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法德今年三十五岁。
作为一个自学的法师,纵观截至目前他所达成的死灵魔法方向的造诣,他可以被称之为“天才”。
不过天才只能描述特定的领域。在其他方面,多得是他不擅长的事。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因为一些幼年的变故,艾尔法德独居多年,不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死灵魔法的学习会在一定程度上消磨掉人类的各种物理**,比方说进食欲、比方说别的什么。
不是没有,但很淡薄。
说了这么多,艾尔法德想表达的情况其实很简单。
……他对这种事没经验。
布兰德以一种乞丐讨饭的厚脸皮姿态凑了上来,用略微尖锐的犬牙攻击他的腰绳。被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艾尔法德一瞬间汗毛倒立。
这个墙……非修不可吗?
艾尔法德自认是个固执的人。他难得退缩了。
“也和本人一样颜色苍白,好少见啊!”布兰德险些将“和死了一样”脱口而出。但他虽然不聪明,也知道这话可能会惹恼面前的法师,于是他及时止住了话语,专心吃饭。
布兰德大大地张开了嘴,像是吞吃森林里的野兔或鱼那样——那副姿态让艾尔法德产生了自己下一秒可能会被直接吞咽进消化系统的错觉——不过就算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其实也不会太困扰。死灵法师可以轻松地再生□□,他顶多因为疼痛加倍报复回来而已。
“怎么样,我的技术还可以吧!”
过了一会儿,坐在地毯上的布兰德终于舍得暂时吐掉难得的食物,眼睛发亮地询问。
他抬起脸颊蹭了蹭艾尔法德。布兰德一边自夸,一边不合时宜地想着:这东西有种非人感的美貌……
他喜爱地用手捧起它,发觉自己被同时挑拨起了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进食欲——有时候对布兰德来说,这两种东西很难分清彼此。
“……闭嘴。”
艾尔法德深呼吸了一口。
他的脑子很乱。一方面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反应,另一方,他不太喜欢这种失去身体掌控的感觉。
布兰德很苦恼:“可是闭嘴要怎么吃啊?要我只靠脸吗?还是说你愿意让我用胸肌来?其实腋下也可以……”
腋下?什么东西?
艾尔法德的大脑一片空白。人类是这么不可理喻的种族吗?
“啊!还是说你的‘闭嘴’是希望我认真点的意思?那真不好意思,我误解了……!”布兰德恍然大悟,很怕艾尔法德就此反悔,赶忙讨好地继续下去。
他依稀记得好像是有人说过。自己不说话、目光迷离的时候还有点魅惑感的,只是一开口就不够美妙了。除了他的嗓音不诱人外,一嘴大陆西部村庄的乡下人口音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吃饭,真难啊!
布兰德泄气了几秒,很快就重振旗鼓,决定注重当下,投入眼前的一餐。
他的魅魔尾巴柔软地绕过主人,从艾尔法德的左边裤脚里钻入进去。皮材质的尾巴却像人类的皮肤一样有着热度,这又让艾尔法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魅魔的尾巴好像独立的活物,末端爱心形的尖儿贴着死灵法师冰凉的腿不停地翻蹭。
“你、你管好自己的尾巴!”艾尔法德咬着牙警告道。他不知道魅魔想干什么。这应该不是进食必要的一部分吧?
“唔……?咕……我尽量……嗯……控……”
布兰德的喉咙里泄露出愉快的语气,煽动着昏暗室内的气氛。
他好像专注吃饭到顾不上说话了。
就像是一直饿着的时候还能靠毅力忍耐,但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吃了一口美味的食物,那一瞬间重新回到大脑的食欲会令大部分人都难以抵制。
艾尔法德低下头,清晰地看见了布兰德认真吃饭的蠢脸,甚至能看到对方眼睛里隐约浮现的爱心刻印。
“……!”
艾尔法德紧攥的手掌一瞬间松开,苍白的指尖紧绷伸直,紧接着迅速攥紧了身下的沙发。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或者该说些什么。
在这方面,艾尔法德的知识为零。
但就算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也做不到就是了……这时候谁说得出口?
久违的温暖和满足感席卷全身,胃部和小腹都滋滋作响,布兰德半眯起眼睛享用冬眠后的大餐。艾尔法德直直地看着他这副因为贪吃显得有点愚笨的脸,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比如自己做死灵法师的年头和目标,比如以前一些已经褪色的记忆,又比如二楼那个破了个大洞的墙……
等他的思绪恢复到平日的冷静状态时,艾尔法德看向面前还在不舍地嗦手指的布兰德,懊恼地将他的尾巴强硬地从自己身上掰开。
布兰德虽然刚刚成功吃到了饭,但他还记得艾尔法德是名强大的魔法使,如果真的惹他不开心了,自己会被做成风干魅魔标本挂起来,于是他很识相地将尾巴收回来了。
“好美味!艾尔法德,这味道真的和我想象的一样好。不是福尔马林或者腐烂的尸体的味道,就和我在野外闻到的一样,很温暖,还有一股植物的香气……”
“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关心什么味道。另外,是海德拉先生。”艾尔法德的语气沉了下来,这是今天第二次纠正了。
只是在这住了一晚,吃了一顿饭。这可不代表我们很熟或者关系亲近了什么的。艾尔法德在心里想着,你这个破坏了别人房子的蠢货,别太自来熟了。
他看似已经和平时无异,但话音刚落,他意识到自己还瘫软在沙发里,身上散发着一股口水味儿。这让他又一次进入了介于愤怒和羞耻的情绪夹缝之间,沉默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手帕用力擦拭,顺便准备等会儿就用壁炉永远地销毁这块布。
令人无奈的是,面前的布兰德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情绪转变,还在兴奋地嘀咕个不停。
“哦哦,好的海德拉先生,我有时候不擅长记很长的名字。你看,我就没有姓,叫我布兰德就行了。哈哈,托你的福,我这下有力气了!墙的事就交给我吧。”布兰德拍了拍他宽广的胸膛。
他其实想试探着问问艾尔法德愿不愿意再让自己吃一顿。
不过鉴于艾尔法德已经站起来转身背过去了,布兰德猜测应该是没机会了。
人总是不知足的。他刚刚明明还觉得只要能吃口饭就满足了,现在发现没有被艾尔法德追着驱赶出去,顿时大为感动,食欲更高了。
艾尔法德虽然看着阴沉沉的,但其实肯定是个特别好的魔法师。
“墙,现在,立刻就动工。”
艾尔法德简短地发号施令,指了指二楼。
“好的好的,这就去!”布兰德可惜地隔着裤子揉了揉尾巴。
刚才晃了好久,最后也没用上,总归还是有点可惜。
他动作麻利地来到二楼,观察着这个昨天被自己撞开的大洞。
上午的阳光洒落屋内,空气中的点点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这间以青灰色石砖为主要色调的阴暗房间变得与昨天截然不懂,比布兰德以前路过的城镇小店都精致美丽。虽然摆放的东西对大部分人来说可能很阴森,但布兰德从中看出了艾尔法德对这间卧室兼休息阅读区的精心打理与喜爱。
他挠了挠头,这么一看,自己真的太过分了。
“怎么样?预计要几天?”
艾尔法德阴恻恻的逼问从旋转楼梯口传来,布兰德急忙回头,却没见到他的人影,只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身影从楼梯那露出一个脑袋来,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布兰德这才意识到,艾尔法德这么在意那个洞,除了漏风以外,大概率是因为不喜欢晒太阳?
他看了看洞,看了看已经稀巴烂的砖和碎玻璃,又环视了一圈屋子,再一次挠了挠头发。
“那个,艾……海德拉先生,咱们屋子里有没有泥浆,铲子,以及多余的砖头?窗框我倒是会做,可以去森林里帮你找木头,但也要锯子和锉刀等工具才能开工。”
“……”
“……”
一般不太会察言观色的布兰德,此时从艾尔法德的沉默读出了正确的讯息。
这里目前除了一个苦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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