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神秘图腾

神隐坞的夏天和春天没什么两样,在这里待得太久,常常会遗忘掉时间。

溟珞带着萧湄在神隐坞一直待到夏末,期间再未离开,更没有踏上寻找归墟之途。

关于那远在归墟的飘渺的三魂,她好像真的放弃了。

神隐坞四季如春,能赏玩的景色事物有许多,可溟珞性子淡漠如水,根本不会像龙驹那般扑蝶玩水,亦不会像萧湄一般赏花观雨。

更多的时候,她都化形在洗髓池冥思,偶尔醒来,会去桃花谷看图央酿酒,有时也讨几个酒壶,自己漫山遍野地寻酒料。

她喜欢酿酒,但不喜饮酒,这是从前养成的习惯。

自从上次发现雪狼装睡后,萧湄就没有再提过不想去归墟的话。

她知道,也许溟珞已经早早看到那束花,也许那束花根本不是因洗髓池的灵气才那么鲜艳,也许那时溟珞已经不那么恼,只是性子忸怩许多话都说不出口,在等自己先低头。

在溟珞出洗髓池那日,那束小野花,莫名其妙失踪了。

萧湄当然不敢怀疑到溟珞身上。

溟珞绝非这种人。

这段时间,萧湄都陪溟珞在洗髓池冥思,随着杂乱的思绪沉潜,心中就变得无比安宁。

溟珞越来越习惯在自己面前展露雪狼原型,没了从前的抗拒,可若他人在场,纵使是阿九,她也会极其介怀。

萧湄记得溟珞曾经说过,雪狼就是赤.条条的不着寸缕的样子。她并不抗拒溟珞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反而愈发习惯雪狼飘逸的毛发,习惯那双湛蓝幽邃的眼睛。

天启七年的盛夏,五年之期已经近在咫尺。

萧湄的左肩日益刺痛,开始只是如群蚁噬咬,最后愈发灼热,变成了野兽扑咬一般的剧烈痛意。

虽未显伤流血,却时常疼得她冷汗浃背,若非洗髓池的灵气涤荡,早已昏死过去。

关于这些,萧湄只是自己忍着,并未同溟珞说,五年之期将至,做再多都是徒劳,她不想死前又被裹进一场漩涡。

事情本可一直隐瞒下去,直到某日,左肩灼痛处忽然显现一个约三指宽的怪异图腾。

萧湄掀开衣领,看到血色图腾所处的那块肌肤之下,血丝密密麻麻,好似当初在六赑岛底部看到的红藻簇,正随着自己轻缓的呼吸起伏而慢慢地扩散收缩,迤逦而瘆人。

溟珞正在洗髓池静修,还未醒来。

萧湄愈发清晰地感受到左肩的异样,她从住处来到洗髓池,颤抖着手抚上雪狼温热的面庞,甚至连话都未来得及说,便昏死了过去。

涣散的眼中,似乎极快地游过两条血色小蛇。

雪狼敏锐地察觉到外界的异动,耸了耸耳朵后睁开了眼睛。

萧湄的手无力地搭在自己身上,双眸微睁,原本琥珀色的瞳孔攀附着些许血丝,红润的面庞已经泛着死气沉沉的灰霾。

只见一阵灵气浮动,雪狼已经变回了人身。

溟珞身为雪狼族,感官敏锐之至,她犹豫着伸手掀开萧湄左肩松垮的衣领,看到了那个似有生命般的图腾。

聚拢的血丝变浓又变淡,最后赤红无比,几乎灼伤了溟珞一直平和自持的心,她的目色怔然,而后被席卷而起的黯淡与伤神笼罩。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么。

图腾的力量正借着血丝向四周漫荡开,原本只有三指宽,现在已然同手掌一般大小,勾勒成了似蛇非蛇的模样。

溟珞眼中悲意猛然滞涩。

这不是五年之劫。

萧湄危在旦夕,她的肌肤,烫得吓人。

溟珞将手掌覆上那枚图腾,灵力如藤蔓般渗入,却无济于事,聚拢的血丝根本无法撼动一分。

她以精血为墨,以肌肤为符,燃烧自己的修为替萧湄封住了心脉,而后直接在洗髓池中央破开一处传送阵。

“我要回寒髓深渊一趟,你留守神隐坞。”

阿九刚赶到此处,便见溟珞抱起浑身如烈火焚烧的萧湄走向传送阵,步伐踉跄数下,匆匆踏了进去。

六界之外,寒髓深渊。

正值大陆火山群活跃期,喷发带来的强大威力撼天动地,入目皆是赤黄的岩浆,其中散布着随着火山喷发而结束休眠期的熔魈。

灵力化作的藤曼托举着溟珞疾掠在火山群上空,密密麻麻的熔魈在身后踏着岩浆追逐,始终跟不上溟珞的速度。

萧湄的身体本就滚烫,如今被滚滚灼浪袭击,生命体征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她戴着的青玉哨散发着莹莹光泽,正护着心脉,只是随着温度的升高,光泽渐渐黯淡下来,变成了碧绿的石条。

溟珞将灵力化作冰霜笼罩四周,只是瞬间便融化在凡人无法承受的高温中。

直至此时,她才终于彻底慌了神。

一生之中,她曾无数次独自面对足以摧毁一切的暴风,少有的几次惶遽与不安,几乎全和萧湄有关。

熔魈群追杀到火山口,发现溟珞抱着萧湄纵身跃了下去,只好刹住脚步,嘶吼不甘地徘徊在附近。

溟珞紧紧地拥着萧湄,如同两只残败的野雀疾速下坠,她什么防护都没有做,只是手中握着一副莹润的骨甲。

没入岩浆的一瞬间,骨甲暴起符光,形成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二人拢在其中,隔绝了炽热的岩浆侵袭,却无法彻底阻绝那要熔化一切的高温。

随着保护罩下坠,四周的岩浆沸腾起来,温度越来越高,溟珞动用全身灵力,为萧湄降温。

大约半刻钟后,炽热的岩浆散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除了加速下坠的呼啸风声,什么都察觉不到。

萧湄的体温居高不下,溟珞输入的灵力不过是涓埃之微,只能勉力维持住心脏的搏动。时间好似在黑暗里无限延伸,变得漫长而难熬。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四周温度急转直下,放眼望去,岩壁上结满了冰晶,寒气迫人。

随着保护罩往下坠,气温骤降,跌破了冰点。她们来到了寒髓深渊的核心,缓慢着陆在一片茫茫冰原之上,并且正在风带中央。

萧湄身负通灵眼与唤灵旗,本是极阴体质,惧热不惧寒,为了让她居高不下的体温迅速降下来,溟珞撤去了保护罩,任由冷冽刺骨的杀人风钉在身上。

放眼望去,叫嚣的冷风裹挟着飞雪,几乎遮住了天际,既看不清来处,也辨不明去处。

溟珞抱着萧湄孑立在茫茫冰原上,寒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身前忽然出现了一架奇异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和身着白袍的女子。

从马到车,皆以寒冰制成,看着像死物,却同人间的车驾无甚区别,等溟珞飞身上来,马儿便扬蹄长嘶一声,一头扎入了满天飞雪中。

“我和黑蛰收到你的传音,便立刻赶过来了。”女子留男子在外头驾车,自己转身进了车里,看着溟珞抱着那个人族女孩,罕见地从她身上看出几分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蓦地一软。

“小珞,她已经到了寒髓深渊的核心,会平安无事的,你不要——”

女子的话音顿住了,不知该怎么劝慰,她看着溟珞怀中已经泛着死气的人,心里暗慨,好似溟珞遇到有关她的事,常常会不自主地变得感性化。

女子撩开门旌,对着外面冒雪驾车的黑衣男子道:“黑蛰,抄近道回城,她等不了了。”

全程沉默的黑蛰依旧无言,他只是点点头,便勒住缰绳朝左侧正在发生雪崩的冰山赶去。

只不过瞬息间,坍塌的雪层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万物吞噬其中,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呼啸的风声戛然而止,四周静得只有车壁同冰雪摩擦的声音。

四匹水色流转的冰马拉着车驾,在厚雪掩埋之下,依旧疾速奔掠。

不知过了多久,冰车终于冲出雪层,破开一线光,驱散了车驾内的黑暗。正前方出现了长而湿滑的冰道,一直向高处延伸,望不到头。

暴雪纷飞落于冰道上,触碰的一瞬间便融化成水迹而后结成冰晶。

冰车在冰道上平稳前行,如履平地,两侧时而掠过以纯冰打造的甲士,看似死物,实则负有元神,前前后后,接近万人。

萧湄肩上外扩的血丝已经被寒髓深渊的低温控制住,延伸到了脖颈处,可她的体温依旧没有降下来。

溟珞心中惶遽怎么都压不住,只要来迟一步,那不知来头的血色图腾就会彻底粘附在萧湄的魂台之上。

随着冰车上行,前方忽然有巨物破冰而起,轰声震天,劲风裹挟着厚雪遮蔽了视线,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

等许久之后,尘嚣渐息,一座非常庞大的冰城耸立冰原中心,如同蛰伏的巨兽,冷冷注视着正极速靠近的冰车。

“白练,我——”

‘怕’割着溟珞的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闭眼遮住将要溢出的情绪,被低迷的阴云笼罩着。

从前她遇事可以淡然自持,可五年亡期将临,萧湄陡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生死未卜。

她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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