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头渐渐亮了起来,街道上的人流更加的熙熙攘攘了,随着热闹的叫卖声一片雪花就这么轻轻落了下来,紧接着是更加细密的雪花。
门就这么毫无预兆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祝皎——”
门外是急切清脆的女声。
他揉了揉眉心关上了窗子才起身去打开了门。
门外笑容明媚的女子身上穿着藕粉色的小袄,身下穿着淡黄缠枝纹综裙,领口围着一圈毛领,平日里乌黑柔顺的长发今日松松散散的编着一条辫子垂在一侧头上挂着许多好看鲜艳的绒花。
“祝皎你醒了,还以为你还没醒我敲了这么久门你都没反应。”对方撇了撇嘴抱着手靠着门框随后眼前一亮拉着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这是柳妈妈新给你做的衣裳?真好看今天我们就穿这身出去玩。”
祝皎抬手敲了敲面前人的脑袋。
“祝月,你太吵了。”
“祝皎,你是不是皮痒了,昨晚那事你可别忘了。”
祝月威胁的眯了眯眼睛带着语气带着怀疑作势要去戳他的额头。
祝皎当然没忘,一早就差人去办了他刚想躲开祝月的动作下一秒面前的少女手里就多了一个红布包,随后这个红布包就被对方塞进了自己手里。
沉甸甸的估计祝月囤了不少私房钱。
“看在今日还是你的生辰,不过礼物我没有准备,只准备了些压岁钱。”
“压岁钱往年不都是柳妈妈给吗?”祝皎挑了挑眉捏着红布包“你什么时候攒的私房钱。”
“谁叫我是你的姐姐。”祝月别过脸轻哼一声“再说了我想给你就给了,你管的着?”
许是他们在屋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另一位满脸喜色打扮俏丽的少女悄悄的搭上了祝月的肩。
“月姐姐,柳妈妈让我们下去吃饭了,快点一会儿还要上街可别耽误了。”
水色衣衫的少女走上前亲昵的挽住了祝月的手臂语气软糯糯的撒着娇,对方说完又低头看了看一侧的祝皎笑嘻嘻的拉起了他的手。
“还有阿皎,生辰快乐!”
“嗯,走吧灵溪管他干嘛。”祝月揽着少女朝另一侧楼梯走了过去。
“阿皎你怎么一大早就惹月姐姐生气了。”
灵溪调笑的声音仿佛满楼都能听见似的伴随着楼梯吱呀的声音,两人的脚步声就这么渐行渐远。
今日除夕柳秋心给楼里的人都放了假,碧云楼里的人要么是收留的人要么是被买来的还有是无家可归主动投奔来的。祝皎亦是如此,他是被祝月捡回来的。
从记事起在碧云楼活了十五年。
等他走下楼时祝月等人正围着桌子分着吃食,柳秋心正坐在另一侧的桌子边手里握着什么。
“柳妈妈除夕快乐。”祝皎走上前朝对方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祝贺道。
柳秋心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应了声随后将红布包塞给了对方。
“祝皎下来了,压岁钱拿好了今日跟着祝月她们出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说罢她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直做工精致的镯子在祝皎面前晃了晃随后凑近给他戴在了手上,尺寸做的有些大但好在不会掉下去。
“生辰礼喜欢吗?”柳秋心眼尾的褶子更明显了笑眯眯的问,眉间难得多了几分柔和的表情。
祝皎低着头看着腕间泛着光的镯子又看了看面前的人顿了顿欲言又止,这些年自己虽不是柳秋心亲生的可对方待自己莫名却比祝月还要好。
“喜欢就好。”柳秋心笑的合不拢嘴她舍不得的将祝皎推到一边又从桌子上拿出了几个红布封的布包,楼里跟祝月年纪一般大的女孩子都收到了属于自己的压岁钱。
祝皎在楼里逛了一圈又收了不少压岁钱和礼物,有玩的有用的,冯彬甚至送了他一本书,书页都有些发旧了看样子被翻过很多次的话本子。
他也坐在了桌子边吃着糕点,不知何时祝月走了过来没等说话就将他拉到了一个僻静处。
祝皎手里还抓着半块糕点看着面前的人,对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白玉莲花佩,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不知为何一片花瓣怎么染上了红漆,看上去有些扎眼。
“这是那日捡到你时你带着的东西。”祝月将这枚玉佩用手帕包好塞进了他手中,祝皎将玉佩在手里细细把玩了一阵触感细腻到是和将军府的玉牌质感相同。
祝月垂下了头语气有些怪异“你说不定真是哪家府上走丢的小少爷。”她当时年纪尚小看到这枚玉佩虽然不识品类但凭触感也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值不少钱,昨夜摸到了将军府的玉牌的触感一瞬间让她想起了这个东西。
“这既是你的东西放在我那里也没用倒不如现在就还给你,你自己收好吧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处。”
祝月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走了回去“走吧,她们还等着我们一起上街去。”
昨日才下过雪,旁边矮一侧的房檐还残留着点点白雪,剩下的化成了露水迎着朝阳沿着屋檐滚落了下来,打在石板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柳秋心见祝皎是里面年纪最小的怕天太冷生病走之前还给他塞了一个手炉。到底是性格不同,祝皎到底插不进女娘们热火朝天的谈论,只知道她们讨论着什么“羲月公子”,每提到这个名字就会发出起哄般的笑声。
他只得抱着自己的手炉看着周围小摊上的玩意儿,清早的这条街是最为热闹的此时人潮如流水,茶楼,酒肆,作坊还有一些铺子连平日里的空地都挨挨挤挤的摆满了摊子许多平日里他没有见过的小东西今天尽数见到了,琳琅满目都有些看不过来。
一抬头远远看见祝月一行人兴冲冲的走进了一家脂粉铺子,祝皎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正想着目光就被不远处卖饰品香囊的摊子吸引了目光,他知道祝月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些小玩意。
摊主是位中年男子看见了面前少爷打扮的祝皎面上换上了慈祥的笑容,他眼珠转了转看衣着打扮估计是哪家府上没见过市集的少爷跑出来玩了,哄的开心的话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小少爷要看些什么。”
男子微微弯下腰将摊位上一件流光溢彩的风铃取了下来,放在了祝皎面前,铃铛随着她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上面的五彩的蝴蝶饰品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一般。
他的视线在对方手里的风铃上停留了两秒随后伸手拿起了摊子上的一支白玉翠竹的簪子上。
摊主也瞧见了他的目光心下有了眉目,笑呵呵的给祝皎介绍起来,那支簪子上的翠竹纹样做工精致在阳光下闪着圆润的光。
“这位少爷,我今天才开摊没多久就在买,才一会儿买的就只剩这一支了,这簪子数量少做工也是上好的,很适合送人呢。”
“多少钱?”祝皎盯着簪子笑了笑开口问道。
许是看出了他想要,摊主笑的眯了眯眼睛用手比了个一。
祝皎挑了挑眉这东西虽然不是上乘的玉料不过也还算品质可以,一两银子到还算定价合适。
“十两银子,少爷这簪子不可多得,况且只剩这一支了,又好看保准能讨你家里人欢心的。”
他顿了顿看着面前的摊贩,对方眼睛笑的都快被褶皱淹没,目光正贪婪的盯着自己腰间的钱袋。
十两银子怕不是狮子大开口那么简单,十两银子够自己买一套这种品质的首饰了。
祝皎刚想开口腰间的钱袋被一颗石子打到了地上,朝来源看去来的人正是昨晚的裴杳,对方额间坠着颗蓝色的宝石,头发用一根带子绑在一起,身上穿着暗红色的夹袄,袖口边缘用金线勾勒着花纹,腰间叮叮当当的挂了许多东西每一样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对方身边换成了三五个小厮那群小跟班也不见了踪影,不过很明显裴杳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别扭估计确实挨了一顿打。
“让开,你们挡到本少爷的道了。”
为首裴杳抱着手冷眼将正擦着汗的商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轻轻哼了一声随后目光落到了旁边立着的祝皎身上。
“还有你,怎么又是你还不快点滚开我现在心情很差,我现在不想看到这些劣质货色。”
祝皎蹲下身将自己钱袋从地上捡了起来,钱袋上沾了些泥泞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仔细的擦干净后又看了看周围宽敞的街道这人估计就是明晃晃来找自己茬了。
“一两银子。”
他的声音刚响起就察觉到气势汹汹的裴杳如刀子实质般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下一秒嚣张欠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没听到吗?本少爷刚刚让他快点滚你还买什么东西,这支破簪子送给我我都懒得看。”
听着对方的话,他抬头重新看向了摊贩,见对方只是埋着头颤抖着收拾东西,周围也没有先前热闹,没人敢站出来都低着头各做给的生怕下一秒这飞来横祸到自己身上。
周围的氛围有些沉重,祝皎挑眉看着面前的人,这人昨晚回去挨了打今天又生龙活虎的出来了,想必是柳妈妈给裴家带了什么话要么就是打的太轻了。
“你又在哪里憋什么坏水。”
裴杳说完视线又落到了面前的捏着钱袋子人的身上,对方皮肤白皙鼻尖微红,看着人畜无害的实际上肚子里全部都是坏水。
对方丝毫没在意他的存在转头又和摊贩说起了什么,声音不大却尽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一两银子,本来它连一两银子都不值,要是卖给我你还能拿一两银子一会儿这位裴少爷发起威来今天一两银子都拿不到。”
摊贩低着头快速思考着将军府的小公子他可不敢随便招惹再说这裴杳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混世魔王万一真的惹到了人以后怕是生意都做不成了路人看见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让他有些骑虎难下只得放低了声音。
“小少爷,我们只是小本生意再说了这位公子我可得罪不起,我家里上有老下有下还有五口人要养。今日这东西我就不卖了,小少爷改日再谈。”
他一说完便麻利的将收好东西将祝皎推到一边朝前面的裴杳谄媚的行了礼忙不迭的提着东西就要走。
裴杳看着面前摊贩识时务的动作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心情颇好的叫住了颤颤巍巍的摊贩。
对方转过身来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声音都还有些颤抖“裴小少爷……可是还要吩咐什么。”
祝皎挑了挑眉看着出声的裴杳,对方抱着手懒懒的指了指那簪子,努了努嘴。
“免得有人背后编排我,这簪子我买了三十两是吧崔肆给他钱。”
对方话音刚落,身侧一位气质温和的男子脸上带着笑走了上来,从腰间解下荷包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那摊贩。
“裴少爷要的那支簪子包好就是。”
摊贩哆哆嗦嗦的伸手接过了,眼里透过了一闪而过的贪婪。
祝皎眯了眯眼睛忽然感到身上多了一股视线,抬头看去就是裴杳有些挑衅的眼神,这人是故意要来让他不痛快的只是没想到真的有冤大头花三十两买这支簪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祝皎率先移开视线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既然簪子买不到,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皎,你留下。”
裴杳吊儿郎当欠揍的声音重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他停下脚步不解的转过头。
“我的东西。”
对方直了直腰仿佛扳回一城般得意的走到他面前伸了伸手。
“昨日我的玉牌落在你这里了,好巧不巧今日又遇上了你私藏将军府的令牌居心何在。”
祝皎顿了顿朝面前的人弯了弯腰行了个礼语调温润不急不缓。
“玉牌我一早就差人送回了裴府,不过裴少爷伤筋动骨的话还是要多休息才能恢复,不然当心落下后遗症。”
裴杳面色沉了沉看着对方,长相这么精致一副病歪歪的人怎么嘴这么能说。
许是怕起冲突身边的小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少爷,今日还是别惹事了,老爷说……”
他烦躁的挥开了身边的小厮,看着面前的祝皎哼了一声。
“知道了,母亲不是要吃东边铺子的糕点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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