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神祭祀5

其实被关在刑案司里面的犯人总是这样,希望通过麻痹自己来等待自己在外面的那些人脉救自己一把,可奈何总是阎王先到。

直到听到门上金属锁链的响声才打起精神看了一眼,看见的却是两个身着墨色官服的衙役,而非那整日缠着自己的恶鬼。

两人看着如同一滩烂泥的崔伦,满眼嫌弃,一人一手将人架出了牢房,却听到耳边有人低语:“等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最好想清楚,怎么说会让自己死得舒服点。”

这句话崔伦并不陌生,当年鬼月之案后他被关起来,训练了一个月,每一个字都是别人精心安排的,最后所有罪过都会落在他的头上,而不会牵扯到身后的大人物。而每一次练习之前,他都会听到这句话。

如今再次听到之时,崔伦只觉得全身脱力,但是当年那些人也让他知道如果他不说实话的后果,有人知道他该说什么,他不说等待他的就是严刑拷问。

崔伦依旧无精打采,但是突然他闻到一股异香,只觉得香气直冲颅顶,之前的迷糊一扫而空。睁眼只是又被那屋内明亮的灯火一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便看见前面坐着的三个人,左右两人之前在牢房中见过正是季执礼和袁墨,中间一人崔伦没见过,但是他的衣服崔伦就算化成灰也能认出来,一身紫金袍,这色泽这图案恐怕只有皇子才配享,这让崔伦的心突然有了几分希望。

袁墨作为鬼月后裔必然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季执礼得了圣人的命令要查案,没有理由草草了事。但是这位皇子可不一样,众所周知,只要是当年鬼月案之后没有被贬被杀的于此案中是获利颇多,那这位皇子从中得了多少好处,当时他可能不清楚,但是他的母妃定然是一清二楚,如今自己也算手上有他的把柄,或许拼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可是这位皇子开口第一句话,便彻底湮灭了崔伦希望:“崔伦,本王奉命监察此案,当年鬼月之事,你最好一五一十老实交代了。”

在场众人都看见,崔伦刚刚泛起点生气的脸色,快速的灰白下去,整个人的最后的精气神就像被抽走了一般,木讷地开口说到:“当年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头目,手下有几个人,主要管我们那个营的兵械。后来偶然搭上一条线,我就开始偷偷地走私兵器。

但是没多久我们这股线就被鬼月给盯上了,但是那时的鬼月已经得罪了梅家,我们就想借着此事躲过这一劫,后来事情果然按照我们想的方向发展了,鬼月自身难保,自然也无力再来调查我们。

但是我们的买方还有一批货在我们手上,就借此机会希望我们可以除去鬼月。当时李相捉拿了袁清,我家恰巧与袁清部下有些交集,我就想抱着试一试心态,去他们常提到的地方看看,果然就找到了鬼月的家眷。于是我便怂恿当时的刑案司正职带了人去抓了这些家眷。我的本意想借此捉拿更多鬼月余党,然后再向李治邀功。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他们会全部都……”说到这崔伦已经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之后再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听到这,袁墨的眉毛不禁拧起,这崔伦所说合情合理,但是袁墨却觉得这样的答案得到的太轻松了。袁墨当即开口道:“走私兵器已经是死罪,当年的刑案司正职也为自己鲁莽抓人处刑付出了代价,你竟然还能活到这个时候,你身后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在当年崔伦被关起来练习之时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只是当时后面那些大人物认为,若是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再要查,必然声势浩大,他们大有时间提前将这崔伦处置了。可不曾这次事发竟然是以崔家灭门案开始的,崔伦的谢罪书又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春神祭。一切事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当他们去找崔伦之时,崔伦不是以灭门案的苦主身份在偏厅休息,而是做了鬼月旧案的犯人身陷牢狱。

崔伦也因为这些年的安稳日子过多了,再加上服用了安息草,虽然当年段罪名谢词反复琢磨话他现在可以一字不落的说出,但是袁墨的这个问题,他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崔伦脑门上黄豆大小的汗滴不断顺着脸颊滑下,半响才说道:“是……是李治……”

说完就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袁墨听到这个答案之时也是一愣,当时萧妖雪找自己话里话外就是不希望办崔伦之时牵扯到李治,而袁墨如今作为李治门生,这个案件中如果牵扯出李治对他来说也是非常不利的。

而就在这时,他身旁之人突然起身,走到崔伦身前,崔伦不敢抬头,只能看着眼前的那片阴影,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李相?李治?崔伦我看你是怕黄泉路上太孤独,想拉个人同你一起走吧。据我所知,你之后多次想去登门造访李治都被拒之门外,至于你能拿到祭礼司这份差事,是因为当时你将捉拿鬼月家眷之事全都推到了前任刑案司正职上。你看你这白纱上的谢罪书不就是这样写的吗?这罪你是认还是不认?”

袁墨本来听到二皇子解了这个困境松了一口气,却又被周明志之后的话吓了一跳,看过去周明志手中的白纱确实与自己安排人装上花车的无异,但是自己可从未写过与前刑案司正职相关的事情,那周明志手中这白纱从何而来,又或者说当时挂在花车上的白纱到底是……

“认……我认。”袁墨与季执礼看不清崔伦的表情,但是这认罪的话语倒是听得齐全,本想着要惊动整个京都鬼月旧案就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罪犯就伏法认罪了。袁墨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对上了转身过来的周明志,这位二皇子身上刚刚强硬之势已经没有,而是笑着对季、袁二人道:“刑案司果然名不虚传,本王已经铺盖都带过来了,没想到这一下午不到,事情就解决了,剩下是就有劳刑案司的两位大人,本王也不多打扰了。”

说罢便招呼几人离开了地牢,周明志离开地牢便有侍从拿着火盆过来让他跨过去,去去晦气。而之前布置的书房周明志也没有再回去,但是没有吩咐下面的人将东西收走。刑案司中的小吏更是没有这个胆量去收拾皇子的东西,只能任由那间房子空置,却不料之后没多久二皇子的这些布置还真能派上用处。

地牢中还留下季执礼与袁墨二人,崔伦的罪已经认完了,但袁墨总有一种这事情到这所有线索都有了很好的解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还可以再利用的。还在沉思之时,季执礼将袁墨拉到了一旁,说道:“这个案子圣人让二皇子监察,如今看来就告于段落,但是我看袁大人似乎还有疑惑?”

袁墨郁结于心,一时间被情绪左右,开口道:“我还是觉得当年的鬼月,最大的暗探组织,血流成河,最后就只是因为这一个小吏?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这‘功劳’与李相不相上下。”

季执礼听得出来,当时崔伦供出李治那话是被袁墨听进去,但是既然二皇子已经纠正这个错误,袁墨就不该再以这个点继续深究。季执礼在此案中没有什么利益牵扯,他只觉得鬼月旧案结束太过干脆,而或许崔家的灭门案可以提供一些新的突破口。

最终崔伦一事就以这样的方式草草画上了句号。之前来报官的晴儿也因为案件的了结,离开了刑案司。

离开刑案司的第一件事晴儿便想到回仙乐楼,这一路上顾不上什么女子的举止优雅,一路狂奔向仙乐楼,到了门前早已气喘吁吁。

此时天光大亮,仙乐楼不似潇湘阁那般整日人来人往,此时正是楼中最闲暇的时刻。门口的小厮拿着扫把在那装模作样扫地,其实眼睛一直没离开旁边那张牌桌。

所以当晴儿闯入他的视线时,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位是他们的舞姬。直到晴儿在那停留了好一会彻底挡住了他看牌桌的视线,那小厮才带着几分怒火注意到这个姑娘。

这一注意不要紧,吓得他直接丢了扫把冲进楼里,但是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将大门紧闭,晴儿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晾在了门外。

好在时间不长,仙乐楼的管事就出来了,仙乐楼的这位管事是一个人面前脸上一年到头都带着笑容的中年女子。以前是仙乐楼的花魁,后面年老色衰上不了台面,好在经商头脑不错在老管事走了之后,她便顺利接手了。

管事看到晴儿之后同样是面带笑容的将她迎进了仙乐楼中,但是晴儿却从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寒意。

果然刚进楼里,管事脸上的笑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看热闹的姑娘们看到这个情形也默契的回到各自的房中。

“嬷嬷,对不起。”晴儿跟了这位管事这么久,自然知道这个笑面虎是个什么性格。她现在这个变脸,那就是暴风雨的前奏。

“晴儿,你来仙乐楼也有四年了吧,还有一年你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这些年你在仙乐楼名气不小,想必也攒下了不少金银细软,应当足够你赎身了,但是你这也还有一年,这一年你还是要听从楼里的安排可是?”本以为这个管事还会继续板着脸,没想到刚开口,她那笑容又浮上了脸。

不过晴儿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笑容安心,反倒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我……”

还不等晴儿想好如何说,管事的就先行开口打断“晴儿,昨日东街的街口的布商找一个丫鬟,给的银子不错,我打算让你过去。”

“嬷嬷可是我……”晴儿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晴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毕竟是惹到了命案,楼里不可能留你了。”

此话一出,晴儿如同晴天霹雳,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为何会这样。

瞬时间这段时间的委屈、害怕、担心一同涌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冷漠的寂静,晴儿忽然跪下祈求道:“嬷嬷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让我走,我有钱我有钱,求求你别让我走了。”

“钱?晴儿你的那些钱都是楼里的,你哪里有?”

又是一个炸雷在晴儿头顶炸开“嬷嬷,你什么意思?”

“你的钱都是楼里给的,你现在不能在楼里干了,要去大户人家享福了,这钱自然就是要留在楼里了。”

晴儿再也受不了这些打击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了。

管事的见这丫头是不会自己去了,对着旁边的小厮招呼了一下,便上来几人就要将晴儿拖走,这会晴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管事的腿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

“我不要,我不要。”

此时就连拉她的几个小厮都感到震惊,这股力气突然大到几人都一时之间。嬷嬷是被她拉的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你做什么?快把她拉走。这姑娘不听管教,那就打一顿。”

这话才说完,旁边就有几人拿着木棒过来。还不等嬷嬷吩咐,举起木棒就打。

那手臂粗的木棒落在晴儿身上,仍是没有把她抓着管事腿的手打开。

管事也不耐烦了,蹬腿想甩开晴儿,可是晴儿就任凭管事的脚在她身上乱踹,死活都不松手。

眼见拿木棍的小厮下手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估计闹出人命。但是无论是管事还是小厮都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就好似这晴儿今天要不就松口答应去了做丫鬟,要不就被活活打死在这楼里,没有第三条出路。

晴儿被打得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抓着管事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正当管事打算甩手走人,不再理会这姑娘的死活,这时仙乐楼的大门却再次被打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女子身着蓝色衣裙,走路之间仿若水波纹荡漾。在晴儿眼中这就像久旱之后涓涓的小溪,而在管事的眼中那就是表面平静却溪流之下却全是乱流。

“沈楼主,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咱这仙乐楼来了?”沈轻离作为京都潇湘阁的楼主,在京都的青楼之中地位举足轻重,平日里都是整天窝在潇湘阁中,她露面那都是天大的事,今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来了这仙乐楼。

管事的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小厮见管事并没有叫他们停手,虽然感受到来人的威胁,但是却也不敢停手,但是看热闹的心已经让他们的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了,也让晴儿有了喘息的机会。

“京都中青楼女子,是不能随意买卖,你们仙乐楼可知道这个事?”

“知道知道。”这沈轻离一开口,仙乐楼的管事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这规矩是京都潇湘阁定的,各家也表面上遵从,但是难免暗中也会有人搞些小动作,有些被潇湘阁抓住了,那这家店也算是走到头了,但是也有运气好的比如仙乐楼也暗中做了几次,都没有露出马脚,这次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竟然让潇湘阁的楼主亲自过来了。

“听说仙乐楼卖给东街街口的布商一个女子,不知这事你可知道。”

听到这轮到管事的冷汗直冒了,但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说道:“沈楼主多虑了,我们仙乐楼一直都很安分守己,怎么会做这样的生意。”

“那这位姑娘?”

“楼中管教姑娘呢,沈楼主就为了这事跑一趟还真辛苦您了,不妨坐下喝杯茶吧。”

管事的试图掩盖已经发生的事情,好在晴儿已经恢复了意识,提着残留的一口气说道:“就是他们,他们要把我卖给那布商,我不答应他们就打我,沈楼主救救我救救我。”

管事再看向沈轻离时候,她就一脸‘解释一下’的表情了。

“沈楼主,你别听她瞎说,她就她就随口乱说的。”

“你也不必再同我费口舌了,我也直说了,晴儿姑娘之前去因为崔伦的案件去了刑案司,刑案司的正职季执礼特意来拜托我要保证晴儿姑娘的安全,我便想着亲自来一下。没想到路上就听说了你们还有这样的勾当,这来了买卖的竟然还恰好是晴儿姑娘,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多管闲事,这事我必须要管。”

这次换做管事的六神无主了,这沈楼主意思不就是他们仙乐楼就算彻底完了吗?

“沈楼主,这……”

“你也不必多说了,我今天先带晴儿走,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找你们算账。”

说罢潇湘阁跟来小厮就将晴儿小心翼翼的搀了出去,而仙乐楼的人却不敢阻止半分。

萧云雁小记:

书接上回说道,那破空一声惨叫引来了众人目光,这惨叫的来源正是刚刚躺在地上那个穷书生,他之前护着袖口的那只手被别到了身后,看那角度这手多半是已经废了。

而他刚刚遮遮掩掩的袖口也彻底敞开,萧云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荷包,一旁的女子很快就认了出来,上去又对着那穷书生踹了两脚。“就你好小子,偷了钱你还不承认,你还给我泼脏水,我这就让人送你去官府。你偷我林梦的东西,你还太嫩了。”

眼见事情解决了,围观的众人也都散去,女子走到萧云雁面前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我叫林梦,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萧云雁。”

“嗯嗯,萧姑娘好。”看着萧云雁只介绍了自己却半分没有其他的动作,林梦也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她,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林梦终于憋不住了“萧姑娘可否将钱袋还给我呢?”

“你说这钱袋是你的?”

“嗯嗯。”

“那这钱袋里面有少钱呢?”

“啊?这……我……”

“不知道?那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钱袋?”

“嗯……对了,这钱袋里有父亲今早才给我的请的贵人符,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萧云雁大概已经猜到这位姑娘的身份了,只是觉得这一切就像巧合一般,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直到她打开了钱袋,看到了里面的那张所谓的贵人符,她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权势滔天。

那贵人符上只写一句话“家女林梦,望萧姑娘多照拂。”

萧云雁看了之后,将那贵人符留下把钱袋子还给了林梦。

“诶,我的贵人符。”林梦本想制止萧云雁拿走那贵人符,却不料萧云雁突然凑到了她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那林姑娘打算如何感谢我这贵人。”

林梦从出生都没有被这样近距离的“逼问”过,脸不知怎么竟然红了。

“我……”

“不如就请我喝糖水吧。”

说罢萧云雁撤回了她的脸,径直向茶水铺子走去,直到这时,林梦的脑子才回过神来。

她算哪门子的贵人!竟然还把贵人符拿走了!竟然还要自己请她喝糖水!父亲这符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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