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殿。
洛纱靠在躺椅上微微叹息,身旁陶衍替她揉着腿。
“本以为跟郧国的联姻断了,也好遵循苓儿自己的心意,结果又闹了这么一出,真是头疼。”
陶衍一改朝堂上的威严,像个任性的少年:“只要苓儿不愿,哪怕和郧国闹僵,孤也不怕。”
“是啊,就你最疼苓儿,一国之主可不能胡乱说这样的话了,传出去难免遭人口舌。”
“我才不管旁人如何想,我只想我们的女儿能够幸福快乐。”陶衍说着突然倾身亲了洛纱一口,“一定要跟你一样幸福才行。”
洛纱被他这样的举动温暖到,也恃宠而骄道:“那不行,必须要比我加倍幸福,一辈子无病无灾。”
说到这,洛纱眼里的光突然黯淡,她想到了陶苓自出生便患上的眼疾,愧疚便又在心头滋生。
陶衍明白她的苦楚,将她揽入怀中,无声的安慰着她。
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陶苓以为,沈青翎一定会来找自己,她在宫里等了三日,都不见对方一点消息。
她不禁多想:沈青翎该不会是被她的几个兄长吓跑了吧?
在郧国时,她多是见到沈青翎潇洒无事的样子,成天抱着酒坛子往烟花柳巷的地方钻,以及空拿王爷的名衔故意找她的麻烦。
朝堂之事,君臣之策,他几乎不闻不问,妥妥的无用挂名王爷。如今来到纱羽国面对国王的压力以及三个殿下的恶意敌对,怕是换上任何一人都会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吧?
罢了罢了,退了就退了吧!反正她也不想嫁人,这样正合了她意。
第五日,陶苓觉得无聊,想着去宫外的荷花池里采莲蓬。她想到几日未见白蕊,便托宫女前去传话。
“公主,白姑娘不在宫里。”
陶苓一脸惊讶,随后暗自生气。
白蕊这丫头,偷跑出宫也不带上她,忘恩负义的家伙,回来非得好好治一治。
白蕊不在,她也不想喊旁人,只好自己一人出了宫。可意外的是,牧昇又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此刻正待在宫门处等着她。
“老实说,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牧昇面对陶苓,一贯不会撒谎,他如实道:“是伍嬷嬷告诉我的。”
伍嬷嬷是母后宫里的人。
陶苓一想,应是母后不放心她一人外出,所以才安排牧昇随行跟着。
自幼时便是如此,牧昇除了是她的玩伴,陪她习武耍剑,同时还要兼顾保护她安全的职责。
陶苓无奈于母后的谨小慎微,她拍了拍牧昇的肩头:“走吧,去荷花池。”
每年的七月末是摘莲蓬最好的时节,彼时莲蓬清嫩多汁。陶苓去的有些晚了,莲蓬一个个垂在水面上,碧绿的蓬面微微泛黄,根茎处更是有些枯老之迹。
陶苓看着池塘里零零散散的莲蓬,一时没了兴致。
“回去吧!”
她刚迈出两步,就被牧昇拉住了。
她皱着眉头望去,只见牧昇腾空几步轻踩在几片枯萎的荷叶上,激起水面一阵涟漪。他翻身跃起的同时,一只手伸向水面上的莲蓬,另一只手撑在岸边的泥土上,脚尖顺着水面打了一个漩涡,随后借力再度回到陶苓身边。
他将沾上泥土的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莲蓬递了出去。
这个莲蓬不同于陶苓方才所见的那样,翠绿翠绿的蓬面上是一颗颗饱满的莲子,藏在莲蓬里俏皮的可爱。
陶苓接过莲蓬,再一看牧昇的鞋面都湿了,不禁埋怨道:“一个莲蓬而已,至于这么着急吗?”
牧昇反倒毫不在意:“看到了,就想摘给你。”
“真是个傻子。”陶苓推着他往外道走去,“赶紧去换双鞋子,湿哒哒的不难受吗?”
牧昇被她推着,脸上洋溢起了笑容,他动了动手指,才发现右手上的泥土还未洗掉,便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的停下,让跟在后面的陶苓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中,被他不自觉的抱住了。
牧昇此刻的心跳动的厉害,手上的劲也越发的收紧。怀中的触温就好像是一种错觉,不停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一时失去了判断和行动。
“你干嘛?莲蓬都被你撞烂了。”
陶苓生气的抬起头,撞上头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心中的火气一下停滞住了。
这……牧昇这是……这眼神不对劲啊!
耳边“嘭嘭”的跳动声越发清楚,激动而狂烈,完全就像……就像是陶玱见到美女时的心动状态。
牧昇这小子……
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出牧昇的怀中,却发现对方像是中了魔一样,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牧昇,放开我,放开!”
“你再不放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啊……”
陶苓手握拳头准备给牧昇下巴狠狠来上一拳时,圈住她的双臂突然松了劲,牧昇整个人往后倒去。
一股窒息的束痛感自牧昇喉间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来反手握住勒在脖间的手臂,一个翻身,将对方制于身下。
陶苓在看清被牧昇制压在地的人后,连忙制止道:“沈青翎?牧昇,你快放开他。”
牧昇是习武之人,手臂力量非常人可比。陶苓生怕牧昇一个激动将沈青翎的胳膊折了。
牧昇闻言松了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你没事吧?”陶苓扶起沈青翎,却见对方绕过自己,来到牧昇面前,警告道:“一个将士就该做好将士的本分,一些不该有的妄想还是尽快从脑中剔除为好。”
牧昇垂着眼,方才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消化。
他怎么能对公主做出这样的事呢?
陶苓自从明白了牧昇对自己的想法后,便开始刻意的躲着对方。
她不会处理男女之间这种复杂的情感,她甚至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困扰。
自打有了这份困扰,陶苓几夜里没睡过安稳觉。不得已,她吩咐宫女去寻白蕊过来解忧。
“白姑娘不在宫中,听宫门的消息,是酉时左右出的宫。”
“又出宫了?”陶苓下了榻,一边穿鞋,“这死丫头最近都背着我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还敢瞒着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戌时二刻,陶苓骑马出了宫。
她本以为牧昇还会如往常一样蹲守在宫门,去往宫门的路上她还担心见面后该如何缓解尬尴,眼下倒好,一身轻松。
她沿着街道逛了一圈,寻了几处白蕊常去的铺子,都不见其身影。
到底去哪了?
她一边毫无头绪,一边又驱策着马儿,一来二去,她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那间名为“来运”的客栈。
这间客栈她有印象,是时逸姐弟二人入住的客栈。
从外观而言,这间客栈倒显得十分低调,纯木色构造,唯有牌匾通体漆红,印刻着大气流转的字体。
陶苓抬头观望的间隙,陡然注意到二楼外沿处似有黑影在动。
她敛目沉色,不惊不语。
此时街道上仍有逛街寻乐的百姓,霓虹灯火绚丽多彩。
陶苓眼中尚有火光闪烁,眸中却沉寂如陡峭的寒崖。
“陶苓?”
陶苓转动眼球,瞳孔陡然一怔。
沈青翎此刻站在客栈门前,笑着脸跟她打招呼。
“你这是特意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沈青翎朝她走去,目光从满带笑意到惊慌一瞥。
“小心!”
一支箭矢从陶苓的耳边飞过,擦着脖间,如一道利风,惊得沈青翎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陶苓以分毫之差,侧身躲过了利箭的逼迫,随后,她稳住身子,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
漆黑的夜空下,是一片不染月色的茂密树林,陶苓深知树冠里一定有人藏身,无奈于她看不清对方。
不过须臾间,客栈二楼上腾空跳跃出几道身影,他们目标简单明确,是冲着沈青翎去的。
一阵刀剑的碰撞声中,陶苓立刻起身奔向沈青翎,空手将其中一个黑衣人击倒,同时夺了他手中的刀。
“沈青翎,我真是没想到,在纱羽国的地界上竟然也有你的仇家。”
沈青翎站在她身后,满眼只关注着她脖间微微渗出的血迹:“你受伤了。”
陶苓擦了一下脖间蹭出的一道伤口,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倒是你,还不赶紧躲起来,免得误伤了你。”
陶苓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街道中站着的几人,眼里慢慢露出兴奋的神情。
她可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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