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如常坐在沙发上,手里一支笔,用腿垫着报纸,在做填字游戏。今天是诗词填空,对她来说有些难度。
薛盼和廖春华走进客厅,先在门口站了站。
四天前案发,当日警方带走嫌犯和人证同时,进行现场勘察,那时他们的心情再憋屈窝火,也知道一楼乱成了什么样。
此刻所见,却是格外整洁,换了套全新的沙发,窗明几净。
可不论多好的环境,也架不住那女魔头抽疯,一下子就能毁得面目全非。薛盼腹诽着。
乔若见两个人杵在门口不动,抬眼看过去。
母子两个这才进门落座。
卢阿姨端来一壶茶,倒了两杯送到他们面前,给乔若的则是一杯热牛奶,随即退回厨房,继续准备早餐。
乔若喝一口牛奶,问薛盼:“你的保镖呢?”
“……”薛盼立刻铁青了脸,拒绝回答。
之前那两个,掺和进了那件事,这次少不得吃一阵牢饭。不管怎么样,事发时他们要做耿大军的从犯属实,不管局中人哪一个指证,这都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有胆子掺和,就得做好事败的准备,没准备也没用。而且两个人当时比任何人都懵,几乎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省人事了,醒后母子二人交代一番,只能认头——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冷水浇头恢复的清醒,又有什么不认的余地?
廖春华永远比她混蛋儿子更沉不住气,张嘴就问:“我们都照你说的做了,什么时候把东西还给我们?”
乔若又慢悠悠地喝一口牛奶,奇怪地望向她,“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干一回人事儿,我就把东西还你?”
廖春华哼笑一声,“要是这样,那我们就要改口了!”
乔若用下巴点一点门的方向,打个“请”的手势,“赶紧的。”
廖春华一噎。
薛盼干咳一声打圆场:“我们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着什么急?”乔若视线落回到报纸,琢磨一下,填上一个字,“前脚把东西给你,后脚你们说不定做更缺德的事,我得多有病,才会信你们?”
“……”这次她连钱都不要,薛盼属实犯了愁。
“我们怎么可能还会跟你过不去?嫌命长么?”廖春华实话实说,“这次过来,我跟大盼是真心实意地跟你谈。你想离婚立刻办手续,想要赔偿我们就算当下拿不出,也砸锅卖铁给你凑,这还不行么?”
薛盼点头接道:“对,你要是实在不踏实,我们把你到外地安家的钱也出了,哪怕想出国,也给你想办法。”
“家底真厚,但也真好笑,为什么是我走?”乔若无动于衷,“你们一次次的,不是差点儿把我打死,就是想毁我一辈子,说过的侮辱我人格的话,多到我记不清,到末了,反而是我躲着你们,凭什么?你们当这是女人裹小脚的年月?”
薛盼低下头,搓着手,“我……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
“骗鬼呢?”乔若睨着他,“你妈半辈子没个人样儿,教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然后你现在跟我说,只用了三四天的时间,你们就知道人字儿怎么写、又该怎么做?”
薛盼在心里哀嚎着,心知这事情短期内没得谈。
廖春华却不服气,“我毕竟没害到你不是么?把我逼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也是女的,那种事要是落到你身上,稍稍一想就知道吧?就算那样我也认了,你还想怎么着……”
语声未落,室内响起一记重重的耳光声响。
廖春华捂着面颊,惊愕地又敢怒不敢言地盯着乔若。
乔若则还是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拿起报纸,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乔若!”刚明白过来的薛盼霍然起身,“你有事说事,怎么又动手!”
“早该抽她了。”乔若漫不经心的,“我不但想抽她,还想照你们的路数给她安排一回呢。再怎么着,我总比你们聪明一些,绝对不会被人将计就计。”
“你他妈给我闭嘴!”薛盼额角青筋跳起来,跨步上前。
“大盼!”廖春华慌忙伸手拉住儿子,与此同时,她的好儿子已经“嘶”地一声,跌坐到沙发上,揉着小腿迎面骨。
相形发生的是,茶几上的烟灰缸碎在地上。
可这还不算完。
乔若到了薛盼面前,甩手狠力挥出两巴掌,“跟谁他妈他妈的?俩根本不该出来现世的脏玩意儿,再没事过来恶心我,把你们俩照片登小报上去。”
母子两个现在一听到照片两个字就胆寒,再难堪、愤懑,也只有忍的份儿。
其他的事不消说,根本不用谈了,乔若说什么是什么。
“胡建月的门脸儿房,廖春华赶紧收回来,把钱如数还她。一天之内。”
廖春华沉了沉,不甘不愿地点头应下。
“我懒得搬家,要接茬住,请的做家务的阿姨的工资、每个月的基本生活开销,你们出。”
薛盼憋了会儿,憋出一句:“多少?”
“暂定每月五百。”
这他妈的是“基本生活开销”?多少人拿着一二百的工资养一个家,她是不知道么?薛盼只能在心里狂怒,面上却只能点头。
人在矮檐下,有什么办法?
乔若取过便笺纸,写下胡建月的银行卡号,再找出买新沙发的票据,一并递给薛盼,“一小时之内转账。”
薛盼算了算总数,拿出钱包,数出对应金额,放到茶几上,“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往后我跟妈租房住,也在这条街上,就是孙姐那儿,她跟丈夫孩子搬去了公公婆婆那边,装了电话我再告诉你们。”
说完,他往楼梯方向瞄了一眼,记挂着小月,又没脸问起。
乔若嗯了一声。
提及的孙姐,她是知道的,三十多岁,跟廖春华一类货,自己明明也是女人,却极度地重男轻女,只要有机会就踩同性一脚。
“那……”薛盼又看了楼梯一眼,扯着廖春华起身,“先这样,我们走了。”
乔若语气温和:“没事就来串门,我这手见天儿痒,缺解闷儿的。”
“……”
乔若送母子两个出大门,因为料定有好事的邻居在门外等着看戏。
一行三人刚跨出大门,不禁念叨的孙姐就朝乔若走去,“乔若,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搬过去?要不要我帮忙收拾东西?”
“不搬。”乔若打手势让对方停在自己两步之外。
孙姐生怕到手的房租飞掉,赶紧劝道:“不搬怎么行?你是薛家的媳妇儿,难道要让婆婆丈夫住在外面吗?他们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你不能帮忙也算了,再住在家里……那不成雀占鸠巢了?——是这个词儿吧?”
乔若莞尔,“雀占鸠巢?这个词儿我还挺喜欢的。”
薛盼料定乔若跟人扯皮也会导致自己和老妈遭殃,赶紧阻止,“孙姐,你想多了,我妈想换个环境住一阵,家里要让乔若照看着。什么乔若不能帮忙?没有的事。”
“……”孙姐一脸狐疑,却仍是念着已然到手的房租,皮笑肉不笑地点一点头,“是这样啊,那是我想多了。”
乔若凝了薛盼一眼,“管好你房东的嘴,我活着可不是为了被猪脑子的东西埋汰。”
孙姐立时不干了,“嗳这话是怎么说的?你……”
“走吧!”薛盼语气转为粗暴,几乎是瞪着孙姐,“我们家的事儿和人,你总念叨个什么劲儿?房子想租就租,不想租我也不差一个月的租金,住满时间走人还不行么?”
孙姐不吭声了。薛盼给的房租高是真的,但期限短,而且因为关系熟没立合同,所以,薛家母子对她有发号施令的资格,她只好黑着脸跟着两人往家返。
她公公婆婆住宅就在隔壁,跟母子俩离得近,回去再仔细打听就是了。
有邻居赶紧问乔若:“听说那个被抓起来的,对你婆婆……图人又图钱?是真的?”一脸不可置信。
乔若面无表情,“廖春华有钱,离婚多年,还不准人惦记了?”
没来得及走远的廖春华浑似中了一枪,身形一僵。
这不伦不类的回答,把邻居无语住了,念及婆媳两个关系不是一般的糟糕,便觉情有可原。
再细想一下乔若的说法,不得不承认,好像有几分道理。
一个女人被人惦记上,不管是人还是钱,真没必要区分清楚。虽然,以廖春华的情况,好像有必要区分一下……
乔若甩下邻居,反身回到客厅。
胡建月失恋后,已养成睡懒觉的习惯,要不然,刚刚又要多一出戏。
收起薛盼留下的现金,琢磨一阵,乔若打电话给戚正业。
电话要打到小区传达室,十分钟后再次打过去。
戚正业立刻接起来,听到乔若的声音,立马问:“有什么指示?”
狗腿子的态度,一向是最令人满意的。乔若笑笑的,“你把所知的乔家消息整合出来,下午三点打车过来,帮我研究一下方案。”
乔家到此刻都在装死,真和她断亲的不闻不问的态度,这可太好了。
她在这关头打着心寒的名义算旧账,任谁看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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