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跳，看见长大后的周珉，不语，依旧看着眼前的那两个人。
孩童时的周珉趴在庭院旁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糖葫芦，“小泽哥哥，你说说你的故事吧。”
少年文泽托着下巴，嘴角勾了勾，眼尾上扬，挤压着眼角的黑痣，“从哪里开始说呢……就从我拜师那天开始说吧，我是被师父从街边捡回去的。我出生就没见过父母，我也不知道是在哪儿长大的，自从有记忆后，我就在街边乞讨，吃百家饭。那天他去人间游历，看见了坐在街边乞讨的我，他便将我捡回了清竹宫，同他学‘清梦’。有时他会带我去人间游历，那天我们在一处客栈歇脚，正午时分，他出门寻觅一些草药，我在客栈留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醒来后已经入夜了，我便出门寻他。辗转四处也不能寻得他的身影，之后我就遇到了你。”
孩童周珉眨了眨清凉如水波的眼，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道：“你师父说我非凡物，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吗？”
少年文泽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弯起，刮了刮孩童周珉的鼻尖，“当然不好奇了，你这么傻，难道会是什么凶神恶煞吗？”
孩童周珉微蹙眉头，略显不悦，坐起身，“你才傻！”
少年文泽笑意更深了，不语，起身去帮知青采药草了。
见少年文泽走远，孩童周珉叹了口气，垂下眼睑，篡紧了拳。
周珉望着我，似是蹙了蹙眉心，淡淡开口：“怎么不说话？你真就不好奇我的出身么？”
我转头，瞳孔聚焦在他的脸上，淡淡地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一字一句道：“我干嘛要在乎这些，我与你有何干系？别太自以为是，编个梦境就能让我相信你？自作多情。”
周珉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眼里如翻滚汹涌的大海，下一秒好像海浪就会蜂拥而至，将眼前人吞噬其中，永生永世都会覆灭，灰飞烟灭，眼前的人只属于他一个人，永远都是。
但那个表情只是一秒即过，随后恢复如初，他轻笑：“对，我们没有关系，是我自作多情了。从始至终你都没变，变的是我，可笑的也是我。”
我不知他今天是发了什么疯，低声骂了一句“疯子”，随后道：“玩够了吧，放我回去。”
周珉凉薄地笑了笑，道：“好啊。但是，你今天躲得了我，今后可就不一定了。”
我蹙眉，道：“你什么意思……”话音未落，眼前混乱，一切又恢复如初，我回到了现实。
我起身，一股异香飘入鼻中。
房间里不知何时添了一台香炉，香气缭绕。
闻了这香以后，我感到有些闷，喘不过气来，起身向外走去。
正当到门口，我顿了顿，看向地上的衣物与玉佩，深吸了一口气，将其拾起，换上了。
门外，池塘里正开着荷花，一些蜻蜓围着池塘飞着，时不时下落一点，水珠沾起，在池面形成水波。
身上的手机也不见了，怕不是被那个叫知青的拿走了，我叹了口气。
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走在长廊中。正值夏季，天气本该闷热，这里却幽幽吹着风，清凉舒适。
我竟觉得有些安逸。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后院竹林，知青正修理着竹子的枝桠。
知青看见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我鞠了个躬，道：“文先生要觉得无聊，可以去庭院里纳凉，之后我叫人送些清茶糕点来。”
我点点头，原路返回。
庭院边上长着无名小花，引来了蝴蝶嬉闹，一切安好。
桌上已经摆着糕点与清茶，我坐下，尝了一口，唇齿间飘着花香。
突然间，身旁坐了几个小孩，我吓了跳 ，随后又笑着说：“你们是住在这里的吗？你们要吃点吗？”
其中一个小孩说：“文泽哥哥，你这么久是去哪儿了？”
我略显惊愕。
怎么这些小孩也认识我？
我：“你们是？”
那些小孩有些不悦，皱着眉，“文泽哥哥居然把我们忘了！”
有个女孩对同伴说：“你们忘了吗，之前几次知青姐姐带文泽哥哥回来的时候，他不都不认识我们……”她话音未落，被旁边的同伴捂住了嘴。
那个女孩惊了一下，随后不说话了。
我盯着他们，他们都张着稚嫩的双眼，眨了眨，又朝我一笑。
我问：“之前几次？”
一个看着年纪略大的孩子站出来，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别听她乱说。”他挠了挠脸，“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我是老大，我叫周知。那个矮一点的男孩是老二，他叫周植。那个高一点的女孩是老三，她叫周枳。那个最矮的女孩是老幺，叫周栀。”
我听得头都大了，晕晕绕绕，还是没分清他们谁是谁。忽然又想起了周珉。
这些孩子是他的孩子吗？
我并未多想，招呼着他们一起吃糕点。
周枳咬着手里的桂花糕，眨了眨清亮的双眸，里面泛着水光，“文泽哥哥，你还没有教我们‘清梦’呢。”
周知拍了拍她的手，又对我说：“文泽哥哥别在意，她昨天没睡好，在说梦话呢！”
我笑笑，不相信他的话，问：“那个‘清梦’是什么啊？”
周知见瞒不过我，叹了口气，“‘清梦’是沈墨自发明的法术，这个法术分两种：一个是控制自己的梦境，亦或是通过梦境来改变自己的记忆或消除自己的记忆或对于某个人的记忆，挺鸡肋的。第二个是控制他人的梦境，若施法者想，则可以将梦境被控制的那人扼杀于摇篮且不留痕迹。据说当时有人偷得真传，这个法术风靡一时，那几年真是血流成河，隔天就会听说有多少人死了，死法也很难看━━七窍流血，身体千疮百孔。死尸都集中在人界与妖界相隔的一条河━━凌竺河。所以有人猜测是妖族干的，从此人族与妖族的大战爆发。我听说，施用第二种术法用于杀害别人的坏人大多都会精神失常，暴毙而亡。”他最后几句话是一字一句说的，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沈墨这个人已经被提过多次了，我有些狐疑道：“沈墨是什么人？”
周知继而道：“沈墨是清竹宫的主人，也是‘清梦’的发明者。他有个徒弟，因为犯忌被罚，流落人间。幸亏能转世轮回，他那相好好得能够寻他。”
我：“他那徒弟叫什么？”我喉结滚了滚，迫切地想要知晓。
周知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我红着眼眶，手攀上他的肩膀，喊到：“告诉我！”
周知依旧摇着脑袋，我松开了手，颤抖着，“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天色渐暗，月亮初升，人未眠。
屋檐上的灯笼被点亮，泛着昏黄的光。
知青前来寻我，把孩子们招呼走后，想我鞠了躬，“文先生，该用晚膳了。”
我抬了抬眼，跟着知青去了用膳房。
知青见我这般狼狈，柔声道：“文先生不必着急，今后你会慢慢知道你的身世。”知青回头，笑道：“今天是不是觉得识海里面没有混乱的杂音了？”
我惊道：“是……是的。”
知青依旧笑着，“周珉那小子出来了，很快他便会回来，他会引导你知晓你的身世。”
我点了点头，闷声跟着。
我叹了口气。
倒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静享这片刻的安稳也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