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垚一直到家门口,心都在“砰砰”直跳,脑海中止不住地回想方才严阔凑近自己时放大的脸,清俊柔和。
简而言之,很帅。
这份心动在看见门口的夏南晞后变得更加剧烈,夏垚耳朵里都是“咚咚咚”的回响。
在夏南晞面无表情地注视他时,夏垚立刻回想起从前犯错时,夏南晞教训自己的场景,戒尺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响起,夏垚忍不住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难道他知道自己刚刚在房间里说他坏话了吗?
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夏南晞的视线不带一丝停留地划过夏垚,冲二位前辈点点头打了招呼,然后面不改色地与三人擦肩而过。
眼看着人走远,夏垚才悠悠吐出憋在胸口的气。
云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对夏柳说:“我带他回房间休息。”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
夏柳就是再疼爱夏垚也不能把他放在自己房间里,云野提前收拾了一个邻近的房间给夏垚暂住。
“你先在这里住。”云野领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夏垚在香炉前顿住脚步,袅袅白烟腾起,柔柔化开:“好香。”香气在身体里过一遍,仿佛把沉寂一天的污秽之气都带走了。
“这是我从羽族带来的香,有安神静气的功效,不过不多了,我改日让人再调一些出来。”云野缓步走到夏垚身边,“你母亲从前生病或者受伤,夜里不得安枕之时,常点此香。”
夏垚闻着打了个哈欠,闻言左右晃晃脑袋,打起精神追问:“娘经常受伤吗?”
“没有,只是行走在外,有些事是难免的。”云野见他面色不佳,轻轻推了一下夏垚的肩膀,“去休息吧,我会一直在旁边的房间里,有什么想问的,等醒了再来找我吧。”
夏垚沉沉睡去,一场大梦纷杂混乱,醒来不仅没有熟睡过后的慵懒惬意,反而格外疲倦。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十分昏暗,可能是天色已晚,也可能是乌云压境。
夏垚撑着胳膊缓缓爬起,视线沉滞地转了一圈,房间里没人,他喊了两声,想叫个人过来给自己梳洗一下,可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只好自己掀开被子,伸手去点床头的灯。
手刚刚伸出去,一阵浸人的凉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手顿在半空中,抬眼望去,向内打开的门中间站了一个身影熟悉的人。
“我来就好。”
夏垚本想等他走近了仔细分辨,可这人一开口,嗓音低沉沙哑,不是夏垚记忆中熟悉的任何声音,反倒叫他心中那点隐隐的预感又模糊了。
他静静地注视那人背对着自己点灯,心想:等他转过来就知道了。
然而今日的灯光格外晦暗,只照亮了周围巴掌大的一小块区域,那人站起来身量很高,宽松的衣服更是遮得光亮只从身形的边缘透出一星半点,根本不足以照亮人脸。
夏垚任由他一手拖着自己的胳膊,一手揽着肩膀扶起自己,懒懒地问:“你是谁?”
“我是来照顾你的人。”
他不满意:“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吗?”那人语气低落,“真令人伤心啊。”
夏垚刚刚起床,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眼尾低垂,眼皮沉重,问了两句没问出来,就没再继续追问。
他呼吸沉重,无力地垂着脑袋,脖子绷出一条令人心惊的弧度,看起来不像刚醒,反而像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困得不行,梳头时脑袋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太累了,还是回床上休息吧。”低哑的声音在夏垚耳畔响起。
一瞬间,冷厉的风在房间内不住地打旋儿,丝丝缕缕地往领口里钻,可门窗明明关得很严实,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起风了,来,我扶你。”耳边的声音飘渺起来,像是被这不知道哪儿来的风吹散了,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夏垚。
夏垚无心多想,此刻他只盼着赶紧回床上。
真的很冷。
好像骨头都僵了,直愣愣的,甚至走路都打摆子。
就在他挣扎着站起来的下一刻,冷风化作火炉,热腾腾地隔着一层薄衣裳挤压夏垚单薄的后背,宛如附骨之蛆的冷意骤然退散,留下的,唯有那看不清面孔之人的炽热拥抱。
夏垚有些迫切地询问:“你到底是谁?”并在紧而有力的怀抱中挣扎着回头。
“我偏不说。”那人抬手轻轻覆盖在夏垚的上半张脸上,语气似嗔似怪:“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若是你猜不出来,我以后都不来见你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夏垚听完他的话后立刻回答:“你会的,你舍不得我。”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说罢,他嘲弄道,“厚脸皮。”
夏垚说不出来。
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那人抱着他,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挂在床上的半透明的薄纱在半空中高高飘起,肆意飘摇。
床褥还维持着被掀开的状态,夏垚跌倒在床上,重压紧随而来,那人的两条胳膊撑在夏垚头两边,构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呵气如兰。
“让我亲亲你吧,让我抱抱你,好阿垚。”
夏垚被压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香气沉沉,压得他翻不过身来。
漆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夏南晞?”夏垚在沉重□□的压迫下思索,一串名字脱口而出,“严阔,江阳,聂薪,许放逸……”
究竟,是谁?
没有回应,只有湿漉漉的柔软在脸颊细密地游走,一点一点,春雨似的落下。
那人从眼尾吻到唇角,辗转流连,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喟叹道:“你怎么净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你身边有这么多人,哪个是你最喜欢的呢?”
“最喜欢的……”夏垚追着他的声音喃喃自语,似乎真的要回答。
房间内无比安静,昏沉的氛围却使这份静谧化作暗流涌动,灯光被压成了薄薄一片。
“不,别告诉我。”短暂停顿过后,声音才继续,“不要去思考那些事了,这里,只有我们,我是应了你心中的呼唤才来的。
就当,你最喜欢我好了。”
他便是如此强势又温柔地遏制了夏垚的自主选择。
夏垚的眼睛完全闭上,侧着脸,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脖颈,手掌覆上去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皮肤下面突突跳动的经脉与奔腾流淌的温热血液。
“我原是要当君子的。君子当坦坦荡荡,但我如今的行为却是藏头露尾。”那人泄气地伏在,夏垚胸口,将耳朵贴上去听心跳,“你说,这该怪谁呢?”
“……怪我吧。”夏垚突如其来的回答让那人愣住了,陡然抬头,僵在原地。
夏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辉光暗藏,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有没有清醒过来。
“是我害你做不了君子吗?”夏垚的询问中透着几分认真。
是因为夏垚吗?因为他引诱自己?
说是,未免有推卸之嫌,说不是,却又并非完全不是,
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
四目相对,夏垚似乎是累了,再也支持不下去,也不想再在这上面花心思,宽容地,缓缓地说道:“就当是因为我吧。”
“我和你说……”
夏垚眯着眼睛,脑袋昏昏地想起来一些事,抬起一只手轻拍身上人的背心,不知不觉就说了起来。
话刚刚出口,他胸口却陡然一轻,夏垚定睛一看,房间内哪有什么头发长长,要做君子的男子,光辉暗暗的灯,凄冷的寒风。
一切如常,窗外的天色也还和入睡时没什么两样。
他似乎并没有睡多久。
夏垚睁着眼睛,大脑放空,思绪近乎停滞,方才梦中昏沉的感觉并没有带到现实中来,夏垚鼻尖萦绕的,依旧是云野点的香。
他坐起来喊了两声,门很快打开,门口站着的,还是一个男人。
聂薪笑眯眯地背着手走进来,许放逸紧随其后。
“还认得我吗?”聂薪摊开手掌在夏垚眼前左右摇晃,食指上挂着一枚用红绳穿就到碧色浓郁的平安扣,在半空中摆荡。
许放逸站在旁边微微侧头观察夏垚的神情,想看看他有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夏垚的注意力被平安扣吸引走了一瞬间,很快又重新回到面前人身上:“不认得。”
“哎呀,这就不认得了?不认得也没事,我认得你就行了。”聂薪也没沮丧,将这枚成色极好的平安扣放到夏垚手心。
“猜猜这是什么?”
玉触手温润,夏垚忍不住捏在手里把玩:“平安扣。”
许放逸解释:“里面封存了一道防御术法,遇到危险可以保护你。”
“谢谢。”夏垚道了声谢,随即将东西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
“你就不问问是谁送的?”
夏垚:“是谁送的?”
聂薪弯腰凑近他的脸,突然勾唇一笑:“不告诉你。”
夏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瞪了聂薪一眼,转头去问许放逸:“是谁送的呀?”
“你兄长。”
“他为什么送我?”
许放逸:“他想看看你。”
“那他怎么不来?”
“他怕你不高兴。”
许放逸有问必答,简明扼要,夏垚觉得他比聂薪好得多。
他怕我?
夏垚在心里重复一遍,夏南晞怕夏垚。
哇……
夏垚其实已经不生气了,他还记着之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夏南晞才惩罚自己,虽然有点不高兴,但睡一觉起来,身上很舒坦,气便也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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