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回去途中,辞凤阙旁敲侧击君青玉的态度,莫非他真要袖手旁观喻师秀血祭万名凡人。

君青玉不欲作答,反问:“想让我救人?”

辞凤阙愣愣,“啊”了一声。

“你才是真菩萨。”君青玉活似嘲讽。

他丢下意味不明的回答,后面任辞凤阙再怎么问他也没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话。

篁鹤引中的幽怨琴音又飘荡了两日,时间来到祭祀大典前夕。

“吱呀——”

窗棂飘出一道虚幻的身影,辞凤阙再次娴熟地施展一气二魂跳出窗外,落到地上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为避免重蹈覆辙,今日他硬生生熬到君青玉回房打坐,确认他不会心血来潮来辞凤阙房中坐着才偷偷摸摸跑出来。

君青玉明面上答应顾悬要找出琴音来源,实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不是坐在院中赏桂便是回屋中冥想,辞凤阙去找他时还能见到他捧着话本津津有味,好似真的是来篁鹤引赏风光的。

君青玉悠闲自在,辞凤阙却忙得脚不沾地。

那日玲珑巧从他身上顺走黄符交给宫女,要她送到君青玉寝屋中,辞凤阙原想守株待兔半路截胡,毕竟那几枚黄符一看便出自他之手,让君青玉见到还了得。可不知为何辞凤阙迟迟未见到她的踪影,这两日魂体翻遍整个皇宫也找不到那名宫女,直至今日晚膳时,才又感应到他的黄符。

明日便是祭祀大典,这感应来得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辞凤阙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强行压在心底,去到黄符所在。

这是一座名为听月轩的小楼,位于皇宫西南角,此刻已是子时,却仍有断续琴音从其中传来。

辞凤阙眯眼,脑海中的回忆和眼前对应上,步微月那日幻化出的琴师居所正是此处。

更巧了,辞凤阙面无表情飘进去时如此想道。

在望见那几幅凌乱摆在桌上的山水挂画时辞凤阙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身前的墙翻过面,可容一人而过的密道中传来微风轻响。

辞凤阙叹口气,化为那日见到玲珑巧时的装束走了进去。

暗道直通皇宫水牢,墙面上粘腻潮湿,辞凤阙加紧步子,很快走出甬道。

眼前出现交错的腕粗铁链,如同乱抛的绳索深深凿进墙内,另一端尽数汇集在一个方向。

辞凤阙顺着望去,那里跪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几十道铁链从不同角度穿过她的身体,可她竟然还在微弱喘息。

步微月。

这般惨状,饶是辞凤阙见过许多血腥场面仍暗暗心惊。

步微月半个身子没进水池,被锁在贴满法符的囚笼中,辞凤阙用神识探了探,那些法符被特殊灵力覆盖,能阻挡窥视,他无法从外界打开囚笼。

有些棘手啊,进来之后黄符也感应不到。

身侧墙上还刻满辞凤阙看不懂的符文,他用神识拓印下来,打算等出去再解读。

这里处处古怪,辞凤阙只得换个目标。

既然暗道被打开,那么玲珑巧应当已进入了这里,不如先将她找到。

辞凤阙在里头慢慢转起来。

耳边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响动,辞凤阙抬头,头顶锁链摇晃,簌簌飘下些许灰尘。

有人?

他飞身上去。

*

玲珑巧死死抱着柳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身前打斗的两人。

若是还有旁人在场,定能发现她此刻受了极重的伤,掌印将半边肋骨拍断,心脉俱损,也就剩一口气吊着。

等我活着出去,定要将步微月痛骂一顿。

她痛到痉挛,又不敢闭眼,生怕一睡不醒。

步微月帮她顺利通过考核入宫,玲珑巧自然遵守约定将柳月带来此处。

一刻钟前她从甬道中走出,还未看清水牢光景,面前突然袭来一个黑衣人,不由分说拍上来,动作迅猛如雷,如被击中她定有死无生。

她下意识将柳月挡在身前,柳月竟为她隔绝掉大半灵力,但剩余掌劲落到身上还是将她肋骨尽数折断。

心脏爆裂,她猛地哇出一大口血,就要昏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位执剑少女从天而降,往她嘴里塞下一颗金色丹药,将她护到身后。

少女装束奇异,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背后一卷半人高的竹简书卷,两颗麻花辫松松散散,手中双色之剑流光溢彩。

黑衣人再度出手,掌势带起破风声。

只见少女抬手,双色剑一分为二,一柄幽黑一柄淬蓝,交叉出剑。两道不同颜色的灵力缠绕上去,幻化千道剑影将黑衣人困在其中,少女低喝:“破!”

剑影齐齐向黑衣人斩去,势若游龙,黑衣人被切得七零八落。

可少女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果然,剑阵散去后地上只有一件破烂衣裳,而黑衣人不见踪影。

少女两指并立,阖眼念道:“寻!”

双色剑在水牢中飞速环绕起来,剑刃从无数锁链中擦过,竟遍寻不到黑衣人的气息。

“元婴圆满,天资不错。”幽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少女一凛,汇集全身灵力到头顶,但却无法挡住黑衣人极其质朴的一掌。

杀气从天灵盖窜到脚底,少女的头骨开始碎裂,她忽然极快地抬眼,口中再念:“开!”

她身后的竹简书卷竟自动展开,从中浮出盘互相接的桃花树枝,瞬间捆住黑衣人的双手,令他无法出掌。

少女趁此召回双剑,就要往黑衣人丹田捅去——

变故陡生,黑衣人的躯体忽然膨大,五窍中钻出密密麻麻的蛊虫,“嘭”地炸开,蛊虫四散,钻入少女体内。

蛊虫入体,少女瞬间脱力跪在地上,靠一只手撑着剑没倒下。

糟糕,玲珑巧也暴露在蛊虫的攻击范围内。少女鼻尖滴汗,蛊虫引起的蚀骨之痛一时难以瓦解。

“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水牢中荡起回声,少女费力地抬眼,视线中缓缓走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手中掐着一枚燃烧起来的黄符。

她虚弱道:“你是谁?快走!”

辞凤阙面色沉静,绘符掷出,将铺天盖地的蛊虫烧得干干净净。焰光大盛,冷白火焰继续烧灼,席卷每一寸空气,将化身在一只蛊虫身上,藏匿在砖缝之间的黑衣人逼出原形,与辞凤阙相视而立。

少女用灵力逼出体内蛊虫,踉踉跄跄地去到玲珑巧身边,见她没被蛊虫侵蚀松一口气,这时才又望向辞凤阙。

黑衣人显然未用真声,呕哑道:“天下十二大乘,敢问阁下哪位?”

辞凤阙只是笑,却元神传音到少女脑海:“待会我掷出下道符便准备跑。”

少女一愣,非常有眼色地没在此时追问。

辞凤阙抬手:“此话同样问你。”

他手上现出一张赤符,其上紫雷盘虬,符文中宝光流转,威能恐怖至极。

黑衣人望见此符,立马后退,那上面居然有渡劫天雷的气息。

辞凤阙甩出符纸,雷光千闪,他飞速翻身下台,少女扛起玲珑巧紧随其后。

雷声轰鸣中两人跑得飞快,少女报上名讳:“第一轻然。”

辞凤阙回道:“小玉,幸会。”

第一轻然一时顾不上他这一看就是假名的名字,点头当作已经知晓,问道:“你是大乘你跑什么?”

辞凤阙不想她居然连这点眼力都无,非常不要脸道:“我若是大乘还用跑?”

第一轻然恍然大悟:“假符。”

趁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辞凤阙抓紧又补了几道符丢过去,能拖一阵是一阵。

他对第一轻然道:“水牢中能隐匿气息,外界感知不到这里,我们先出去。”

就他们现在的队伍,一个元婴一个炼气一个凡人,还两个重伤,对上黑衣人毫无胜算。

辞凤阙暗自咋舌,小小篁鹤引居然能引来三位大乘,顾悬怕不是祖上冒过青烟。

第一轻然不敢有所保留,身上保命法宝一股脑全扔出去,转眼间两人冲到甬道口。

“你走前面。”辞凤阙道。

那厢黑衣人已然反应过来辞凤阙的雷符空有其表,掌破虚空,缩地成寸,几乎是辞凤阙才说完便到辞凤阙身前。

辞凤阙还有心思玩笑:“一个大乘欺负我们几个小喽啰,传出去多不好听。”

可惜黑衣人不欲与他争论,再次出掌带起一片黑光闪烁,境界差距过大,什么符都不管用,辞凤阙只得抬手硬接。

正当他以为这具分身要报废之时,身前忽而插进来一个颇有分量的巨物,硬生生替他挡住这道攻击,弦音阵阵,甚至将黑衣人逼退几步。

而将柳月抛过来的第一轻然显然没想到这琴如此结实,讶异问道被她扛住的玲珑巧:“你这琴哪里买的?”

玲珑巧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气声对辞凤阙道:“给……底下那个女子。”

辞凤阙心领神会,将柳月拔出来背在身后,在场若论谁能抗衡黑衣人,估计只有步微月能试上一试。

只是要如何绕过黑衣人,将柳月送到步微月身边?

他们这边谁都挡不住黑衣人一击,还有什么可以利用?

辞凤阙飞速思考起来,上天仿佛听到他的呼唤,水牢中另一边隐约传来人声。

“阿彻!放弃吧,没用的。”是喻令的声音。

他的声音落下,紧接着剑刃锁链相碰,片刻后左边的甬道飞出一个玄衣红底的魁梧身影。

徐应彻被锁链符文反弹,骤然的攻击将他轰飞出来。

看见他时辞凤阙眼前一亮,传音身后的第一轻然:“你那书卷桃枝能延伸至多远?”

第一轻然:“最多百米。”

“够了。”辞凤阙轻声。

《蓬莱云霄传》中多次写到徐应彻乃气运之子,若是想以境界差距强行对他出手将会招致天雷之罚,书里君青玉没少在这方面吃亏。

这种好事,当然也要让别人尝一尝。辞凤阙背起柳月就冲着黑衣人跑,边跑边大声道:“将那个拿剑的绑过来!”

第一轻然立马掐诀:“开!”

桃枝凭空出现在百米外的徐应彻身侧,不由分说地将他全身绑住,枝桠潜劲,用力抛向辞凤阙这边。

黑衣人自然再次出手,要将辞凤阙一掌拍碎。

可辞凤阙居然没闪躲,甚至没由来地对他笑了一下。

一掌排山倒海,全数拍向——

被桃枝丢过来的徐应彻。

甬道之内的封闭殿内,喻令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阿彻——”

随掌印落下,恐怖的紫雷席卷了整座水牢,让墙面都动荡起来,辞凤阙也趁此机会,将柳月一把掷到步微月身边。

琴身轻而易举穿过囚笼外的层层法符,横铺至步微月脚边。

锁链窜出水面,步微月缓缓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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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出门在外总要有些化名,譬如小君小青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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