笔花。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一震，淡淡的压抑感无孔不入地碾压过来，却又在苏念稳稳将羽毛笔接住的瞬间幻觉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念哼笑了一声，冲着虚空喃喃道：“老师，你在看我吗？”

“苏念！苏……你。”许宁舟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看起来像是从底层直接跑上了D3，因此稍显狼狈，转角碰到苏念，许宁舟刚要说什么，就看见了他握在手里的东西，声音不由得一顿。

“紧张什么？你头发都跑乱了。”苏念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

许宁舟哑然了片刻，干巴巴说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说呢？”苏念白了他一眼，自然地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喏，我拿到了。”

“……”许宁舟木然地接过来，总感觉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

“七点了，操作台可以启动了吧，”苏念扬了扬下巴：“走啊。”

“……好。”许宁舟嘴上应了一声，心想苏念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他刚转过身，脚后跟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磕到墙壁上一声脆响。

许宁舟一愣，低头看去，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许宁舟隔着手帕将起捡起来，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后，脸色就突然一变：“这不是我给你的道具？你已经用了！”

“我用？”苏念慢半拍地看了过去，随后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用？”

“咱们不是赢了吗？审判夜本来就不会开启，我何必自讨苦吃。”

就在昨天，我似乎似乎是上完了这辈子最后一节课诶……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是祝我们前途似锦，一路光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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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审判号（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