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放逐

等安和平静下来,已经是晌午,王妃将她安排在了引梦轩,离江怀玉住得院子挨着。

晏清姝坐在哥舒简面前,命人上了一壶新茶。

上好的白毫银针。

“你送她回来,想要什么?”晏清姝不了解哥舒简为人,但一个能从可汗手中将安和换出来的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安和的归来打破了晏清姝对哥舒简的认知,她是想要利用东突厥的残兵,但不想与虎谋皮反被虎吞。

“我要做突厥的新王。”哥舒简也没有兜圈子。他废了无数人力物力,不惜以身投奔西突厥,放弃大梁给予的诸多好处,也要救安和出来,为的不是成为大梁的附庸。

他要谋求的,是更高、更独立的权柄。

“可以。”晏清姝倒是对他的野心不意外,“本宫会力所能及的提供一些帮助,但相对的,本宫需要你办一件事。”

“什么?”

“明面上投奔于本宫,此事本宫会广而告之,于你也有利,然后替本宫驱逐一个人,他叫薛平睿,不需要杀了他,只要将他赶入雁门。”

“可沿路有夏绥、昭义、成德三处藩镇节度使。”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他们不会为难你。”

因为很快,那里便是属于她的了。

等安和醒来,哥舒简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檐下望着大门的方向,心中涌出一丝惆怅。

“你喜欢他。”晏清姝的话带着肯定。

安和咬着唇,几不可闻的点点头:“我知道,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但喜欢一个人是忍不住的。”

晏清姝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安和有些枯燥的发丝,柔声道:“你以后会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会遇到真心爱着你的人,哥舒简不是你的良配。”

安和垂下眼眸,将即将涌出的眼泪尽数按下,轻轻点了点头。

“明日碧玉会将新的身份文书交给你,你以后就虽夏贵人姓夏吧,叫夏青珏,明明青珏淤泥耀,灼灼红莲大火春[1]。”

我想你像明媚的玉珏,即便落入污泥也依旧璀璨。

我想你未来的每一日,都能像火红的莲花,点燃整个春日。

时间飞速流转,哥舒简投奔晏清姝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为此惶惶议论了七日也没合计出一个合适的章程。

许多之前参与逼晏清姝退位的朝臣,纷纷惊慌的上书程凤朝,言晏清姝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应遣金令召回,若不应召便派兵就地诛杀。

不过程凤朝并没有回应,只是将这些帖子原封不动的递给了晏清玄,请他决断。

而晏清玄看着那些帖子,只觉是烫伤山芋,那是他的皇姐,无论如何,他都不想亲手下令杀了她。

于是,朝臣们的上书就这样被无视了,也让一些人起了别的心思。

……

薛平睿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他浑身都是鞭伤,整个人僵硬得躺在雕花木床上,神色空洞。

江禄泉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兴竹兄?”

薛平睿侧过头来,看见江禄泉满是惊讶:“禄泉?你怎么在这儿?”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的雕梁画栋,立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你投奔的程大都督?”

江禄泉‘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些,将药碗放在床边,低声道:“弟弟我只是暂时躲在这里罢了,这程氏兄弟二人争天下,鹿死谁手未可知,总之不会落在一个女人手里。”

薛平睿霎时间明白过来,江禄泉跑了,便问道:“家里人……”

江禄泉摆了摆手,面露不屑:“那臭婆娘非要留下,我直接给了她一纸休书,儿子送去了翼州,如今翼州军强大,也算是个好出路。”

薛平睿点点头。

“你呢?怎么会被太原的土匪追杀?”

薛平睿苦笑道:“我养的一个瘦马是个暗桩,烧了庆阳的兵器坊,眼瞧着公主要查到她身上,我实在无法,便跑了出来。要是被公主抓住……”

余下的话薛平睿没说,但江禄泉之前也在北地,怎么会没听说过刑场刀斩百官的事。

“哎,兴竹兄这事儿办得糊涂,年轻时也没见你贪色,怎么临了竟让自己栽在一个色字上?着实是不值啊!”江禄泉叹息道,“自长公主殿下入西北,多少势力盯着她?庆阳府大大小小的暗桩怕是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你更该小心谨慎才是。”

他扶着薛平睿坐起,拿了个引枕垫在他的背后,好让他坐得舒服些。

“都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先喝药吧。”

薛平睿端着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植划过他的喉咙,他却偿不出半点,自是因为心中的苦涩更甚。

待薛平睿喝完药,江禄泉又叹息了两声,然后话锋一转,道:“兴竹兄为庆阳做了多少贡献,如今不过是一桩小事,你又不是故意而为之,也是被人蒙蔽了,为何不自证一番?”

“自证?若是公主肯听得进去,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怎会如此?”江禄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我那小女儿如今便在公主府上,虽不知她为何逃家去找了公主殿下,但公主殿下既肯收留,应当是个对自己人极为心软的,否则早就送回来。兴竹兄可是殿下的少师,殿下又怎么会如此不留情面?”

不知?薛平睿掩下眸中的讽刺。

出了那么大的事,江禄泉怎会不知?若当真不知,便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如今说出的话也需要仔细思量。

不过薛平睿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复杂:“殿下从宫中将属官尽数救出,如今有了自己人,又怎么会愿意留下我这个‘顶撞’过她的少师呢?”

江禄泉闻言,也跟着叹息了几句,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自古都是狡兔死,走狗烹。”

薛平睿没应声,只说自己有些倦乏。

江禄泉也没多留,叮嘱他好生休息便离开了厢房。

离开厢房之后,他换了身衣服出了这个临时租住的小院,穿过三条小巷来到了一处没有挂任匾额的小院,轻轻扣响了门扉。

“廖先生,今日有新鲜的迎春花,可还需要?”

不一会儿,一位老妇走过来开了门,道:“可是南翻江边的迎春花?”

“正是。”

“老板先进来歇着,我叫主家去。”

院门一关,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江禄泉连忙行礼:“见过大都督。”

“如何?”

江禄泉赶忙道:“还在问,瞧着倒像是有些失意,整个人颓丧的很。”

男人面色狠厉,右手不停的摩挲着左手上的刀疤:“没时间了,程凤朝那小子的手伸得太长,他那暗桩能在平威王府眼皮子底下烧了兵器坊,恐怕早已拿到弩炮车的图样,我们必须要赶在他制造出来之前拿到东西。”

“是!”

程磊眉头一压,声音残忍:“如果他不配合,就用点必要手段。”

“遵命!”

如今正是三月底,开春的头一把种子早已撒了下去。

晏清姝募集了十几位颇有经验的老农,将他们分散到各个农庄管理种植。

她将名下所有的田产大约分为了三种,一种是种豆类,一种是种小麦,另一种便是种一些番邦来的作物,从中找出适合西北生长的,并进行推广。

在农庄干活的都是从西北各大边军中退下来的兵将,相比以往退下来就等于等死的局面,如今的生活已然好很多。

但因为这些都是从其他地方征调的兵,基本上家乡离这里都很远。晏清姝担心他们会想家,便想了一个法子,只要他们在这里干够一年,便可以从家乡将亲眷接来,而他们的亲眷也可以由公主府进行安排。

这让干活的士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因此更加尊崇晏清姝。

一时之间,晏清姝的声望水涨船高。

四月初三是晏清姝的生辰,王妃本意是想要大办,但这个主意刚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凉州便传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武威府尹廖世同在嫡长子的昏仪上被突厥人刺杀了!

虽说廖世同只是受了点轻伤,但廖家人素重风水,昏仪见血终究不吉利,廖世同便发了狠,下令彻查,凡是沾边的一个没留,一时间人心惶惶。

除此之外,他还责命凉州军攻打鱼儿海,势必要给突厥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就在晏清姝接到消息的第二日,从郊外农庄回府的路上,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暗花,手段狠辣,知道晏清姝身侧有麒麟卫守护,没有采用进攻,而是直接在漫山遍野安置了弓弩,在晏清姝的马车经过时齐齐发射,瞬间将马车扎成了骰子。

即便如此,这批箭矢也没能穿透晏清姝特制的马车,十几名暗花也尽数被麒麟卫绞杀。

可惜的是,晏清姝回城的路并不是偏僻小路,而是为了让农户入城方便,专门开辟的粮道,有不少运种的农户往来,这纷纷扬扬上千箭下去,死伤大半。

等顾澜领着城防军到的时候,看见血流成河的场景,浑身都是戾气。

晏清姝正站在路边安抚百姓,麒麟卫帮忙把人都抬去了一处空地,找附近的村民前来认尸,受伤的坐在一处,由随行的女官为他们上药。

好几个死者的亲眷已经赶来,呼天抢地的好一通,整个粮道上尽是悲痛的哭嚎。

顾澜翻身下马,赶紧跑到晏清姝身侧,道:“殿下不能留在此处,难保那群刺客没有后援。”

“我知道,但这些人是被我牵连,总不能就此放下不管,这让百姓如何看我?”

“这事臣来办,殿下还是先行上马回府,现在已是日暮,要不了多久便日落星垂,夜间反而更不安全。”顾澜一边催促着晏清姝离开,一边指挥城防军救人、疏散群众。

晏清姝知道有顾澜在,他不必担心,便坐着马车回城了。

待她走狗,顾澜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拽过自己的副官,咬牙切齿道:“你去大营给世子报信,无论如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不过,正在军营操练新兵的裴凛却在听到后没有什么反应,只让传话的小兵告诉顾澜,他会处理。

其实凉州刺杀的事是晏清姝早先便安排好的,为的就是给一个向突厥出兵的借口。

可为什么会有人要在庆阳府刺杀晏清姝?

裴凛神色微凛,决定回府看一看。

他刚跨入府门,就见一个身插令旗的传令兵纵马跑了过来。

对方一见到裴凛,顾不得马儿还在疾驰,当即翻身下马,跑到裴凛身侧急匆匆的说到:“世子,凉州军攻破了鱼儿海,这会儿往阿鲁合去了!”

“什么?!”

[1]陈学佺,明代,同梁监德受戒椒圆有述(其三)

抱歉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小孩儿生病了,这会儿才从医院回来,明天要守他,所以请个假,只28号不更新哦~这周末会双更补偿的~在此鞠躬道歉!!!!!!希望各位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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