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麻利地收起带回来的东西,放到地下室,再到蒋奕近前,给他打下手。
木料都已经收拾好了,只需要切割、组装起来,她主动说起田大爷那一节,“木料是从他那儿拿的,收拾好了才带过来。”
“在室内做这些,亏你想得出来。”蒋奕说,“一般都会请人做好。”
“最近闲得横蹦,给自己找点儿事。”乔若说,“希望能快点儿做好,带回来的相机里,有快用完的胶卷,洗出来说不定又有发现。”
“不讲究上漆的话,一两天就能用上。”
“不讲究那些,刷两道清漆就成。”乔若瞧着他娴熟的手法,有些惊奇,“你这手法,跟田大爷差不多,他可是做了一辈子木匠。”
“十来岁时正经学过。”
“那时候,是不是想子承母业?”
“是。”蒋奕唇角现出一抹笑,“那时候规划好了,上完高中到家具厂磨几年,再让我妈带我入行。”
结果,母亲患病去世,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真遗憾。”乔若不难想见他少年时的辛酸不易,“阿姨生前在哪儿工作?”
“故宫。”
“厉害。”乔若不自觉地八卦起来,“阿姨怎么会跟蒋向东结婚的?”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大妥当,“抱歉,你可以不用回答。”
“没事。”蒋奕将一块木料放到凳子上,一脚踩着木料,手里的锯依照标记切割木料,“爷爷奶奶在京市工作过一些年,我妈跟蒋向东相亲结婚。她打心底觉得爷爷奶奶可亲,看上了蒋家的家庭氛围。”
“原来是这样。奶奶的确是特别可敬又可爱的人。”
“现在整个儿一老顽童。”木料四个边角要进行同样的切割,切割完一角,蒋奕问她,“想不想试试?”
“当然。”乔若换下他。
她动作不如他娴熟,却也像模像样的,最重要的是手很稳,准度很高。蒋奕不由得在心里赞一句聪明,“田大爷教你,应该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或许。”已经在一条贼船上,乔若便也不跟他见外了,“回头你送我到郊区,愿意的话,介绍你们俩认识。”
“愿意。”
乔若切割完一个边角,调换木料位置的时候,凝他一眼,笑得现出小白牙,“好像你也闲得横蹦似的。”
“我本来就是。”蒋奕也笑。
他笑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
乔若偏一偏头,很庆幸自己拉拢了如此悦目的一个人做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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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建月睡到十点多才起床,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发现乔若不在,薛盼的车子也没了踪影。
昨晚听到发动引擎的声音,原来不是做梦。
她叹口气,“跑哪儿练车去了?考驾照也太折腾人了。”自认自己受不了,这辈子都要致力于做长年累月坐车、瞧着别人开车的人。
磨磨蹭蹭地洗漱,换衣服,到厨房做了三菜一汤,另外一道菜是她昨晚缠着乔若做的东坡肉,热一下就行。
饭菜做好,装进餐盒,给乔若留了张字条,出门打车到医院。
昨天中午给薛青送去了红烧肘子,刚在食堂坐下,有个同学急事呼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人,跟薛青约好今天一起吃。
十二点一刻,胡建月和薛青相对坐在食堂临窗的位置。
窗外,风轻云淡,秋意将树叶染成金黄,瞧着倒也颇觉惬意。
坐在她对面的薛青大快朵颐,吃到九分饱才舍得抬起头来,“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心了。”
胡建月笑她,“瞎说,才住进来几天?”
薛青一脸的一言难尽,“我这儿没开心的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玩儿的事?快跟我说说,给我调节一下心情。”
胡建月说起前天的事,从买肘子回家,直到喝得晕乎乎睡觉期间,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薛青有些羡慕,“你们俩这小日子,可够滋润的。”停了停,说起蒋家父子,“前天晚上,莹莹找了我一趟,那爷儿俩也在这儿住院。”
“救护车一般都是把人送这儿来。他们伤得严重么?”
薛青说:“蒋向东肩胛骨折了,蒋静阳胳膊脱臼加骨折,脑袋还开瓢儿了,也挺热闹。”
胡建月莞尔。
薛青并不关心蒋家的事,比较关心的是自己的朋友:“说起来,我怎么觉得莹莹最近不对劲呢?乔若抽了她两巴掌赚三千——她明明不是丢这种人的人。”
“啊?”胡建月睁大眼睛。
“你还不知道?以为你早听乔若说了,之前都没跟你提。”薛青把听薛盼说的大概情形说了一遍,“为这事儿,我妈骂了我哥大半天。”
这会儿,胡建月只为乔若高兴,“换我我也抽仝莹莹,有没有小金库另说,主要根本就没她什么事儿。”
“我哥让我跟她绝交,说她耽误了他特要紧的事儿。”薛青托着下巴,目光流转,“我只是奇怪,莹莹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她以前没明说过,但我看得出来,她挺反感我们一家子打乔若的,轮到她……她倒是没动手,直接用阴招,什么事儿啊这是?”
“反正你以后留个心眼儿吧。”胡建月叹口气,“我跟她合不来,她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她。我是一笔烂帐,没皮没脸地搅和别人婚姻,她找的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权静静生了俩儿子才扶正的,我可不信那种人的儿子是什么好鸟。”
薛青沉默了一阵,也忍不住叹气了,“这世界要疯的样子。”
说话间,薛盼新雇的两个保镖走过来。
薛青瞪了他们一眼,对胡建月则是满脸歉意,“肯定是来请你去见我哥的。”
胡建月深吸一口气,“是该跟他谈谈。”
“好好儿谈。”薛青并不担心她和哥哥是聚是散,反正不管什么结果,她们都是亲戚兼好朋友。
几分钟后,胡建月见到薛盼,无视了他的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端端正正坐在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开门见山:“我先说我这几天考虑到的事,你要是能答应,我们再试试;要是不能答应,那我认倒霉,当做以前什么都没发生。”
薛盼用力点头,“你说。”
胡建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第一,尽快离婚;第二,如果你跟我结婚,要单过,不要让我见到你妈。”
薛盼瞪大眼睛,“尽快离婚?小月,乔若又狠敲了我一笔,连本带利拿回来之前,我怎么可能饶了她?”
胡建月神色沉静,“第一条就这么大反应,第二条你根本就没考虑,反正能拖就拖能骗就骗,是吧?”
“不是……”薛盼苦笑,想握她的手,却够不着,“我妈嘴不饶人,你第一天知道?”
“她那是嘴不饶人?”胡建月气怒交加,反倒笑了,“说起来,以前真是辛苦你了,口口声声说你妈多疼我多认可我……我傻,我信了,也认了。到现在,我只看你实际怎么做。”说着站起身来,“条件我说了,你不答应,那我们只能做回表哥表妹。”
“你能不能别赌气?这几天都跟乔若闷在家里,是不是听了一车我的坏话?你怎么能信她的……”
“闭嘴,少埋汰人。我倒想跟乔若多聊聊呢,人家根本懒得搭理我。”胡建月冷眼睨着他,声音压低,“我们完了,但我还要在你家住一段时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准以任何方式骚扰我,不然,我告你诱拐、强.奸。”
薛盼张大嘴巴,生吞了鸡蛋似的。这是他的小月能说出来的话?这要不是乔若教的,让他怎么着他就怎么着。
胡建月决然转身,走出病房,用力带上门。
噔噔噔地下楼梯的时候,眼里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明明已经意识到他很多缺点,甚至人格都有缺陷,到了这种时刻,心里仍是疼得无以复加。
她停下步子,移到楼道间的角落,蜷缩起身形,闷声哭泣起来。
为着这一场荒唐的所谓的爱情,为着看不清的茫茫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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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入夜,耿大军回到家里。
起初他没发觉任何异常,看着电视喝了一瓶啤酒。
直到走进书房,取出钥匙,把抽屉逐次开锁,找一份资料没找到,怀疑自己记错了,查看别的抽屉,才发现一些东西不翼而飞。
有人来过家里,而他到这时才察觉……
有那么一刻,耿大军心里毛毛的,下一刻,便取出专业工具,开始查找人来过的证据。
而在这期间,他的所得,只有一次次进一步发现自己丢失了什么,却没发现人留下的踪迹。
毫无踪迹,连脚印都没有。
心头被不祥的感觉抓牢,耿大军走进卧室。
卧室里,看起来一切如故。
他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事实正如所见。
然而,移开床中间厚实的木板……
他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录放机不见了,保险柜倒是还在,却分明已经被暴力开启过。
他打开保险柜的时候,手有些发颤。
他存放的宝贝都不见了,入目的只有他一张照片。
照片中,他脸部打着个大大的红叉。
对方浑似一只有恃无恐的鬼。
他快气疯了,拿起照片时,手抖得厉害,习惯性地看了看照片背面,看到铁画银钩的行楷:
畜生,末日将至,天不收你我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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