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木坐在大巴车上,头轻轻靠在车窗旁,看着窗外夜色慢慢降临,此时她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刚刚坐车的难堪还不停地萦绕在她心上,久久不能拂去。膝盖的伤势更是让她烦躁不已,她很难受,也很委屈,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委屈什么……
想着想着,温木的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车停在平溪车站,天已经黑了,温木走出车站,四处观望,寻找曾水芳。
不远处,温木看到了曾水芳带着她弟弟温子浩在跟别人聊天,旁边还停着一辆摩托车。
曾水芳看到了温木,便急急忙忙结束话题站起来,到摩托车上发动,而她弟弟温子浩就迅速用他那小短腿爬上后座。
看着这一场面,温木突然感到心里暖暖的。
“听说你们花大价钱从中山一中挖了很多厉害老师过来哎…….”曾水芳一边开车一边跟坐在背后的温木说。
温木附和道:“好像是吧。”
曾水芳:“啧啧,有钱有势真是了不起啊……”
温木没再搭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来呀!”(回来啦)}奶奶坐着轮椅在门口看着。
温木:“系啊”(是啊)
久违的方言让温木感到了亲切。
温木走进去,打算跟爷爷打个招呼就上二楼。
温木:“阿公!”
爷爷:“哎!”
温木上楼,推开门,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
进门的一下子,温木突然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了。
她的大弟弟温子志一看到她,好像非常兴奋:“温木姐姐!”
她的妹妹温茵媛:“回来了?”
啊……这就是家啊……
走回房间,路过厨房,饭桌上摆满了饭菜,飘来的饭菜香更是让温木感到温暖不已。
她进房间放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桌上摆了一些水果饼干之类的零食,看来是她的那份吧,温木低头笑了笑。
走出房间,就看到妹妹温茵媛在盛汤,她去洗手的时候,温子志不停地在她身边转,叽叽喳喳:“姐姐,你们学校好玩吗?”“你们学校饭堂好吃吗?”“你们老师凶吗?我们的老师好凶哦”……
温木不禁觉得好笑,但还是一一回答了。
曾水芳赶完鸡上来了,洗手吃饭。
温木喝下第一口汤后,吁叹了一口气,啊,好久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了……
曾水芳:“你在学校就经常买那些一盎的汤喝,不要省钱,别喝那种免费的,那些跟洗锅水一样……”
温木边吃饭边点头应下,其实她那么久以来就买过一次,也只是想尝尝味道,的确不错,不过她觉得太贵了,一盎汤五块钱,都够她吃一顿饭了,所以她喝一次就没再买过了。
温子浩一边啃着鸡腿:“姐姐,你们学校的饭好吃吗?”
曾水芳:“你们学校饭堂也太难吃了,那会刚开学我去吃的那顿饭,简直是喂猪都吃不下……”
……
温木为学校辩解道:“我们学校换了一批厨师了,现在的饭菜挺好吃的了。”
的确,刚开学的时候,学校的饭菜确实不太可口,不过后来经过学生家长的反应,学校就很快换了一批厨师了,温木对学校的做法还是挺满意的。
曾水芳嚼着饭,还不停地在说“我跟你说喔,我给你说三楼那个肥佬和阿公有多过分啊哈……”
又开始了……曾水芳没有注意到,温木的眼神突然暗沉了下来。
曾水芳:“原本我们和三楼的水费不都是阿公出的吗,喝井水嘛,然后那个管突然坏了,三楼那个肥佬就去修,修好后,他就只接了他们家和阿公的,没有弄我们的,所以我只能去搞自来水了,所以我们现在喝的是自来水……”
温木听完后也很生气:“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曾水芳:“还有,那时候不是游神吗,你阿公就帮三楼的做,烧完鞭炮他就出去逛街了,我不敢烧啊,但那些人都快走了,我急得眼泪哗啦啦地流,最后还是摆脱邻居家的人帮忙烧的……”
温木心里更难受了。
曾水芳口中的肥佬,就是她所谓的叔叔,三楼就住着他们一家。
对于她的爷爷奶奶,一直以来都是爷爷偏爱着她大伯,奶奶偏爱着他叔叔,温木爸爸可谓毫无存在感地位可言。
有时温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偏爱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能冷漠得像个陌生人一样……
还有,她的爷爷奶奶有着非常严重的重男轻女,在他们的挂念里,带把的才有用,女人就是没用的,就是男人的附属品。
也正是在他们的压力下,曾水芳一直生,直到有两个男孩才停止。而且她其中还打过两次胎。
温木突然想起了她妈从小带着她逃避村委会人的“抓捕”的日子,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很严,她妈就挺着大肚子带着她在爷爷家和外公家到处跑,两头住。
有时她们在外面买菜的时候,快走到家时,远远的就看到了爷爷站在街口拼命向她们招手,让她们不要回去,曾水芳就带着她在附近的街道徘徊。
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多了……
此时温木的心里仿佛被大石头砸得死死的一般沉重……
曾水芳:“还有啊,最近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我前几天去拿快递的时候,摩托车就停在那个京东快递车的后面,不知道是没停稳还是怎么的,它就倒下去了,刚好砸到了人家快递车的后尾灯,赔了一百二……”
温木低头用筷子拨弄着饭菜,早已没了食欲。
曾水芳:“我说给他二十行不行,他说这是公司的车,他没有这个权利。唉,真是撞了邪了,拿个快递还赔了一百二……”
温木此时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心疼,难过,生气……但更多的是难受,那种揪心的难受。
一顿饭就是在曾水芳的诉苦下这样过去了。
温木洗漱完,坐在桌子前,低头在画册上描绘着今天的事。
她画完曾水芳后,最后在下面写了一句话:她这辈子真的太苦了,求求老天对她好一点吧……
温木看着画册,心酸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心。
“别贴我那么近,等下我扇死你啊!”
“快去做作业啊,我花那么多钱给你去是干啥的!”
“敢顶嘴?再说多一声我就把你的嘴拧掉”
……
又来了……
温木把画笔摔出去,刚刚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烦躁。
“我炖了补品,出来吃吧!”曾水芳直接打开门对温木说。
温木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旁边的练习本盖住画册,转头笑着看向曾水芳:“哦…好……”
曾水芳离开后,温木站起来,收拾好练习本下的画册,深呼了一口气。
曾水芳一直是不支持她画画的,她觉得画画没什么用,在她看来,老师、医生、公务员,这三个职业才是好的,就在刚刚吃饭时,她还一直在跟她说做老师有多好多好,就想着她以后能当老师。
当她说她以后想画画的时候,曾水芳上一秒还在滔滔不绝,听到的那一秒就不怎么说话了。
温木一直都很明白曾水芳的意思,她也不想看到她画画,她觉得会影响学习。
所以温木画画从来都是躲躲藏藏的。
一天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星期天下午,温木要坐车回学校。
曾水芳:“呐,这些都带上去。”
温木接过曾水芳递过来的一个大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苹果梨橘子饼干面包牛奶等吃的。
拎着这个袋子,温木的心里满满的感动,突然觉得鼻酸。
曾水芳又开着摩托车载着温木去车站等车。
等车的时候,曾水芳还在不停地叮嘱她各项事情,温木也在含糊地应道。
曾水芳:“哎哎,车来了。”
温木抬头望去,一辆标着“平溪-B市”的大巴车缓缓驶来。
曾水芳和温木向马路边走去。
车停下了,温木背着书包,拎着袋子回头跟曾水芳道别:“我走了啊!”
此时曾水芳也是满眼的不舍,抬手催促跟来的温子浩说:“跟姐姐说拜拜。”
温子浩奶声奶气地喊道:“温木姐姐拜拜!”
温木此时已经鼻酸了,她忍住不让自己流泪。
温木:“拜拜!”
温木上车坐下后,隔着车窗看着妈妈和弟弟上车的样子,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不停地往下掉。
车发动了,曾水芳和温子浩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了温木眼前。
温木看着手上的新手机,突然觉得自己好不懂事。
温木此刻无比的难受,难受于离别,难受于心疼妈妈,难受于自己的弱小,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
温木紧握住手机,也在此刻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绝对不能辜负妈妈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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