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咸甜之争

笔锋凌厉,却字字规整,与逍遥子的洒脱肆意形成鲜明对比。

朱玄真忽然自嘲地笑了。

这算是她给未来九九六员工准备的员工手册?

工资没定,规矩倒先出了。

她仰头望着茅草屋顶,喉间溢出一声轻叹:"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心神恍惚间,力道未控,床板轰然塌陷。

朱玄真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愣了片刻,才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地支起缩水一半的床板。

盘腿而坐,青莲剑横于膝上。

夜风拂过,吹散她额前碎发,才让她少了三分凌厉。

*

次日清晨,问仙城西城,卷云巷。

蒸笼掀开的雾气混着油香弥漫整条街巷,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

朱玄真一袭素衣走在青石板路上,指尖拂过摊边沾着晨露的菖蒲叶,久违地嗅到人间烟火气。

原来自己还是个人。

"豆花咧——现磨的豆花,甜口的蜜豆花,浇了桂花蜜,香得能勾魂嘞!"

那吆喝声清亮得像是刚出窑的瓷,脆生生撞进晨雾里。

“卖豆花,咸香可口的豆花,卖豆花嘞!”

朱玄真循声望去,只见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甩着白色汗巾卖力的劳作。

晨光漏过梧桐叶隙,在他汗湿的额角碎成金箔。

摊前亦热闹得很,数十张粗木凳上挤满短衫汉子,个个捧着粗瓷海碗,吃得额头冒汗,有那心急的,烫得直嗦嘴也不肯停,豆花沫子沾了满腮,倒像是长了圈白胡子。

"老板,来份豆花。"

朱玄真刚开口,那系白布头巾的摊主眼睛就亮了。

"好嘞!您这边请——"

"朱老二你缺心眼啊?"

炸雷般的吼声截断话头。只见个铁塔似的壮汉横插进来,蒲扇大的巴掌啪地拍开摊主的手。

转头却对朱玄真笑道:"小娘子这般玉做的人儿,合该用甜豆花养着,咱家蜜糖都是蜂农现取的,花瓣上的露水都没干呢。"

白头巾顿时急眼,抄起汤勺直指对方鼻尖:"放屁,甜口齁得发腻,瞧姑娘这通身气度——"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青瓷小碗,虾米落在凝脂般的豆花上,紫菜丝儿飘得像水墨画里的远山,坚定道:"定是咸党!”

“姑娘,这虾米是今早才从东海捞的,鲜得能咬掉舌头。”

甜豆花漾着琥珀色的糖浆,咸豆花飘着青葱末子,腾腾热气模糊了两人斗鸡似的面孔。

后头看热闹的脚夫们哄笑起来。

有个缺门牙的老汉拍腿道:"这哥俩打从出师就斗,一个死忠甜党,一个咸党先锋,连师父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喽。"

“这俩兄弟也是够有意思,明明是亲兄弟,在同一个老师傅门下学豆花,竟是咸甜两党,每当来个新客,都要争执不休。”

“姑娘,你是甜党还是咸党?”

朱玄真望着怼到眼前的两只碗,她突然伸手,同时按住两只碗沿,"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

惊得那两人齐齐瞪眼。

“姑娘,你觉得甜豆花好吃吗?”

“让开,姑娘,你是否觉得咸豆花比甜豆花好吃?”

"确实可口,人间美味。"

朱玄真舀起一勺甜豆花,蜜糖拉出金丝。

“看吧,你这不……”

"不过——"她忽然转向咸碗,虾米咬在齿间咯吱作响,"这咸鲜亦是妙极。"说着将空碗往前一推,"劳烦再来一份!”

缺门牙的老汉"噗"地喷出豆花,铜钱大的水渍在青石板上洇开。

他颤巍巍指着朱玄真:"这、这姑娘是要掀了豆花界的规矩啊!"

“我耽搁他们赚钱了吗?”

朱玄真微掀眼皮:“还不许我喜欢吃山珍,又喜欢吃海味,什么豆花界的规矩,现在我是顾客,我偏就爱甜时蜜里调油,咸时鲜香满口,让我吃的好才是豆花界要遵守的规矩!”

人群中顿时炸开锅。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捶胸顿足:"姑娘说得在理啊,俺每回偷买甜豆花,都得假托是给媳妇带的,害得俺媳妇儿以为俺外头有人,不让俺上床,老惨了。”

"就是。"

一个华服公子连声附和,"明明两位老板的手艺都是顶好的,偏要人做选择,这不是为难人么?"

朱老二与壮汉闻言俱是一震。

两人四目相对,忽见对方眼中精光暴涨,竟是同时顿悟。

"原来如此..."

朱老二手中汤勺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转出个圆满的弧,"咸甜之争亦如道法之争,从来就不是非生即死。"

"杀人剑亦是活人剑!"

壮汉亦虎目含泪,一把抱住朱老二,"好兄弟,这些年是为兄执着了!"

"大哥,也是我这些年,非要与你争峰。"

朱老二哽咽难言,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笔,笔杆上细细雕着九重云纹,笔锋沾着经年未褪的朱砂。

"姑娘点化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姑娘持此物来,必不容辞!”

那壮汉一把推过,取出一枚黑色印章:“小子什么时候,还想跟老子抢恩人?姑娘,还请收下。”

“我不擅言辞,但姑娘助我们悟道,无疑是救了二弟一条命,从此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你胡说什么?你当真以为道争,我必落你一头,我那是谦让,不然死的会是你!”

……

两道身影倏然化作青烟。那支白玉笔与玄铁印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越龙吟,随即化作流光没入朱玄真眉心。

巷子里静得能听见露珠坠地的声响。

"那、那是.…..仙师?"

那老汉膝盖一软,瞬间跪坐在青石板上。

人群突然炸开锅。

一个少年捶胸顿足:“该死,我日日来吃豆花,就差今日没点破其中玄机,我若早一点,今日得仙师青睐的可是我了。”

他气愤拍桌,青瓷碗撞在青石板上,碎成三瓣。

巷角忽地窜出个三角眼的瘦高男子,阴鸷的目光比淬了毒的匕首更瘆人。

他舔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得了仙师信物,可否换得长生机缘..…."

“那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如我们……”

他身后渐渐聚拢的大群人,贪婪的面孔扭曲成可怖的形状,那些伸来的手像极了幽冥里索命的鬼爪。

朱玄真静立原地,眼看他们羡慕,忌妒,到起了杀心。

她忽然轻笑一声:"这就是人性?"

咔嗒——

众人惊觉自己的影子突然凝固,像被无形钉子牢牢钉住,那三角眼汉子拼命挣扎,影子却在石板上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仙师,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

"仙师慈悲,我们被猪油蒙了心,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那老汉跪地叩首,额头在青石上磕出血印:"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和我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朱玄真居高临下,将众人丑态映得清清楚楚。

“你们乞求皆是因贫道是仙师,若分才站在这里的,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可会心生怜悯,饶她一命?”

"仙师明鉴!我们不过是嘴上逞凶...…"

众人大呼,却见那袭素衣已然转身,这是放过他们的意思了?

忽见天边赤芒暴涨。

一道业火自九霄垂落,宛若凤凰泣血。火舌舔舐过处,众人衣袂竟无风自燃,惊得他们满地打滚哀嚎。

"救、救命啊!真知道错了——"

恰在此时,云层中乍现清光。

一位广袖飘飘的青年修士踏剑而来,腰间玉佩映着朝阳泛起霜雪般的寒芒,“何方道友,在此动用私刑,残害百姓!”

“……仙师?”

“是仙师,仙师请为我们做主啊!”

地上众人如见救星,连滚带爬地聚到青年脚下,放声请愿道:“仙师明鉴,我等只是吃碗豆花,没想到遇见这妖女,一言不合便要赶尽杀绝杀,仙师,还请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仙师,她定是修炼邪术,您看这火烧得多邪性。

那道人广袖当风,衣袂间流转着莹润玉光。

他悲悯垂眸,声音似清泉漱玉:"诸位放心,贫道在此,定要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他忽的轻叹,那叹息声竟引得满巷梧桐叶簌簌作响:"不想连问仙城也污秽了。"

尾音颤若弦断,惹得跪地众人纷纷红了眼眶。

"贫道此生有三愿。"

他每说一字,空中便绽开一朵青莲,"一愿四海升平,二愿众生平等,三愿这世间再无苦难!”

“仙师大德。”

话音未落,那老汉突然嚎啕大哭。

“能遇上您,真是我们三生三世苦修来的福分,我何其有幸,蒙此大愿,如此大愿,世间能多出一位像菩萨心肠的德道真仙,我们死都值了。”

朱玄真看着他们跪地求饶,又看着他们反咬一口,心中杀意己定,但是听那所谓的仙师悲天悯人的语调,这感觉怎么这么像传销头子,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诸君如此有慧根,不若阪依……阪依……”

无形的力量向外扩散。

[大愿望术,信仰类神通,强行度化扭曲信徒思维,供奉信仰,奉献血肉,献祭灵魂,我主即一,我主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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