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我的头发！”黄烟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工厂里，绵长幽怨。

承载她身体的尸墙因为倾落而下的火花，摇摇晃晃地开始坍塌。

黄烟的身体也猛地一歪，头颅从脖颈上咕噜咕噜咕地滚到了地上，掉落到碎裂洒出的汽油上，烧得更猛烈了。

她连忙将自己的身体以及头沉入沼泽之中，以防身上的火烧得更旺盛。

听到那边的惨叫声，庄子夕轻哼了一声，指尖划过腰间横七竖八的棒球棍手柄，一把捏住其中一根朝着尸群冲了过来。

最靠近庄子夕的游尸嚎叫着冲向她，被她毫不客气地一棍子抡了出去。

沾满游尸液体的黑靴一脚踩在了生锈的铁围栏上，将整根柱子踩得嘎吱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她轻盈纤长的身影蹬着跟前的游尸就利索地翻了出去，丝毫不想恋战。

庄子夕捏紧手中的棒球棍，目标直接果断，踏着跟前层层叠叠的尸堆，极其轻挑迅速地翻了上去，站到了最高处。

黄烟灭了身上的火，再次从沼泽里爬了出来，将她已经有些焦黑的脑袋，安到了脖颈上。

她难以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本就恐怖狰狞的头颅在烧过之后更是惊悚，她甚至都不敢看自己。

“在那呢。”庄子夕轻喃了一声，目光在抓到黄烟身影的瞬间，从高处一跃而下，转动着手中的棒球棍，凌厉而又凶狠的一棒就敲了过去。

砰然一声闷响，黄烟刚刚从沼泽里出来安到脖颈上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视线剧烈晃动，庄子夕站立在尸群之中的身影尤为的扎眼，她挥了那一棍，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还冲了过来。

普通的游尸根本拦不住她，那个人带着丝毫不掩的杀意直奔向了她的位置。

黄烟一慌，急忙在头颅预计落地的方向开了个沼泽，整个脑袋咚地一声砸进沼泽之后，迅速关闭。

庄子夕的棒球棍紧随而来，却还是慢了一步，砸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手掌心传来的震动，让庄子夕很不开心。她直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再发现黄烟的头，很显然她把自己藏起来了。

黄烟及时把自己挪到了工厂的上层，脑袋从沼泽之中浮出来，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她反应快，刚才那一下，可能会直接杀死她。

不过因为匆忙，她没来得及传送走自己的身体，光是救回自己的头，就已经很吃力了。

工厂的地面上还有一些碎玻璃，其中一片就恰好倒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

本就腐烂丑陋的一颗脑袋，现在一边凹陷进去，一边被烧得泛黑，甚至难以辨认这是一个人的头颅。

黄烟刚刚没来得及发泄的怒气，在此刻骤然飙升。

“庄子夕！！！”她的声音尖锐锋利，回荡在整个工厂里，怒不可歇地大声指挥着周围所有的游尸，带着狂怒呐喊：“杀了她！把她们全都杀了！！”

在今早，黄烟还有余心去哄骗温初夏，精心制造陷阱，谋算计划，但在此刻，她已经完全被这群人消磨了耐心，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朝着尸群怒喊着，尖叫着。

也不忘把自己的脑袋再次藏一藏。

“舒漠……呜呜呜……”温初夏被吓得瑟瑟发抖。

尸墙外发生了什么，她是不知道，反正尸墙内，全靠着舒漠用那根庄子夕丢进来的棒球棍续命。

不知道外围发生了什么，尸墙不断地坍塌，向着中心的她们靠拢淹没，舒漠就不停地用棒球棍击打着游尸，拉着温初夏更换位置。

用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的游尸尸体，使她们慢慢地往外走。

“舒漠？你还活着吗？”外围的庄子夕这才想起舒漠的处境，转头漫不经心地抬声问了一问。

双方之间已经被厚重的尸墙给堵住了，丝毫看不到对方的位置跟情况。

“多亏您，还活着呢。”舒漠的笑容已经是无比僵硬，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如果她现在有机会冲出去的话，可不管什么游尸不游尸的，她就得先给庄子夕一棍。

本来也没指望她能有多大用处，但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那行，你们小心点啊，我丢瓶子过去了。”庄子夕低头，点燃了个燃烧.瓶，轻描淡写地交代着，就抬手一个抛物线，丢到了尸墙上。

“丢、丢瓶子？！”舒漠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一把拉住温初夏，也顾不得打游尸，转身就朝着另一边跑，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庄子夕你个臭女人！我再跟你合作，我就不姓舒！！”

在舒漠高昂激烈的骂咧声之中，一个燃烧.瓶飞到了尸墙的上方，那里并没有什么能使瓶子碎裂燃烧的撞击物。

下一秒，后方紧跟着又飞来两个燃烧.瓶，三瓶在空中相撞，瞬间炸裂开来，无数易燃液体从空中洒落，将一整个范围都覆盖，炽热的火焰瞬间弥漫开来，张牙舞爪的火舌往外延伸着。

舒漠要不是跑得快，指不定这会身上也跟着着了火。

温初夏跑得很费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跟在舒漠身后。

她回头看去，一整面骇人的尸墙正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烧，从中映出无数游尸的身影，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凄厉地回荡在整个工厂，火红的画面滚烫明亮，震撼人心。

“没想到……庄子夕的行为比想象中要更狂放一些啊……”温初夏盯着那一大片燃烧的区域，还有些心悸，要不是舒漠反应快，她们还真就在其中了。

“哼，多半是被那个游尸跑掉了吧。”舒漠冷笑，娇艳的脸上带着嗤之以鼻的嘲讽，“她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毫无理性了。”

“不过那个瓶子还真好用啊……游尸们一下都控制住了。”温初夏望着那群在火焰之中摇摆挣扎的身影，竟有种看到了大型焚化炉的感觉。

“对付普通游尸的话，燃烧它们当然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正常游尸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你抓住然后开烧就是了，只有这个地方的游尸是特别的。”舒漠轻叹一口气，盯着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倒是没想到咋一眼无比宁静安全的城市深处还藏着这么可怕的地方。

“说起来，他们的确没有自主意识，全都是在听黄烟的指挥啊。”温初夏嘟囔着，眼神四处张望，还在警惕着黄烟的位置，“但是黄烟不在其中，她可能还会来袭击我们。”

舒漠摸出手术刀，目光四处转悠了一圈，对方是个会将地面沼泽化，然后潜入其中进行移动的特异游尸，从哪个地方蹦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两个人站在原地警惕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远处燃烧的声响与游尸诡异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四周。

“这里好歹有我跟庄子夕，她不敢硬碰硬吧，逃跑了？”舒漠收起手术刀，打算跟庄子夕汇合了再跟组织的人将这里检查一遍，便向温初夏伸出手，“我们先过去吧，去庄子夕那边。”

“好。”温初夏乖乖点头，待在舒漠身边都不自觉安心了很多。

她伸出手，打算握住舒漠的手。

在抬手的瞬间，她忽地瞥到自己的手背上，有一个黯淡的黑点，很是不起眼。

但随着与舒漠的靠近，黑点在迅速地扩展开。

这个东西……温初夏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舒漠！”她猛地抽回手，想要避开舒漠，手背上的黑点却完全无法控制地拓展开，由一小滴液体眨眼之间在空中凝聚成了黄烟的头。

她狰狞凶狠地瞪着舒漠，张嘴扑咬向了舒漠。

只有一个也好，只要杀掉一个，也能平息她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

没能及时救回身体，被混入尸群燃烧了，此刻，她只剩下了一颗脑袋，一边凹陷，一边焦黑。

计划失败，巢穴被毁，一切都是因为这三个女人！

黄烟的双眸里充斥着凶恶的恨意，浓郁而幽深。

她在工厂上层，怒不可歇地砸碎了那面倒映出自己丑陋模样的玻璃，将尖锐的碎片插入了自己本就扭曲的口腔中，变成锋利的牙。

只要咬住任何一个人的脖颈，就绝对能置她于死地！

距离很近，舒漠也根本没有防备，就那么一颗近乎于凭空出现的脑袋恶狠狠地扑过来，任谁都无法及时反映。

锋利的玻璃碎片上倒映出了舒漠凝固的神情，她也有些呆滞。

这一瞬间。

温初夏呼吸一滞，瞳孔里倒映出舒漠的脸，仿佛时间在此刻无限延长，她的心跳剧烈地跳动着，跳动着。

浑身血液高速流动。

舒漠不能死。

舒漠绝对不能死。

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尖锐地催促着她。

意识还未跟上，身体就抢先一步捏紧了手中的棒球棍。

火光映着寒意锋利一闪。

黄烟的脑袋在空中被啪地一声，瞬间炸裂开来，变得更为破败腐烂地摔在地上，溅出了一地的液体。

一瞬间，世界的所有声音都仿佛变得遥远。

黄烟意识恍惚地摔在地上。

明明那个距离，她百分百能咬中舒漠的。

明明舒漠也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她一定能杀死那个女人的。

为什么……

她睁开眼。

通红明亮的火光落在了黄烟的眸子里，她的瞳孔里倒映出温初夏的身影。

在地面上，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她此刻的表情，她眼底汹涌翻滚的怒意，带着深不见底的危险。

黄烟的脑袋忽地剧烈颤抖了起来，几乎是想也没想地瞬间召开了沼泽。

她得逃，她不逃，她一定会死。

一瞬间，黄烟就将自己传送到了工厂外的空地上。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轰鸣着砸落到了这个寂静的城市之中。

远处轮廓朦胧，光影晦暗。

大雨淋得黄烟冰凉发颤，她此刻却觉得很放松。

这冷，都不如刚才在温初夏面前，仿佛血液都被冻住一般冷。

所有的怒火在刚刚那一刻都被熄灭了。

她这算是逃出来了吧？

算了算了。

没有了身体又如何？她可以换。

计划失败了又如何？她可以换个城市再重新来。

只要远离这里，她没有死，就能再慢慢尝试。

黄烟望着灰暗的天空长舒一口气，竟莫名有一瞬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还得在被找到之前，哪怕是用滚的，也得赶紧走。

她挪动了一下脑袋，湿漉漉的地面让她的脸颊很难受，视线在天旋地转之中前行。

转着转着，天光晦暗的世界里，忽地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赤着脚站在大雨之中，在狂乱晦暗的天空下，她长发如墨，白裙飞舞，看上去那般纯净耀眼，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琉璃般的眸子十分黯淡，像是雨天灰色的水潭，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黄烟。

黄烟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庄子夕棺材里的背着的那个少女，纯洁无瑕，像是一块白玉，被完好地保存在精致的盒子里。

此刻突然出现在这里，黄烟一时恍神，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是很喜欢，是很想要偷走，但也没有思念到出现幻觉的地步吧？

[有个人想见你。]

愣神间，一道温婉清脆的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玉珠落盘，滴滴答答，敲得她恍惚了片刻。

“谁啊……”黄烟大概是脑子里进了些雨水，一晃神就应了。

下一秒，白色的身影消失了。

一盏紫灯光轰然一声落到了她跟前，让她动弹不得。

她还没来得及慌，余光就瞥见了大雨之中多出了另外一道身影。

她站在雨里，寂静无声地立在那，仿佛幽暗的长廊，将人深深地拖拽进去。

狂风吹乱了温初夏的长发，睫毛被雨水压得乱颤。

她丝毫不乱地站在雨里，手里拎着那根棒球棍，苍白的脸颊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滚落着雨水。

她凝视着黄烟。

微笑着。

阴沉的天空下，雨水噼里啪啦地砸落到黄烟的脸上，丝丝幽凉渗透下来，让她抑制不住地颤动。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黄烟惊恐地挪动着自己仅剩的头颅，试图滚出紫灯光的范围，只要离开这个范围，她还可以再利用沼泽逃跑。

远离这里，远离温初夏。

“当然是来见你了，我的朋友。”温初夏惨白的脸颊上弯着笑，一头长发湿漉漉地垂落，贴着脸颊。

一步一步地拎着棒球棍向黄烟靠近。

此刻，竟让人分不清她们两人之间到底谁才是游尸。

“对、对啊……我们是朋友……”黄烟皱着脸，液体从脸颊上滴落而下，让她看上去是那么茫然无助。

“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不会杀我的……对吧？”

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个说辞能管用，但此刻她已经被逼入了绝境，大脑空空一片，只有被雨水砸落的声音，什么都想不到了。

“嗯，我们是朋友。”温初夏站到了她跟前，缓缓地蹲下身凝视着黄烟。

雨水从天空幽然落下，砸到了温初夏的阴影里。

她沉浸在暗处的眼眸里满是冰冷，与她平时慌慌张张一惊一乍的模样完全相反，此刻更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的朋友，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为什么，想要杀了我的人？”

“我、我……”黄烟瞳孔颤栗，被温初夏死死盯着，她根本狡辩不出半个字。

如果温初夏向她发怒，向她宣泄自己的不满，她兴许还没有这么害怕。

但此刻，这个人只是蹲在她跟前向她微笑着，没有一点危险感。

可她知道，这反而是温初夏最危险的时刻，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也许下一秒，她就毫无征兆的一棍敲死了她。

黄烟根本逃不掉，也反抗不了。

被逼到极限了，只能歇斯底里地狂怒反驳了。

“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活啊！”

她咧开嘴角，笑容却那么恐慌不安。

“我死了，我是游尸啊，我当然得作为游尸做点什么了。

“当世界有一天恢复正常，我们怎么办？作为世界异常的我们会被肃清吗？我不想被肃清，我想活……我想活就必须做点什么！”

“你们早就死了。”温初夏的声音很是冰冷地戳穿了这个事实。

黄烟却瞬间炸裂：“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动，为什么要把我当做一具尸体！”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

她奋力反驳着，一根棒球棍就蓦然落在了她跟前，瞬间将她的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黄烟没有抬头，也知道温初夏什么表情。

“你害死的人，就不想活吗？”

温初夏的声音从雨声之中传过来，低沉缥缈。

“反正、反正人跟游尸……最后也只能活一个……不是他们死就会是我死……”

黄烟颤颤巍巍地应着，被温初夏蹲在这审问，简直比被庄子夕打还难受。

温初夏微笑着，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黄烟。

“也许你说的对，但——”

随着温初夏略微一停的声音，黄烟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在坠落。

她抬头，棒球棍的阴影狠狠地砸落了下来，闷声一下。

黄烟就安静了。

温初夏幽暗的瞳孔凝视着地上的黄烟，她低声喃喃着，声音几乎被大雨给掩盖了过去。

“但你不能伤害舒漠。”

她闭上眼，浑身湿透了，单薄的身影站在雨中，还有些落寞。

——

温初夏回到组织的基地时，已经被雨水冻得瑟瑟发抖。

一踏入走廊上，就见舒漠趴在窗口往外张望着，似乎在寻找她的踪迹。

那道红色的身影在晦涩的走廊之中那般耀眼明亮，是将她从恐怖之中拖拽着逃跑着的救赎。

至少温初夏是这么认为的。

“呜呜呜……舒漠！”

温初夏一松手，丢掉了手中的棒球棍，神情瞬间明亮起来。

她汪汪唧唧地迅速地奔了过去，一把扑到了舒漠的怀里，死死地抱住舒漠，哭哭唧唧。

“舒漠！吓死我了，你差点就被黄烟给……呜呜呜……好可怕好吓人……”

两人的身影撞到了墙角处，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舒漠背后抵着墙，被温初夏扣在怀里，死勒着差点喘不过气来。

只能用自己还能动的那只手抱住温初夏，开心地跟她贴在一起，一脸满足。

“真好，刚才初夏又救了我一次。不过你可别突然从我面前消失啊，我才吓到了呢。”

“是白雁……”

“嗯，我知道。”

舒漠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温初夏的背，靠在她湿漉漉的肩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片阴影。

“真好啊……初夏已经可以保护我了……”

她低沉喃喃着，声音里的情绪模糊不清。

两个人正岁月静好地互相靠在一起。

走廊那头忽地爆发出庄子夕有些慌张的声音，比平时的音调都高出了好几个度。

“白雁！你怎么湿了？！你怎么脏了？！你的脚！怎么全都是泥？！”

温初夏：大号异地登录。

白雁：偷偷组队。

黄烟：强制下线。

xxx：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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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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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