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过了几日,萧景煜恢复了一些回了东宫,去见了圣上和皇后,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话里话外还是不满萧景煜受了伤不回宫,皇帝也知道是北地的刺客,问萧景煜打算怎么办。

“北地现在内乱严重,我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萧景煜看向上位的皇帝。

皇帝没说话,萧景煜本想趁着这次彻底问一下当面到底和敬王发生了什么,能让亲兄弟变成现在这样。

话到嘴边,皇帝看出来他想说什么,没打算给他机会,直接摆摆手,让他下去,走之前还说了一句,“煜儿,有些事不是谁对谁错能说的清的。”皇帝声音充满尘埃。

///

午后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在沈栖朝别院的光滑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墨香,偶尔响起清脆的玉石叩击声。

萧景煜半倚在软榻上,背后垫着柔软的引枕,虽然还未彻底痊愈但精神却好了许多。他面前摆着那副陨星棋盘,星辰般的棋子在棋盘上错落分布。

沈栖朝坐在他对面,眉头微蹙,纤白的手指拈着一枚暖玉棋子,举棋不定,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应对一场真正的朝堂博弈。

“这里,”萧景煜忽然开口。

他微微倾身,虚指棋盘一角,“若落在此处,虽是守成,却失了先机,易被对方步步蚕食。”

“那…这里呢?”她将棋子移向另一处,抬头征询地望向他。

萧景煜的目光却并未落在棋盘上,而是看着她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眸,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此处看似锐利,实则孤军深入,后援无力,十步之内,必成死局。”

“之前哥哥也教过我,但是我好像对围棋天生没有什么敏感度,总是学不会…”

“每个人擅长的点不一样,阿槿的棋术确实好,连我都要和他斡旋很多轮。”

“是不是等成婚之后就见不到哥哥了…”沈栖朝喃喃自语着。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萧景煜还是听到了,“阿槿可是未来的国舅爷,怎么可能见不到呢。”

“阿槿去集结破云军,我会派人保护好他,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回来见你。”

沈栖朝没有说话,抬起手,拿起一颗棋子。

萧景煜修长的手指轻轻覆盖住她捏着棋子的手,带着她将棋子稳稳地落在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位置。

沈栖朝的手轻轻一颤,棋子险些脱手。他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低声在她耳边解释:“棋如朝局,有时退一步,并非怯懦,而是为了更好的合围之势。你看……”

沈栖朝努力想集中精神听讲,可他指尖的温度,他低沉的嗓音,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清冽的男子气息,无一不扰乱了她的心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想必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沈栖槿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就看见萧景煜半围着自家妹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到自家妹妹红的不像样的脸,早已说明一切。

“太子殿下最近往别院跑的也太勤了,你们还没成亲,不怕你损坏我妹妹名声啊。”沈栖槿有些阴阳怪气的对着萧景煜。

“阿槿要不要来一局。”

“哥,他在教我下棋。”

“以前我那么教你你都学不会,他教你几次你就会了?”

“原来不是学不会,是人不对。”

“哥!”沈栖朝红着脸看向沈栖槿。

沈栖槿也不逗他们两个了,坐下来和萧景煜随意摆弄着棋子。“殿下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萧景煜回答着。

“这次敬王那边一点反应没有,当晚听说还叫了太医来别院,但是朝朝在给你治疗,他们也让青羽挡在外面了。”

“敬王和父皇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无从考证,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位当事人,我问过母后,母后也不清楚。”

“暗中观察吧。”沈栖槿语气有些无奈,没有更多的突破口,难以下手。

青羽这是进来禀报,“殿下,沈姑娘,沈公子,长公主殿下府上来人,说长公主请您过府一叙。”

萧景煜看向沈栖朝:“长姐相请,我们去吧。乘宫车去,带上侍卫。”

长公主萧瑰夏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地位尊崇,性情却颇为爽利开朗,与宫中许多刻板的贵妇不同,对沈栖朝这个未来太子妃一向好奇,前些日子听着自家弟弟受伤,今日进宫见了母后知道已经无碍,便差人叫他们二人一叙。

二人到了富丽堂皇的长公主府,萧瑰夏没有任何架子,拉着沈栖朝的手说了好些家常话,又赏了些新得的珠宝衣料。闲谈间,萧瑰夏不经意地道:“你们来得正好,驸马今日也在府中,方才还问煜儿的伤势呢。”

正说着,只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栖朝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靛蓝色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年约三十许,面容儒雅,气质温润,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先向长公主行了礼,又对萧景煜拱手道:“臣戚风林,见过太子殿下。”

戚风林,翰林院大学士。

随后又看向沈栖朝,二人并未成婚,所以并不用对沈栖朝行大礼,只是简单的常规礼节。

沈栖朝也笑着回应他。

“姐夫不必多礼。”萧景煜淡淡的开口,声音四平八稳,一丝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然而,就在戚风林抬眸与沈栖朝再次视线相接的刹那,沈栖朝心中猛地划过一丝极其怪异的感觉。

这张脸……这张温文尔雅、带着书卷气的脸,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宫宴上,不是在长公主府……那是在哪里?

戚风林语气关切地询问了太子的伤势,言辞得体,态度恭谨,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沈栖朝压下心头的异样感。

戚风林并未久留,寒暄几句后便借口不打扰她们说话,施礼退下了。

可他离开后,那丝熟悉感却如同跗骨之蛆,在沈栖朝脑海里盘旋不去。她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

忽然,一个模糊的场景闪过脑海!

是了!英国公府!

约莫是半年前,她在午后在英国公府中花园散步时,曾远远瞥见父亲英国公正在凉亭中与人密谈。那人背对着她,身形与戚风林极为相似。后来那人告辞转身时,她曾无意间看到一个侧脸,当时并未在意,只以为是父亲的寻常门客或同僚……

那个侧脸,与方才的戚风林,渐渐重合在一起。

英国公如今在朝堂的位置没有实权,已经属于行将就木,但是碍于三朝国公的祖上,天下学子颇多,到了如今沈栖朝父亲这一代,也很多年轻时沈震曾经扶持的学士甚至武将,如今的内阁大学士徐州季,寒衣出身,如今站在权利的顶峰。曾经就受过英国公的调拨。

沈栖朝不禁思考,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长公主府,并且成为了长公主的驸马?

长公主萧瑰夏虽与陛下唯一的女儿,因其驸马身份,一向远离朝堂纷争,表现出中立姿态。若她的驸马竟与敬王一派的重臣英国公私交甚密……

沈栖朝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僵,温热的茶水险些漾出来。

萧瑰夏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依旧笑着与她说着京中的趣闻。但沈栖朝却再也无法像刚才那样轻松应对了。

阳光透过高窗照进华美的厅堂,她却觉得有些冷。这看似富丽安宁的长公主府,这温文尔雅的驸马爷,其下似乎隐藏着令人不安的暗流。

她不由得想起东宫里那个刚刚教会她“棋如朝局”的男人,想起他背后的伤,想起敬王那双阴沉的眼睛。

///

两人回到别院时,沈栖朝问着萧景煜,“你平常和驸马来往多嘛?”

“不多,几乎没有来往,他在翰林院,我几乎很少去,而且当初他和姐姐成亲我本就不看好,我觉得他配不上姐姐。”

“我半年前在英国公府见过他,他怎么会和英国公有联系?”

“难道他和敬王有什么关系?”

萧景煜抬眸看她,见她脸色发白,呼吸微促,眼中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急切与惶然,不由得微微蹙眉,挥手让青羽和天璇先行退下。

沈栖朝继续说着,“我当时见到他,觉得有些眼熟,细细回想起来了,大约半年前,我在英国公府时,曾远远见过他与父亲在凉亭中密谈。虽然只是侧脸,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

“英国公如果我们没猜错,他是敬王的人吧…戚风林私下与父亲会面,如今又是长公主的驸马……殿下,这绝非巧合。”

“难道说当初母亲的死和戚风林有关?”

“而且敬王为什么要杀母亲呢?又怎么只是戚风林的呢?”

沈栖朝每一个问题都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到底是因为什么?

寝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萧景煜缓缓开口,“戚风林是我朝之人和西域大使所生,自小遗传了西域的长相,惯会讨女人欢心,所以长姐才会与他成亲。”

“他们二人成婚三载,如果说这牌棋早已经下了,那他隐藏的可太深了…”萧景煜冰冷的语气说着。

“他就算不是敬王的人,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翰林院之人,英国公府向来和翰林院没有往来,他为何会出现在哪…”

沈栖朝目光投向虚空处,仿佛在急速地重新拼凑着某些信息的碎片。

萧景琰缓缓将视线移回沈栖朝苍白而紧张的脸上。他没有惊讶,没有质疑,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寒的厉色,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戚风林……”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位好驸马爷……藏得可真深啊。”

沈栖朝看着他骤然变得冷硬的神情,心知自己的猜测已被证实。那股寒意再次袭来,却奇异地混合着一种与他并肩面对风雨的坚定。

棋盘之上,一颗至关重要的暗棋,终于被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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