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三班的班主任，倪棠对月考成绩极其满意，虽然隔壁重点班照旧一骑绝尘，独揽了年级前十，但第一第二名都在自己班，已经算不小的惊喜。

尤其是进步最大的宁堔，和入学考试的成绩相比，这次月考宁堔才算发挥出了当年作为全市中考状元的水平，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三班的整体平均分。

起初倪棠十分不可置信，一个从初中毕业就没上过学的人，学习上再怎么有天赋，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月内直接窜上年级第一，附中好歹是实打实的市重点，成绩拔尖的学生比比皆是。

何况还有沈默这种从入学以来，稳定保持第一名的，竟也被轻轻松松拉开十来分的差距。

“感情还真是个天才？”倪棠若有所思地出着神。

“哟，倪老师躲这抽着呢。”

倪棠指尖一哆嗦，险些没捏住手里剩半根的烟，仿佛学生时期干坏事被抓包，抬头冲年级主任心虚一笑：“陈主任。”

年级主任堆着一脸笑眯眯：“你那个三班确实是藏龙卧虎啊，又出了个年级第一，叫什么宁堔的？”

“啊。”倪棠点点头，“这学期刚转来，入学考试数理化三门满分，当时就觉着不错，是有潜力的。”

年级主任边想边说：“我有点印象，是不是本来要分给高老师重点班，结果高老师死活不肯收的那个？”

倪棠表情微妙：“差不多。”

“我说怎么这两天看高老师脸色都不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年级主任笑了两声，带着愉悦的表情，“你瞧瞧这事闹得，学生一时的成绩不等于以后，作为老师要好好教育引导才行，得相信自己的学生都是可塑之才。”

“话是没错，不过主任您可别当着高老师面这么说。”倪棠低头笑笑，然后又说，“重点班不比别的，对学生成绩设立门槛很正常，高老师其实也没做错。”

年级主任眉头一撇，摆摆手：“随便吧，我懒得和她扯这些，她连校长都不放在眼里。”

有个男老师过来告诉倪棠，说是高二的学生找她。

倪棠应了一声，和年级主任打了招呼就往办公室去了。

等在办公室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将小胖揍进医院的陈宏贤。

平时嚣张惯了的人，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此刻精神萎靡地弓着背站那发呆。

见到倪棠，陈宏贤才重新将背挺直，声音很轻地叫了声“倪老师”。

“嗯，进来聊吧。”倪棠扫了一眼，把人领进办公室。

—

到了课间，三班教室的走廊人来人往，热闹得跟那些突然火起来的网红打卡地似的，是个人都要过来凑一凑，想看看宁堔这个新晋的年级第一。

宁堔连厕所都没去上，一上午光呆在教室，尽量避免和外面热血沸腾的观众有眼神交流。

趴桌上睡觉的沈默被外面闹哄哄的动静给吵醒，睁开眼往外看，围观的学生立马散了。

宁堔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宋羽扬和邢舟一前一后走进教室，邢舟手上还拿着班里女生给的橙子。

“有人说陈宏贤那孙子往倪总办公室去了，看来是前段时间给的教训终于他妈起作用了。”宋羽扬迫不及待地汇报自己才听来的消息。

因为没睡够，沈默靠在椅背上，眼皮都懒得抬。

宋羽扬察觉到沈默眼神里的不愉快，把嘴一闭，安静如鸡地晃回自己座位。

“谁招你了？”邢舟不像宋羽那副怂样，胳膊往沈默桌上一撑，变戏法似的掏出俩橙子，“吃吗？听说很甜。”

沈默恢复一脸懒散：“不吃。”说完困得再次趴回桌上。

邢舟转头又问宁堔，宁堔这会实在没胃口：“谢谢，不用了。”

邢舟只好扔一个给宋羽扬：“吃橙子。”像在喂狗。

宋羽扬简直气不起来：“过分了啊，他们不要才给我，兄弟间的情与爱呢？”

“烦不烦。”邢舟笑。

下午上课，三班的几个老师像商量好一样，每节课都会出几道有一定难度的题目，点名让宁堔上黑板做，且从头到尾只叫宁堔。

回答完问题再被一顿猛夸，让宁堔很是吃不消。

尽管如此，宁堔还是得老老实实上黑板答题。

“怎么又是他？第一名就是牛逼哦。”一个声音首先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满。

“可不是吗，风头都让他一个人占了，咱们哪能和天才比啊。”紧接着是第二个。

“这么牛逼干嘛还转来这破学校，直接去私立多好。”

“成绩好有屁用，你看班上谁愿意和他说话……”

“反正我是不愿意。”

“我也是。”

“……”

不断传来语调刺耳的议论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像是许多张嘴贴在耳朵边说话一样。

背对着所有人，宁堔装听不到，专注写着解题思路，得出最终答案后，粉笔猝不及防地从宁堔手里掉落。

“咔嚓”发出轻微的落地声，段成两节的粉笔滚落在宁堔脚边。

有那么一瞬间，宁堔感觉耳朵里像被灌满了海水，除了水声，什么也听不到。

“答案都是对的，也很详细，好了宁堔你可以回座位了。”老师的声音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将宁堔拉回现实。

宁堔低头捻了捻沾了粉笔灰的手，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对上一众安静上课的面孔。

教室所有人正专心盯着黑板做笔记，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就好像刚才听到的那些说话声，都是他产生的幻觉一样。

不过这些幻觉也太他妈真实了，宁堔想。

好不容易捱到最后一节化学课，剩十几分钟下课，果不其然，化学老师也点了宁堔答题。

教室里的其他人终于没忍住笑起来，宁堔坐在座位上没动，思考着要怎么拒绝。

沈默举起手：“老师，这题我也会。”

一瞬间所有人都止住笑。

沈默主动要求答题，简直前所未有，上半学期开始，不论被哪个老师点名，沈默都以不会做当借口。

或者装没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三班的任科老师拿他没办法，再没让沈默回答过问题。

化学老师自然是乐意得不行，生怕他反悔：“那沈默你上来做一下这道题。”

沈默将手机放回课桌，在全班学生地注视下走上讲台，宋羽扬特捧场地吹了声口哨。

沈默一整节课就没认真听过，站讲台边盯着黑板上看了会，突然问：“您是让做哪道来着？”

“第一道。”化学老师压着脾气指了指投影仪上的题目。

沈默扫了一眼题干，拿起黑板凹槽里的粉笔，不急不忙列着化学方程式。

沈默手腕戴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手链手表，此时尤为显眼，衬得写字的手十分修长匀称，比粉笔还要白上一度。

一道题写完，化学老师准备开口夸两句，沈默却几步走到之前讲过的例题前，弯起食指敲了敲黑板，很不客气也不给面子地说：“这道多重平衡反应有更简单的计算方法，没必要特意用连续计算法来解，纯属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化了。”

说着也不管人老师是否同意，沈默拿起板擦将繁琐累赘的答案给擦干净，飞快写下自己的做题思路，写完回座位继续玩手机。

化学老师忍着没发作，咳了一声：“沈默的答案确实能省下很多步骤，但考虑到绝大多数同学的理解和学习能力，刚才那道题建议同学们还是按最开始的三段式来做笔记，好了我们继续看下一题。”

沈默听完点点头：“对，我忘了，人的智商是有差距的，理解不了很正常。”

这句话说的可以算是非常拉仇恨，有学生边唏嘘边议论起来。

沈默放下手机，坦然迎上那些视线，像在说：看我不爽是吧？不爽就对了，不服气的尽管冲我来。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化学老师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点这祖宗起来回答问题。

邢舟没忍住低头笑了半天，冲沈默竖了竖拇指，暗示给他点赞。

宋羽扬一脸深思的表情，回头问：“等等默哥，搞半天你这话是在暗示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傻逼？”

“不是暗示是明说。”沈默更正他。

宋羽扬眼睛瞪得老大：“卧槽得亏是你沈默，换别人我早往死里揍了。”

沈默无所谓地扬起眉。

直到下课，宁堔都在发愣。

沈默偏头看过去。

感觉到目光，宁堔回了神。

宁堔站起来，手撑在课桌，压低身体凑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刚才谢了。”

面对宁堔突然靠过来的动作沈默没有丝毫躲闪，故意反问：“谢我什么？”装傻充愣得十分自然。

双方就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能看到双方眼睛里瞳孔的形状，宁堔表情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笑笑没说话，越过沈默的座位往教室外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