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默默鹞城雨:曹簌与金遥番外2

金逍看到金遥一身怪异装束,又得知她已经出来了好些天,也在悠荡山玩耍了好些天了,忍不住扶额叹气。

“哥哥,我听说察合擅长用毒,帮着大皇子偷偷杀了不少人。你身边可有这样善于用毒的帮手?”

金逍皱起眉头:“你要做什么?我一向不喜察合的作派,你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

金遥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帮你。你手下的白亦都会解蛇毒,他不会使毒吗?”

金逍疑色更甚,敲打金遥道:“白亦是军医,不是毒师。他懂得的是救人之道,不是害人之术。你不要变成察合那样。”

金遥不打算继续聊下去,转移话题:“对了,你可见过曹簌了?”

金逍点点头,转换了轻松神色,和金遥聊起曹簌为人,以及自己是如何仰慕,钦佩他。金遥惊道:“他可是敌国的将领!”

金逍笑了一声:“若是叵罗与奉年和平相处,互不侵犯,百姓乐居,怎还需把奉年当敌国?”

听金逍这么说,金遥竟生出一丝甜蜜和喜悦来,这喜悦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原来不需与曹簌为敌,原来自己竟盼着快点见到曹簌。

三日之约很快就到了,金遥的心境已有不同,她怕起晚,头一天翻来覆去没有睡好,气喘吁吁来到归来石时,曹簌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了。

“曹簌!抱歉,叫你久等啦!” 金遥对着曹簌喊道,声音中带着雀跃。

曹簌也对她笑道:“阿遥姑娘,我并没有等很久。”

金遥顺着自己标下的记号,趁着不多的月色在林间轻盈行走,一袭淡绿色纱裙如仙子般飘逸,曹簌在后紧紧跟着,月朗星稀,照着形影飘逸的一对璧人,二人一路却并没什么话。

转入一块怪石前面,金遥提脚轻轻一点,就跳了上去,曹簌也跳上去,谁知那巨石顶上堪堪只能两人紧挨着站立。

曹簌的呼吸就在头顶,那是陌生男子的味道,金遥有些羞赧,道:“从另一边跳下去就到了。”

曹簌柔声应了一下,第一个跳了下去,转身伸手接金遥。

面前是一座被紫藤覆盖,快要不辨原本形状的庙宇,金遥掀开爬满墙的紫藤,进入殿内。

日出的第一缕阳光五彩斑斓射进来,曹簌这才注意到,庙宇依山而建,墙壁都是石头,映得的石壁上隐约可见盘腿打坐的佛祖菩萨雕像。

屋顶贴满了琉璃瓦,阳光折射出万般流光溢彩,正对面的好像才是大殿的入口,而他们来的地方反倒像是原先供奉佛祖的神台。

“这是神庙?” 曹簌好奇问。

自古叵罗占领中原,把拜佛祖的信徒都赶回西境,中原好像也保持了这个传统,南穆五朝,直至奉年,再没起过一座寺庙或道观,曹簌对于寺庙的猜测都来自于书中的描述,母亲的只言片语,和自己的想象。

金遥开心地笑着看他答:“我没见过佛祖菩萨什么样,但应该是了。不过肯定不是叵罗人或者奉年人盖的,也许是往来密道的西域人留下的。”

“这么说,我们接近西域上古密道了?” 曹簌来了兴趣。

金遥心有不快,道:“我都跟你说过了,上古密道早已被毁了,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带你来看风景的,你为何总不信我?”

说完,自顾自向前走到对面大殿的入口,踏出殿外。

曹簌被说得心中稍稍有愧,赶紧跟了上去。甫一出来,就被面前的景物震撼了。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块方圆数尺的悬崖,给人感觉却像是被缩小了放置在一块形状怪异的巨型石桶一侧,四周怪石嶙峋,对岸的山间一帘瀑布宛如一条银龙似的从九天而降,其势磅礴,声若惊雷,不知落往何处。听声音,崖底不远应有深潭,然而水花飞溅,形成蒙蒙水雾,如烟似雾,宛如仙境,崖前脚下水汽加云雾缭绕,看不清楚。

金遥转头看了看曹簌一脸痴迷的眼神,目色稍霁,问道:“如何?”

曹簌看向金遥,星目中闪烁着不一样的神采,金遥突然有些不敢看他,待曹簌目光射来的那一刻,赶忙转过头去。

曹簌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突然有了动静,他身为武将,听力和反应皆属上乘,听背后的声响也是习武之人,而且不止一个。下一瞬,曹簌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长刀,一个漂亮转身来到金遥身边,背靠悬崖,面对黑暗中大殿内的来人。

两三个蒙面人逐一从黑暗中走出,打头那个只向金遥点头道了一句:“多谢姑娘引路!” 随后废话不多说,剑锋便向曹簌斩来。

曹簌不慌不乱,欺身向前迎敌,以一敌三竟没有让对方占得先机,倏地一阵凌厉刀锋,三个蒙面人竟被同时震飞落回大殿阴影中。

金遥手里已经备好了三只袖箭,方才曹簌与他们缠斗,刀剑魅影,不露任何破绽,此刻只待这些蒙面人再次出现,金遥就要出手。

曹簌喘息中回头看金遥,目色冰冷。

金遥只觉得委屈得很,冲着曹簌喊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话音未落,阴影中又有动静,金遥毫不犹豫将手中袖箭甩出。可殿内的动静又比刚才杂乱了些,听上去,更多的人来到了。

曹簌已回返至悬崖边,并不理会金遥,只和她保持了距离,面色凝重,握紧手中长刀只待再次迎敌。

金遥脸色煞白,扭头对曹簌道:“我们中了埋伏,也许他们是要害你的人,跟着我来到这里。对不起。”

曹簌不答也不看她。金遥仍自顾地说着:“曹簌,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打不过的……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你信我,好不好?”

曹簌斜眼冷冷看着金遥,问:“我为什么要信你?”

金遥眼中涌上泪来,大殿中奔出数人,个个目光凶狠,眼见血战难免,金遥再不犹豫,甩出手中余下的袖箭,飞扑到曹簌身前去抱他。

曹簌本能想要推她,但金遥身型来得决绝,曹簌不能拒,被金遥带得一个趔趄,二人双双飘落下悬崖,消失在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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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逍一连几日去奉年军中找曹簌,都扑了个空。

新任的副将秦予只每次都和金逍斩钉截铁地说曹将军执意要孤身去悠荡山中练武,不准人跟随,却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金逍很快就顾不得曹簌的事,叵罗都城屈犁家中传了飞鸽信来,金遥并未如约回家,而此时燕平又带来更坏的消息,察合抬来几具尸首说九公主杀了大皇子的侍卫。

金逍放下鹞城的一应事务,匆忙赶回屈犁,却见金遥好端端地在屋中坐着。

“我路上贪玩,多耽搁了几日,也是刚进家门。” 金遥早从家仆那里了解了个大概,决定先发制人,对金逍讨好道。

金逍默默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几只袖箭抬手扔在桌上。

几只袖箭已被擦拭干净,却仍能隐约看出点点血斑,袖箭透体黑金,设计精巧玲珑,不是普通金工店的统一式样。

金遥见躲不过,咬了咬嘴唇,问:“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金逍怒道:“捡到?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招惹了察合,还要杀他的手下,箭箭命中要害?”

金遥猛地站起:“原来是察合的人!是大皇子要害曹簌!”

金逍微微迟疑了一下,满面狐疑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怎的认识曹簌?”

金遥走到桌前翻看自己那几只袖箭。她明明记得,出手时有些慌乱,必然不可能每一支都击中要害,更遑论能杀死几个察合手下的高手。意识到事关重大,她不敢再隐瞒,便向金逍和盘托出。

金逍沉默半晌,问:“你们跳下神台崖后,又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哥哥你也知道,神台崖下是会沉底的深潭,你我小时都上过当,不过只要记得方向,找到潭底的出口,就游出来了。” 金遥有些心虚,为了掩盖手指的轻轻颤抖,佯装若无其事地轻抚桌面。

“你为何要带曹簌去神台崖?”

为什么呢?金遥也问过自己,可是她说不清楚。

她不清楚阿爹和阿娘为何屡屡进山,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但又从未找到。

哥哥和自己从小随着他们几乎探遍了悠荡山的每一处,这个神台庙就是那时发现的,也是阿爹和阿娘给取的名字。但阿爹和阿娘曾好好交代了自己和哥哥无数遍,发现了神台庙的事绝不可对外人提起,不然里面的古迹就会被尽数损毁。

金遥还记得自己贪玩,小时任性莽撞,与哥哥打闹时不慎从神台崖跌落,那时神台崖下还没有如今这么重的雾气,仍是清楚可见一汪清潭。自己跌落后,哥哥二话不说飞身而下相救。阿爹阿娘许是等得久了,并不见自己和哥哥露头,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也双双纵身而下。

那天,一家人知道这方沉渊潭是叫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浮不上水面的。

就在自己和哥哥将要失去意识时,阿爹终于摸到了潭底的出口,一家人才得以逃出生天。

世上美景千千万,金遥并没有见过许多,在神台崖看到的瀑布,在崖底逃生后逗留过的仙境,是她毕生见过的最极致的景。

一切仿佛是命运的指引,在见到曹簌前,她觉得,那是只属于自己一家人的秘密,与曹簌相识后,她一心地想要把美景分享给他,看他由衷惊叹的样子。若曹簌够胆识,又愿信她,她本也打算带他纵身而下,再探仙境。

“胡闹!” 金逍听了金遥的打算,暴怒而起,“你不慎跌落时年仅六岁,可知当时有多凶险!阿遥,你太任性了!若是这次出了任何差池,我要如何向阿爹阿娘交代!”

金遥涌上满眼泪光,委屈地看了看金逍,低头道:“哥哥,我错了。我再不会这样了。”

金逍仍是怒意难消,又问:“曹簌呢?他可会凫水?”

金遥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片刻才喏喏道:“曹簌……他会的,我气力不接,还是靠他给我渡气。我带他在潭底找到出口,去到我们小时住过的那户茅草房子。哥哥你知道吗,那里的一切还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金逍见金遥的样子可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金遥吸了口气,壮了壮胆道:“哥哥,我在潭底受了伤,曹簌没有扔下我不管,我们在仙境逗留了几日。你说过,奉年并非敌国,那么曹簌也不是我们的敌人。我想嫁给曹簌,你会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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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无甘霖的鹞城,在大战前三日下起了雨。

风急雨骤不停歇,叫金别台起过动摇的念头,但是察合却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大皇子,九王爷被急召回城,九公主以为他被奉年军所擒,已经潜入奉年军营打探。我们已做好万全准备,且秦予也知晓曹簌和九公主有私,怕是正在等着她自己送上门。”

金遥被曹簌的贴身侍卫带到将军大帐,随后默默退下,将军帐戒严。

曹簌独自端坐在烛光前,桌上放着一把沾了血的短刀。他面色苍白,看到金遥来了,勉力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阿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做。”

金遥强忍着心中激愤,冷冷对曹簌道:“我哥哥与你交好,又是那么敬佩你,两国尚未开战,你为何偷袭把我哥哥擒了?还折磨他?”

曹簌叹了口气,问:“阿遥,在你眼中,我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金遥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向前走了一步,摇头道:“曹簌,我不愿相信,可是刚才我分明见到我哥哥了。他浑身被绑着,受了重伤,被扔在一个臭气熏天的营帐里!我怎么唤他都不答应我,你还要阻止我救他!”

曹簌终是没有站起身,只低头看着桌面,缓声对金遥道:“阿遥。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的擒了你哥哥,必定会严加看守,而你为何能轻易找到那间大帐,并且能轻易近身?”

听金遥不语,曹簌又缓缓道:“阿遥,我只听副将秦予说,抓到了叵罗探子,关押了起来。我命秦予先审他,秦予见过金逍,那人定不是你哥哥。只怕中间,有什么误会。”

金遥注意到曹簌与往日不一样,快步走近俯身到他面前。曹簌低着头,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已经有些游离。

金遥大惊,连忙去翻看他的左臂,小臂上刚刚被自己情急之下刺破的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但布巾上仍是有血渗出。金遥慌了,一把抱住曹簌,颤声道:“你……你怎么了?我方才出手时见到是你,已经收了刀锋,你不该伤成这样!”

曹簌拽住要起身唤人的金遥,缓缓摇头道:“阿遥,我没事,军医长已经给我用过药了。金逍并不在这里,金别台很快就要对奉年军开战,你快走罢。”

“不,我不走!” 金遥抱紧曹簌,止不住大哭,“你的军医长呢!我要知道你确实会没事!”

帐内残烛前,金遥一直拥着曹簌在怀里,看军医长用药,施针。曹簌终于体力不支,慢慢倒在金遥怀中。

帐外暴雨滂沱,是鹞城归奉年属地最后一个平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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