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风低头一瞬复又抬头，“升平公主言自己有喜欢的男子，不愿做人续弦。”

沈彧冷冷一笑，“没想到升平公主还是个挑剔的主，自己嫁了三回了，竟还嫌弃别人。”

“可人好歹是公主，从小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这嫁个如同自己父亲的人，肯定心存芥蒂。”柳庭风倒是想的明白，或许是跟着这些皇子公主久了，知道些他们的脾性。

沈彧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淡淡的回应，“放心吧！圣上不会促成这段婚事的，这事一直是贵妃想要主导，而如今贵妃身处冷宫，圣上本就心存芥蒂，加上明日更不入耳的会传入圣上耳中，圣上更是会厌弃。”

柳庭风淡淡一笑，觉得自己显得有些愚笨，明明街上的流言突起就该想到是沈彧的手笔，却还跑过来想要商议对策，“是我愚钝了，竟然没想过这是沈大人的手笔。”

沈彧起身走到柳庭风的面前，“贵妃的势利是肖家，圣上本就忌惮，奈何没有合适的时机，而我不过是给圣上一个机会。”拍了一下柳庭风的肩膀，“不平衡一番诸位皇子的地位，那么这一场夺嫡就会显得没意思了。”

柳庭风的眼神看在沈彧的侧颜上，那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想要把所有的一切玩弄在股掌之间。“沈大人还真是让人看不明白，明明针对着皇权，要的却不像是皇位，倒像是戏耍他人，得到一种满足。”

沈彧低头看着柳庭风，嘴角的笑意明显，“戏耍也好，谋权也好，只要他过得不好，我就喜悦。等他家破人亡，任我宰割，我更开心。”

柳庭风不太明白为何沈彧如此针对皇家，也不明白对于皇家的敌意从何而来，明明是忠心耿耿的表现，却行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如果只是当初宫变被牵连，想要洗刷沈家叛贼的罪名，那大可以不必如此。有着百里东临的庇护，沈家在沣京哪里有人敢诋毁呢？

“不过，少傅大人倒是可以将升平公主钟意之人套出来，我想圣上也想知道这人是谁。至于升平公主的驸马人选，我想到一个更合适的，圣上必然也会满意。”沈彧那玩味的姿态中，能让人感觉出来，他想要百里琯嫁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而百里琯嫁过去多半会遭罪。

柳庭风站起身来，握着扇子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改变姿态，“升平公主虽然跋扈了些，却也没什么怀心思，沈大人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沈彧转身看向柳庭风，“他能杀我的父母，兄弟手足，我就不能让他的女儿吃点苦头吗？少傅大人若是要与我站在一条船上，就别妇人之仁，若不然这复仇的路上我会将少傅大人看在敌对面。”

柳庭风更是觉得奇怪了，明明沈彧的父亲是现在的仪鸾司指挥使，为何会说被百里东临所杀呢？扇子在手中拍打着似乎有了一丝答案，却又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正确的答案。

柳庭风叹息口气，“也罢！在下心中也有着仇恨，虽未曾动刀杀人，却也害了不少人，不是什么好人，没必要在沈大人的面前伪善。”

这话嘛谁都会说，不过伪善的面具戴的太久，是很难摘下的，沈彧对于柳庭风的言辞也不过莞尔一笑，没往心里去。“长公主有意扶持八皇子上位，少傅大人可以推波助澜一把，如此长公主必然会有重谢。”

柳庭风都不需要看沈彧此时的表情，便已经明白这是沈彧的计划，满意的点点头，“不错，是个不错的人选，成功了他是手里的一把好刀，失败了对于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圣上也不会过问。”

沈彧倒了一杯茶拿给柳庭风，“贵妃一倒，九皇子就算再得宠，圣上也会收敛，此时只要少傅大人提点一句，圣上一定会让八皇子成为九皇子的挡箭牌。”

柳庭风接过茶盏的同时就已经认同了沈彧的做法，“确是一步好棋，这卫氏原本便是贵妃的丫鬟，若此时给卫氏一个封号，便能稳住肖氏一族，让他们觉得贵妃还有出冷宫的一日。提携八皇子上位，聪明的人都会明白这是在给九皇子找帮手，不聪明的自然会对八皇子忌惮，甚至刀尖相向。”

沈彧淡淡一笑，“管他是什么都好，一旦八皇子上位，所有皇子的目标必然都在他的身上，此时他的身后有长公主远远不够，而我会为他扫清障碍，巩固势利。”

停顿一下继续开口：“不过这只是好听的话，至于他能爬多久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柳庭风垂眸一笑，“最后都是沈大人的盘中餐不是吗？”疑惑的眼眸跑向沈彧，“不过就长公主的势利，只怕不够八皇子往上爬才是。”

沈彧透着玩味的感觉一笑，默默回到桌案前坐下，当拿起卷宗查看，“少傅大人未免将长公主想的太简单了些，可别忘了长公主一生五嫁，次次身不由己，内心的积怨，早已成为她攀爬权利的野心。”

柳庭风点点头，见沈彧不再说话，识趣的转身离开。

百里玉姝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有了计划就不会拖延，一大早就去皇宫之中找百里东临谏言，加上柳庭风事先已经说了些弯弯绕绕，思虑之下封了卫氏一个嫔位，头一次召见了百里琏。

只是百里琏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不受百里东临的喜欢，赏赐了些东西，让百里琏做出点功绩来给自己瞧，也就将人打发走了。

连自己的宅院都没有，如今还和卫氏居住在一处，这还没有回到寝宫，就被人打了一顿，抢了所有赏赐物品，那是原本要给自己母亲的东西。都不用想百里琏也知道又是他的某个兄弟看不惯，故意而为。

擦拭了自己脸上被殴打的血迹，却无法消除红肿，自己躲在御花园中，想等晚上再回寝宫，那样光线暗了，自己的伤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自己的母亲发现。

“既然是圣上赏赐的东西，就不该轻易到别人的手中。”

一个木盒递到了百里琏的面前，促使百里琏抬头去看，瞧着面露微笑的百里玉姝，眼神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怎么？怕本宫加害你？”百里玉姝此时的笑容就像是一道光照在百里琏的脸上，格外温暖。

百里琏连忙拿过盒子，站起身来摇摇头，“长公主安，长公主怎么会在这儿？”

百里玉姝浅浅低头，“本来想着去皇后那儿坐坐，路上遇见有人手里拿着这个盒子，眼熟的很，想来是你被欺负了，就过来看看。”好心从荷包里面拿出一瓶药膏，“这是一位先生给我的，有奇效，你试试吧！要是被你母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伤心的。”

百里琏连忙接过，“谢长公主恩赐。”

百里玉姝拍了一下百里琏的肩膀，“这称呼生疏了，本宫是圣上的亲姐姐，你该唤本宫姑姑。”

百里琏有些不敢想，毕竟这么多年在宫中，对谁他不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殿下公主什么的呢？而且以前百里玉姝也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如今这么温柔还真的是不习惯，“真的可以吗？”

百里玉姝肯定的点头，“当然，如果有时间你还可以去本宫的府邸坐坐，本宫能教你很多东西，起码不会再受到欺负。”拿出长公主府的令牌放在木盒之上，金灿灿的，看着是那么的耀眼。

“你母亲晋升嫔位，不日便会入住主宫殿，也无需再跟其他娘娘挤在一处了。你要是能有些作为，你的父皇一定也会赏一座宅院或是封地给你，到时你便能自主，如此才算不委屈你新娶的皇子妃啊！”最后百里玉姝还不忘摸摸百里琏的脑袋，做出一副慈祥的样子，让百里琏感受到被关切的温暖。

百里玉姝回到府邸之时，弈无归已经在此等候，看着屋外亮起的灯笼，百里玉姝也未曾犹豫踏足了弈无归所在的房间。

百里玉姝推门进入的瞬间，弈无归将刚刚热好的茶递到了对面的位置，一个要求的手势，“长公主请坐。”

百里玉姝坐下，看着热腾腾的茶水淡淡一笑，“弈先生还真是有能掐会算的本事，这茶都刚好。”

弈无归洗了茶盏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面前，“哪有什么能掐会算，不过是将茶多沏了几回，好让长公主一来就有热茶喝。”

如此好听的话顺耳，百里玉姝自然是高兴的，喝了口茶开口：“想必弈先生也知道情况了。”

弈无归将桌面擦拭干净，“约莫能猜到几分。”

百里玉姝双手放于膝盖，抬眼正视弈无归，“这诱饵本宫已经抛出去了，至于鱼儿会不会上钩，就得看鱼儿是不是聪明了。”

弈无归却很是笃定的开口：“长公主放心，只要长公主按照计划进行，那么一切便会在掌握之中。长公主要相信一个压抑多年的人一旦有了绝地反击的机会，便不会错过，更何况这人还是个皇子。

“任人摆布，谁都能欺辱的皇子，也能算是个皇子吗？”百里玉姝不由得疑问：“一个天生懦弱的人真的能站起来吗？”

弈无归摇晃一下手指，“公主这话错了，一个备受欺凌的皇子，受着和其他皇子同等的学识，却没有同等的地位，那么心里便不会如同表面一样平静。”

伸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名字，“若当真没有野心，为何会选这两位做侧妃呢？若当真没有野心，让人如此凌辱，只怕早已不堪重负，自尽了才是。不为别的，就为他的母亲，他也会抓住机会站起来，这个人不是长公主的话，自然也会是别人。”

百里玉姝看着两个名字，却不由得讥讽一笑，“一个郡公而已何足畏惧？”

弈无归擦掉字迹，“一方郡公，掌握整个郡，没有帝王的地方，只手遮天，如此公主还觉得没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