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阳光还很烈,红色塑胶跑道上隐隐看得到翻滚的热浪。夏虫长鸣,热风拂面。
今儿南实举行军训开幕式,操场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群,浩浩荡荡排了数十里,享受着阳光的洗浴。
林知衍个子比较高,站在队伍最后面,看着台面上总教官叽里呱啦说一堆听不懂的玩意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头顶发烫,火烤似的。
林知衍随意地抓了抓头发,不自觉的动了动腿,却忽地发觉周身空气有股无意的流动。
一阵沉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孩子,你站好点,东动西动的,一会真正开始了军姿要你站个够。”
林知衍心里寒毛一惊,偏头看了看,是位教官。
啧,吓死我了。
林知衍乖乖站好,并不言语。
等到开幕式结束,各个班的教官就要带着自己班的学生训练了。
谢教官带6班,挑了个好地,开始整理队伍。
林知衍定睛一看,居然是刚才那个教官,暗道情况不妙。
“你们两个,一样高,站一块,”谢教官扬了扬头,“诶,愣着呢,刚才还说了你。”
林知衍才意识到教官说的是自己,便依着他的命令站到一处。
紧接着余燚也站了过来。
“你们排着队,先去跑几圈。”
林知衍看了余燚一眼,欲言又止。
跑完回来,气喘吁吁的时候,林知衍又欲开口,不料余燚说了句:“你要说什么?”
声线很稳,很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知衍话到嘴边又打了个弯,“那个,我给你的糖你吃了没?”
余燚有些无语,那么大个糖谁能吃?
“给我弟了。”
“你有个弟弟啊。”
“不是亲的。”
“哦,”林知衍说,“那个糖的事是水果店那小屁孩要我问你的。”
“你妹妹?”
林知衍还欲回答,却听见谢教官大声道:“你们两个讲什么话,跑完就排队啊,再不听指令就罚做俯卧撑。”
两人只得乖乖站好。
接下来都是枯燥的暴晒和训练,余燚并不觉得有什么累的,他在家里也得晒着太阳干活,和外婆一起干。
他外婆顽皮得很,没事的时候还得带他去山上看看自己种的树长大没,去田里看看苗长长没。
成天带着他瞎窜,下田捉泥鳅,去塘里摘莲蓬,热得要死还那么开心。
余燚听到林知衍很小声的说:“不是我妹。那家伙读三年级,惹事儿精。”
余燚无言地看了看林知衍,觉得他也不像那种不惹事的。
林知衍那天遇见余燚,后来没再见过,但是那个丫头好像对余燚念念不忘,还问他有没有余燚的联系方式。
林知衍好奇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丫头却只回答余燚长得帅。
林知衍说自己也帅,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丫头便说没那个哥哥帅。林知衍不服气地瞪了瞪眼,戳了戳她脑袋便走开了。
训练了一会,谢教官允许大家休息一下。借此间隙,林知衍又想找余燚说话。
林知衍偏头看向余燚,乌墨般的头发,刘海不密,目光未及余燚的眼角,余燚便转过头来。
“……”
怎么办,有点尴尬。
神马,你还会尴尬,你那个脸皮是一般的皮能比的吗?
林知衍表面风轻云淡,脑子里飞速运转想句子。
“你认不认识那个女孩?”林知衍问道。
“不认识。”
“她说她认识你。”林知衍想从他话里套出点东西。
余燚有些诧异,说道:“我确实不认识她。”
林知衍看他的表情,信了他,“那那天你抱她干嘛。”
“……”余燚回想了一下那天,女孩一直看着他,眼神跟个冤种似的。
“我看她可爱。”
林知衍:“……”
行,你们两个铁定脱不了干系,一个怜香惜玉,一个尤喜俊俏。我看你俩上辈子是鸳鸯吧。
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在树荫下。谢教官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就是晒太黑了,看着蛮苍老。
谢教官对同学们大声说:“累不累?”
众人:“累!!!”
谢教官类似嘲讽的笑了笑,“这也叫累?”
“来,我们唱首歌吧,唱了就不累了。”
谢教官清了清嗓子,高歌一声:“团结就是力量。”
众人:“团结就是力量……”
谢教官:“团结就是力量。”
众人:“团结就是力量……”
谢教官:“这力量是铁。”
众人:“这力量是铁……”
谢教官:“这力量是钢。”
……
正唱着,隔壁班教官也跑过来说要大合唱,谢教官便同意了。教官们领大家唱了几回,便要大伙合唱。
“三、二、一,预备,齐!”
少年们铿锵的歌声里,融了烈阳,灼着焰气,青涩而温烫。
谢教官对隔壁班教官道:“咱也不是第一次来带军训,问他们累不累,各个争先恐后喊累。”
隔壁班教官:“唉,还是孩子。一开始都是这样,到军训最后一天再问,决不能有一个人喊累。”
“诶,你说,咱班长以前还给我们抽着唱歌,成天都是老歌。”
“哈哈,古板嘛,也有古板的好。你再看这帮孩子,怕累着呢。”
突然,有位教官走过来厉声喊了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很好,这位是总教官。
谢教官:“……”
隔教官:“……”
此时学生们早已唱完了教官教的部分,只剩下俩人在吹水。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二位教官被罚做10个俯卧撑。
谢教官:“唉害,刚刚忘了敬礼了。”
隔教官:“还忘了教孩子们向他敬礼了。”
谢教官:“没得加餐了。”
隔教官:“没得加餐了”
众人:“……”
谢教官又转过身了对大家说:“再问你们,累不累?!”
人群中没有声音。
“那假如有敌人来了,要打仗了,你们上不上?”
众人默默无语,他们也许觉得可能还轮不到自己来回答这样的问题。
“现在你们不回答没关系,我希望军训的最后一天,你们能说出我满意的答案。”
不要怕累啊孩子们,现在如此平安,那是因为有人替你们累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午饭点,个个都汗如雨下,拣好东西便去吃饭。
秦玉英找到饭卡,向四周看了看。
蓦然间,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林知衍举起矿泉水瓶一饮而尽。少年身形高挑,下巴尖上的汗珠仿佛生了光,剔透明亮。汗珠滑过凸起的喉结,随着喉结的起伏泛着亮。
脸庞的部分有些背光,看不真切。
秦玉英愣住了,手指划了划饭卡,她开学的时候忘了买个卡套了。
直到何燕拍了一掌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她看出神了。
“看什么呢?”何燕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林知衍已经拧好瓶盖准备走了,旁边站了几个男生。
秦玉英移开眼,随口道,“没什么。等你。”
何燕只是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想。
蝉鸣断断续续,夏风吹的树枝微晃。午时阳光更烈,仿佛要撕裂了地面。
李涵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今天吃什么?”
“看了菜再说。”林知衍说。
李涵又问余燚:“诶,你初中哪的?”
余燚:“英华。”
林知衍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英华不在市区,但具体偏到哪也不知道。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有位大神。
李涵:“噢。我们仨原先就这的。你在学校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们,秒懂百科。”
严文乐:“徐石原先也不是这的,回去熟悉一下。”
林知衍用手捋了捋刘海,说:“军训几天?”
严文乐:“七天,星期天下午可以回去一趟。”
到了食堂,四个人不好横着走,只得竖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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