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一时间，空气沉默。

谢云烟仍旧保持着这个躺姿，神色有些不耐烦了：「还没好？」

谢鸢埋着头抹药，没有理会她。

「你有在听吗？」谢云烟屈起腿，脚尖轻踢了踢女魔头的肩膀，催促道：「能不能快点，我腿酸了。」

谢鸢身体一滞，手轻轻握住了谢云烟作乱的足尖，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而后，谢鸢垂下眸子，温热的手掌顺着谢云烟的脚踝，动作轻柔地往上揉捏起小腿。

谢云烟愣住了，女魔头这是在……给她按摩？

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女魔头的手指热得惊人，按揉下去的力道舒适宜人，肌肉的胀痛立即消减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两人亲密接触时，女魔头的手指也是这般烫人……

奇怪又暧昧的感觉……

谢云烟脸一红，脚趾像碰到滚烫的火炭，“咻咻”缩了回去。

只是，没等她完全缩回去，脚腕被女魔头强硬地抓住了。

谢鸢微眯起眼睛，不满道：“不是腿酸？本座给你按摩的不舒服吗？”

“脸为什么这么红，你想到了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谢云烟脸更热了：「没什么。」

谢鸢盯着她，意味深长道：“说实话。”

谢云烟恼怒道：「我都说了没什么。」

感受到炽热且直接的目光，谢云烟迅速扭过脸，转移开话题：「你手下不是送吃食了吗？你快点拿过来，我饿了。」

谢鸢轻挑了挑眉，不悦道：“你当本座是你可以随意使唤的小狗？”

谢云烟抿了抿唇瓣：「不行就算了，我自己去。」

“……”

谢鸢站起身，高高在上地睥睨她一眼：“给本座乖乖待在这里。”

不一会儿，饭菜端上了桌。

谢云烟闻着饭香，肚子咕咕直叫。

神仙辟五谷，以天地灵气为食，她却十分喜爱凡间的食物，别的神仙下凡是来遭罪受苦的，可谢云烟只要有机会，就会偷偷溜下凡间，或是听茶馆的老人家说书，亦或是看一出痴怨男女的戏剧……

她喜欢人间的烟火气息。

京城繁盛，百姓安居乐业。

偶尔有妖魔祸害人间，谢云烟便扮作过路的修士降妖除魔。

某些偏僻落后的村庄饱受饥寒之苦，她便带领着村民迁徙至温暖的南方。

一路上，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他们从阳春三月走到寒冬腊月，次年的秋收来临时，人们播种下的种子终于盼来了果实。

他们欢呼着，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孩子们手拉起手，围着谢云烟跳舞，吟唱着曲调优美婉转的民谣……

凡间的十数年对神仙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可就是这些忙里偷闲的时刻，才让谢云烟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谢云烟深深陷入回忆之中，眼神不由自主地温柔下来。

谢鸢坐在了谢云烟的对面，她微垂下眸，眼瞳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似乎也在怀念着同样的过去。

谢云烟轻嗅了嗅，熟悉的香料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京城西街的烧鹅。还有玉明楼的蟹肉羹，南街点心铺的绿豆糕和鲜花酥饼，芙蓉楼的炝虾仁和荷叶鸡……」

「这酒……是东湖村的樱桃酒酿！」

谢云烟闻着酒香，陶醉其中，眉眼藏不住喜意。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收敛起笑容。

这些，都是女魔头为她准备的？

这么巧，全是她喜欢的菜式？

不，应该说，有这么巧吗……

对面，谢鸢见她轻轻蹙起眉，声音逐渐冷了下来：“里面没毒。”

谢云烟被噎了一下：「我当然知道。」

随即，谢云烟开始动筷。

谢鸢看到她动筷，姿态优雅地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唇中缓慢咀嚼着。

许久未吃人间的食物了，没想到，还是如从前那般美味。

谢鸢正要夹起另一块，抬眸看了谢云烟一眼，见她的木筷在盘子附近捣来捣去，就是没夹住虾仁，好不容易夹了一块，即将入口时滑了下去。

谢云烟缓缓放了筷子。

这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见状，谢鸢噗嗤一笑，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需不需要本座帮你啊？只要你求本座——”

谢云烟立刻回拒道：「不用。」

谢鸢自顾自地夹起一块虾肉，送到谢云烟的唇边，晃了两下，诱惑道：“你闻闻，好香，不愧是芙蓉楼的招牌，你真的不想吃？”

谢云烟吞咽了下口水。

在美食的诱惑下，她最终屈服了，一口咬了下去，泄愤似的咀嚼着虾肉。

之后就是，女魔头喂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谢鸢见她异常乖巧，唇角笑容愈扩愈大。

最后，谢鸢拿出了温好的樱桃酒，倒入玉盏中，旁边放着一叠剥好的松子仁和几块去掉了脆边的鲜花酥饼。

谢云烟咬了一口鲜花饼，心底不禁疑窦丛生：「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鲜花饼的酥边？」

谢鸢瞥她眼，淡淡道：“本座知道的多的是。”

“也可以说，在这世间，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本座。”

谢云烟放下玉盏，第一次感觉到后背毛骨悚然：「我们以前认识？」

谢鸢笑着看向她：“你觉得呢。”

谢云烟往后退了一步，猜测道：「莫非，你是十年前我亲手杀的那只三尾魅狐？」

三尾魅狐妖如其名，心性狡猾，不仅吸取男子的精元，甚至连同性也不放过。

当年谢云烟初出茅驴，为了除去三尾魅狐煞费苦心，还险些被它扒掉衣服一口气吞进肚子……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谢鸢皱起眉，扯了扯唇角道：“本座在你心里，很像那只色狐狸？”

谢云烟腹诽道：「可不就是吗！」

「天天都想着做那种事情……还总爱扒别人衣服，我都要怀疑你是魅狐转世了。」

谢鸢拿起酒盏，将酒斟满，坐到了谢云烟的身旁，一本正经道：“不可能。她没本座厉害。”

谢云烟喝了点酒，脸颊变得粉扑扑的。

听到女魔头的话，她抬起眸子，疑惑问道：「什么没你厉害？」

“技术。”谢鸢扫她一眼，“况且，不会有人比本座更懂你的敏感点，只有本座才能让你最舒服。”

谢云烟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她也没有这个机会。

下一秒，唇就被温热的唇瓣堵住了。

绵柔醇厚的酒液渡了进来，谢云烟唇角沾了几滴晶莹，她呜呜嗯嗯着反抗，女魔头一手摁她的后颈往下压，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加深这个吻。

清浅的冷香萦绕在两人周围，一时间，谢云烟忘记了挣扎。

她被带动着，上下浮沉。

谢云烟开始主动勾住女魔头的脖颈，与她紧密交缠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停止反抗了。

她明明，很不喜欢这种事……

谢云烟喘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

谢鸢搂起她的腰肢轻轻放到了软席上，唇顺势往下，一点一点啃咬着谢云烟的脖颈。

雪白的肌肤开出一朵朵粉樱来，桌案上的玉盏洒出些许酒液，沾湿了两人的衣角。

谢鸢垂下眸，手指落在了谢云烟的衣带上。

「等等，不行！」

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后，谢云烟恢复一点理智，扯住了衣带。

「不是说这几天不行？而且刚上好药……你怎么又来！」

谢鸢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换别的地方让你舒服。”

「大色魔！」谢云烟胸口上下起伏着，手往后撑住席面，坐直了身子。

「你忘了吗，我们还有正事要说。」

谢鸢皱眉：“这也算正事。”

算个屁。

谢云烟没好气地道：「你说的看好戏到底是什么意思？陶子兮现在怎么样了？我现在要见他。」

谢鸢被这个名字打搅了兴致，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倒了杯酒，仰头喝下。

谢云烟伸手扯了扯女魔头的衣袍：「说话。」

“……罢了。”谢鸢略微思索了会儿，冷声道：“此事的确需要做个了断。你就亲耳听听，那只畜生暗地里究竟做了多少背主的事。”

谢云烟心下一沉：「你说什么……」

“伸手。”谢鸢命令道。

谢云烟张开手掌，女魔头塞给了她一支匕首，目光幽幽道：“本座很好奇，对待忘恩负义的畜生，心怀天下的云烟战神会选择留他一命，还是亲手了结他。”

匕首触手生寒，谢云烟低着头，指腹摩挲着刀柄刻着的花纹。

叛主者死。这是战场上的规矩。

谢云烟神情冷了下来，握住匕首的指节捏得泛白：「女魔头，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谢鸢蹲下身，漆黑的眸凝望着谢云烟的脸，轻轻笑了：“本座也不指望你现在就信任本座，只是，谢云烟，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一点。”

微凉的指尖轻柔拨开谢云烟鬓边的发丝，而后，谢鸢掐住了谢云烟纤细的脖子。

失去神力，和凡人别无两样。

多么脆弱……

只要稍稍使力，这点渺小的生命之火就会彻底熄灭。

谢鸢松开了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而后，极轻极淡地开口：“这个世上只有我，永远不可能害你，你可以信任我。”

谢云烟神色自若，平静的海面下已然涌起波涛巨浪。

然而下句话，谢云烟听完直接无语住了。

“可是，本座也没太大耐心，若你一直不听话，想要逃出去，本座就斩断你的双手和双脚。”女魔头说着，掐住谢云烟的胳膊比划了下，阴阴笑着：“呵，放心，本座动手很快，不会让你痛的。”

谢云烟闭了闭眼睛：「说完了？说完带我去见陶子兮。」

谢鸢笑容逐渐收敛：“那就如你所愿。”

*

漆黑的地牢里，处处充斥着刻骨的寒意。

饶是多加了两层衣服，谢云烟依旧冷的直发抖。

谢鸢戴着半边面具，走在谢云烟的身侧，她微侧过脸，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谢云烟，轻飘飘的收回目光。

谢云烟忽然感觉一阵热风袭来，凉意逐渐散去。

谢云烟定定神，专心听着四周的动静。

只是她太过于专注声音，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踉跄了几步往旁边栽倒，谢鸢一把捞住她的后颈，飞身至地牢深处。

“待会记得抓紧了，别怪本座没提醒你。”

「哦。」谢云烟依言，两只胳膊死死缠住了她的脖子。

谢鸢微微一愣，唇角浮起浅浅的笑。

……

“就是这里了。”谢鸢停稳，轻轻放下谢云烟。

谢云烟刚站好，就匆忙边往前走，边摸索着：「陶子兮呢？我怎么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陶子兮，看看谁来了。”谢鸢抬起眸，淡淡一笑：“有什么话趁现在赶紧说吧。”

地牢内的男子早已被猛兽撕扯的不成人样，只能说还吊着一口气。

见到谢鸢来了，陶子兮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呜呜咽咽着，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谢鸢扑哧笑出声：“本座忘了，你的舌头被割下来了不能说话。”

说完，谢鸢袖中飞出一个小纸人，贴在了陶子兮的额头上：“现在可以了。”

话音刚落，陶子兮尖叫着哭嚷着求饶：“求求您……饶过我……我真的受够这里了！小的求求您饶过我一命……只要您放过我，我一定为您做牛做马……”

谢云烟看不见陶子兮的伤势，急得团团转，神情焦急又担忧：「女魔头，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谢鸢淡淡呵笑：“不过是稍作惩罚而已。”

“尊主大人，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一件事，您肯定会很感兴趣。”

陶子兮双手双脚并用爬过来，眼里闪烁着疯狂的神采。

他指着谢云烟道：“尊主，您可知您身边这位是谁？”

谢鸢淡淡点头：“自然知道。仙族，云烟战神。”

“那您可知，食用了谢云烟的心脏，修为短时间内必定提升数万倍！”陶子兮凑近了，兴奋说道：“到时您便可问鼎天下，统一三界，再也不必顾忌仙族！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看到的吗？”

谢鸢笑了笑，瞥了眼身体摇摇欲坠的谢云烟，顺着陶子兮的话说下去：“嗯，本座很感兴趣，你继续说。”

陶子兮接着道：“我知道神器锁魂钉在哪，只要有了它，便可将谢云烟的心脏挖出来……小的只求一件事，谢云烟死后，神骨能不能送给小的……”

谢鸢微微讶异道：“你口气倒不小。”

陶子兮谄媚笑道：“谁甘心一直做别人的坐骑呢？有了神骨，我便再也不是低等的凶兽了……到时也能精心侍奉尊主大人……”

“我已经背叛了仙族，他们定恨我入骨，求尊主可怜！”

他为表忠心，磕了好几个响头，而后抬头瞪向谢云烟，脸上布满了憎恶与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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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