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雷霆暴击
萧承瑾的指尖悬在沙盘上勃轳王城的模型之上,烛火摇曳,将他挺拔的身影扭曲成一道紧绷的弓。帅帐内,落针可闻,唯有更漏滴答,声声催命。
“五万对两万,优势在我。”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将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这优势,只有四天。四天后,西北联军的铁蹄就会踏碎我们的后路。”
他的手指猛地按在城郭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天!本王只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内,勃轳王城必须易主!”
老将王贲须发微颤,出列抱拳:“王爷!三天……强攻之下,恐是尸山血海!能否分兵阻援,再遣使劝降,或派死士……”
“尸山血海?若等四日联军已至,便添东奥五万亡魂!”萧承瑾猛地截断,抬起眼,目光扫过帐内每一张面孔,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王老将军,本王岂不知士卒性命可贵?然战机稍纵即逝!” 他环视众将,声音陡然提高:“若等联军合围,我等死无葬身之地,那才是真正的尸山血海!届时,谁来替我东奥守这万里边关?谁的家小又能得保全?”
他话音一顿,帐内气温骤降。
“还是说,诸位以为,本王该亲修国书,向那背信弃义的乌维摇尾乞怜?”这句话如同冰锥,刺得众人头皮发麻。这已不是讨论,而是质问。
“末将不敢!”王贲及众将齐齐躬身,冷汗涔涔。
“此战,没有佯攻,唯有全力一击!本王亲帅中军,直取南门!”萧承瑾决然道。
“王爷!万万不可!”众将骇然。
“王爷,”一直沉默的阿托斯,此时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沉稳如山:“王爷,强攻正门,是下策,正中勃轳国君下怀。他巴不得我们将时间和兵力,都消耗在高墙之下。”
“此刻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萧承瑾的目光倏地转向他,带着审视:“难道你可有上策?”
“王爷!”阿托斯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正因他是无信小人,才更会榨干每一个守城士卒的血来保他的命。强攻,恐适得其反。”他转身,粗粝的手指划过沙盘上王城的轮廓:“但这里,或有机可乘。”
阿托斯走到沙盘前,粗粝的手指没有指向坚固的南门,而是划向东北角——那里,代表汜水河的蓝色丝线紧贴着城墙。
“舆图显示,城墙东北角毗邻汜水河,墙体老旧,是防线最弱一环。且因有河水为天然屏障,守军多为新兵,守备松懈。”他抬起眼,目光沉稳:“只需精挑三百善泮水的锐士,趁夜沿河道潜入,无需强攻,只需在城内制造混乱,纵火为号。届时我军主力猛攻南门,守军首尾不能相顾,破城必矣。”
三百人?潜入王城?”赵将军失声反驳,“阿托斯,你这是拿弟兄们的性命去赌!一旦暴露,便是三百颗人头落地,更会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是赌局,但赌注不止三百条命。”阿托斯声音沉浑,毫无惧色,“赌的是五万大军的生路,是东奥国运!若成,可免万人血战;若败,我阿托斯并三百壮士,愿为全军先锋,第一个死在城下!”
帐内再次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承瑾身上。
他垂眸看着沙盘上那个微小的缺口,又抬眼深深望进阿托斯决然的眼底。几息之间,却仿佛过了许久。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需要什么?”
“三百善水敢死之士,还有……”阿托斯顿了顿,“王爷坐镇中军,稳住全局的耐心。”
萧承瑾嘴角极细微地动了一下,目光在沙盘上的南门与东北角之间逡巡,帐内争论之声又起。终于,他抬手止住所有声音,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不必再争了。赵将军的顾虑有理,阿托斯的奇策,亦是破局关键。”
他做出了决断:“那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猛地转身,命令已如冰雹般砸下:
“王贲将军!”
“末将在!”
“命你率两万五千人马,大张旗鼓,主攻南门!你的任务不是破城,是佯攻!要打出五万人的气势!将守军主力牢牢钉死在此处!”
“赵将军!你率一万兵马,多竖旗帜,在西门、北门往来调动,作疑兵之势,给本王演一出‘十面埋伏’!要让乌维觉得,我大军下一刻就会从任何方向冒出来!”
“阿托斯!”萧承瑾的目光最终落回他身上,“本王予你军中所有善水之士,再配两千精锐于城外接应。今夜子时,由你亲自带队潜入!城头火起之时,便是总攻之刻!”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目光灼灼:“此战,没有退路。望诸君,用命。”
“出击!”
阿托斯单膝跪地,甲叶铿锵:“阿托斯,领命!”
帐内死寂一瞬,随即,众将胸中热血被点燃,齐声怒吼:“愿随王爷,踏平勃轳!”
出击
黎明,晨光刺破薄雾,东奥的铁骑如雷霆般踏破勃轳边境那形同虚设的烽火台。萧承瑾一身银甲,劲瘦挺拔,麾下五万精锐不作任何停留,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直插勃轳腹地。大军过处,烟尘滚滚,只留下被冲散的零星守军在身后目瞪口呆,连点燃烽火都来不及。
全军强行军近百里的疲态已现,但萧承瑾下令不休整,只允许在马上进食饮水,继续借着夜色掩护向前推进。斥候如流水般前出后回,将前方地形与勃轳溃兵的情报源源不断送抵中军。
次二日,当太阳升高,将夏日的灼热洒向大地时,东奥军的先锋骑兵已能望见勃轳王城那低矮的轮廓。城头明显加强了守备,旗帜紊乱,人影慌乱,显然已收到了边境溃败的消息,但并未料到敌军来得如此之快。
萧承瑾下令主力迅速展开,完成对王城的合围,并立即派出大量工兵砍伐周边林木,开始赶制简易的云梯和冲车。
中军大帐内,萧承瑾与阿托斯、王贲等将领对着匆忙绘制的城防图,最终确定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阿托斯亲自从军中遴选出三百名最擅长水性且身手矫健的死士,命令他们饱餐战饭后立即休息,养精蓄锐。
当夜,子时,万籁俱寂,整个勃轳王城沉浸在一天中最疲惫的睡梦中。连城头的守军也大多抱着兵器打盹。就在此时,南门外突然火把大亮,战鼓轰隆!王贲率领的两万五千人马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发起了声势浩大的佯攻,瞬间将守军的所有注意力吸引过去。
同一时间,夜色如墨,汜水河在黑暗中无声流淌,阿托斯带领三百名最擅泗水、身手矫健的死士,人人衔枚,他们如同融入暗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滑入汜水河,借助微弱的星光和南门震天的厮杀声作为掩护,紧贴着长满湿滑苔藓的墙根,向东北角潜去。
那两千接应的精锐,已在副将带领下,兵分两路,如暗夜中张开的铁钳,进入了预定位置:一路千人埋伏于东北角城门最近的隐蔽处,准备夺门;另一路千人则在外围构筑阻击阵地,严阵以待。
城墙上的守军脚步声和隐约的谈笑声从头顶传来,无人察觉脚下的死亡正在逼近。
南门外,东奥大营突然火把通明,战鼓如雷鸣般轰然擂响!
“杀——!”
两万五千东奥将士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洪流,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向着勃轳南门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城头,瞬间将夜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城墙上立刻响起勃轳守军的惊呼和号令,滚木礌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不断有东奥士兵从云梯上惨叫着跌落,但后续者立刻毫不犹豫地顶了上去,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王贲将军立马于阵前,面色冷峻。他深知自己的任务不是破城,而是要将这场戏演到极致。他不断下令擂鼓助威,命令士兵们高声呐喊,制造出数万人全力攻城的恐怖声势。南门的勃轳守将果然中计,将预备队一队队调往此处,城头的抵抗愈发激烈,整个南门战场化作一座血腥的熔炉。
王城西、北两门外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赵将军率领的一万疑兵,将“声东击西”的诡道发挥到了极致。数百战车立于城下,丘陵之后遍插旌旗,远望去,仿佛有数万大军隐匿其间。小股骑兵,马尾拴住桑枝沿着城墙外围策马狂奔,卷起漫天尘土,制造出大军调动的假象。
更让守军心惊胆战的是夜晚。无数火把被点燃,在夜色中排成蜿蜒的长龙,时而向西门汇聚,时而往北门移动,光影流动,络绎不绝,仿佛东奥军正在连夜调整主攻方向。城头守军神经紧绷,一夜数惊,箭矢盲目地射向黑暗,体力与士气都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迅速消耗。
就在战事最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那一刻——
勃轳王城东北角,阿托斯如壁虎般攀着潮湿滑腻的墙体缝隙,第一个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垛口。他如鬼魅般解决掉两个打着哈欠的哨兵,随即向下方发出了信号。三百水鬼如同暗夜中涌出的毒蛇,迅速控制了这段因所谓“天险”而疏于防范的城墙。
然而,就在此时,一队本该前往南门支援的勃轳士兵,却阴差阳错地从内侧马道拐了上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队正惊疑大喝。
暴露了!
“动手!”阿托斯低吼,再无隐蔽的必要。三百死士如同出闸猛虎,扑向那队勃轳士兵。短暂的、激烈的搏杀在城头展开,惨叫声终于划破了夜空。
“发信号。”阿托斯低声道,声音沙哑却清晰。三名士兵立刻将浸满火油的箭矢点燃,弓弦响处,三支火箭呈品字形射向预先观察好的粮草垛和辎重营。干燥的物资遇火即燃,夜风一吹,火舌猛地窜起,映红了半边天际!但比预想中晚了片刻,也惊动了更多的守军。
“夺门!接应主力!”阿托斯浑身是血,率众向城墙内侧的阶梯杀去,必须尽快打开城门!城下,几乎在火起的同一刹那!城门外,埋伏已久的一千“夺门死士”暴起冲锋,撞击城门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
外围,阻击部队剑已上弦对准闻讯赶来的勃轳巡守士兵的心脏!
阿托斯并未恋战,他留下半数人巩固城墙缺口、引导接应部队,自己则亲率一百五十名最凶悍的死士,如一把尖刀直插城内!城,已从内部被撬开。真正的总攻,即将开始。
“敌袭!东北角失守了!”
“粮仓着火了!”
整个勃轳王城,从南门的震天佯攻,到东北角的真实血战,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混乱的惊呼和哭喊瞬间在勃轳王城内炸开。守军的指挥系统陷入了瘫痪。
南门城头上,正指挥若定的勃轳守将看到身后冲天的火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中计了!回援!快回援王宫!”
然而,为时已晚。
一直在中军紧握剑柄的萧承瑾,看到东北角终于燃起的火光,以及随后传来的明显厮杀声,知道阿托斯已然得手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翻身上马,剑指南门:
“传令!全军总攻!破城——!”
蓄势已久的东奥主力如同终于挣脱锁链的猛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向着已经军心涣散的南门发起了真正的、毁灭性的总攻!城破,已成定局。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彻底照亮大地时,勃轳王城的南门在一片混乱与绝望的哀嚎中,被东奥军的攻城锤轰然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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