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平原的暮色像泼翻的朱砂,将王家古村的青砖灰瓦染成血色。我握着测绘仪踏过龟裂的石板路,蝉鸣声里混着远处推土机的轰鸣——这个即将拆迁的百年古村,此刻正浸泡在拆迁队与文物局的拉锯战中。
"白泽!这有发现!"
肖灿的喊声从祠堂深处传来,回声撞在十二根蟠龙柱上,惊起梁间栖息的乌鸦。手电筒光束刺破尘雾时,我看见他正用激光笔描摹神龛上的牌位。暗红色木牌表面布满刀痕,"贽"字在斑驳金漆下若隐若现,第三笔的钩画处嵌着半枚珍珠,与甄真那串断裂的项链残珠恰好契合。
"这是第七块带'贽'字的牌位。"我用测绘仪拍下全息影像,激光扫描显示牌位底部有夹层,"从明朝万历年间到民国三十七年,每隔四十九年添一块。"陈榆突然在门外干咳,拆迁队的探照灯扫过他汗湿的后背,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古建筑拆除指南》。
深夜守夜时,老式座钟的齿轮声像钝刀刮骨。我靠在褪色的"王氏宗祠"匾额下,忽然听见戏腔穿透雨幕:"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那声音忽远忽近,竟是从祠堂天井的枯井中飘出。握着手电筒翻过井沿时,青苔上新鲜的踩痕让我脊背发凉——分明是女子绣花鞋的印记。
追踪声源至村西乱坟岗,撞见章飞蹲在槐树下烧纸。火堆里翻卷的不仅是黄纸,还有半张被烧焦的学生证——林娇的笑脸在火光中扭曲,证件编号末尾的"0723"正在炭化。他金丝眼镜映着鬼火般的蓝光,手中铁锹沾着暗红泥渍:"白同学也来祭拜故人?"
暴雨突至,我借口测绘数据不全折返祠堂。牌位底部的夹层被雨水泡胀,轻轻一推便露出卷羊皮地图。牛皮纸上的墨线勾勒出地下甬道,终点标注着婴孩襁褓图案,旁书"白泽血脉,贽主归位"。忽然背后阴风骤起,香炉中的积灰无风自动,在空中拼出个残缺的DNA双螺旋。
"当心!"
陈榆的警示与破空声同时抵达。我侧身躲开坠落的横梁,瓦砾堆里露出截森白指骨——中指套着珍珠尾戒,戒面刻"甄"字花体。祠堂外传来推土机的轰鸣,拆迁队长醉醺醺的叫骂声中,我瞥见副驾上闪过甄真旗袍的衣角。
暴雨冲塌老宅西墙时,裹着蓝丝带的女性骸骨重见天日。法医的镊子夹起尾戒的瞬间,我注意到骸骨右手小指缺失的切口异常平整——与林娇尸体,以及樱花祭挖出的古尸如出一辙。随行的考古教授突然晕厥,在他散落的笔记本里,夹着三年前豫东晚报的剪报:《天才少女申颖获古文字破译大奖》。
深夜潜入停尸帐篷,紫外灯照亮骸骨胸肋处的刻痕。那是用甲骨文写的"七月廿三",每个笔画都嵌着天山雪莲花粉。忽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申颖的雪莲香随风涌入。她指尖捻着个微型摄像机,镜头正对骸骨眼眶:"学长知道吗?这些骨头会唱歌。"
摄像机播放的音频经过降噪处理,骸骨共振发出的频率竟与《牡丹亭》的工尺谱完全吻合。申颖突然用镊子戳进骸骨耳道,扯出团纤维状物体:"这是1942年的日军军用通讯线,裹着1999年的《豫东地方志》残页——你说,时空在这里打了几个结?"
黎明时分,我在村口撞见拆迁队焚烧古籍。抢救出的半本族谱记载着王家第七房秘史:"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初七,嫡女聘与白泽氏,陪葬十二玉贽。" 泛黄的照片上,新娘盖头下的面容与甄真有九分相似,而她挽着的男人,分明是年轻时的贽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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