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明容打量着脸肿如猪头的苏砚,冷笑,“你还敢纠缠小姐?”
阿木拍拍胸膛,“少爷,是这些人欺负你吗?”
凤律眨眨眼,“嗯。”
好家伙!
阿木倒吸口凉气,天子脚下,真有不怕死的惹他家少爷?老国公当年嘱托言犹在耳,阿木撸起袖子,叉腰:“惹我家少爷,打死你!”
苏砚吐出口血沫,没看清人拳头就招呼过来。
“保护公子!”
“打他!”
阿木不怕打,他从小习武,为的就是冲在少爷前面,眼下敢有人欺负少爷,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我阿木不是废人,我也有用武之地了!
明容看的瞪大眼。果然,国公府出来的没一个孬种。老国公英明一世,单单是留下的福泽,就够凤少爷顺遂一生。
只要他不出格。
凤律惋惜的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糖人,“姐姐,我没保护好你的糖人。”
“不要伤心,再买个?”沈贞心疼的从钱袋数出五个铜板,心道,十五个铜板,够买三个肉包了。
“真的吗?姐姐还要给我买?”凤律好似看出她的不舍。从来不是五个铜板的事,重要的是,和五个铜板比起来,姐姐更舍不得他不开心。
这是在哄他吗?
沈贞点头,“老伯,麻烦重新做一个。”
蘸糖人的老伯颤颤巍巍接过铜板,抬头看了眼失而复得的少年,眼前闪过烟花齐放的大场面,耳边打斗的混乱声响不绝。
没有哪个时候,他觉得手上的糖人这般宝贵。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两位贵客做个更大更好更美的糖人!
凤律淡淡的瞥了眼狠揍猪头的阿木,嗓音明净:“停手吧,咱们的人来了。”
阿木立马收手,站好,狼狈不堪。
沈贞眼里带笑,感叹少年聪明。
禁宫大统领带人气势汹汹赶来,一眼看到小厮身上醒目的伤,吓得手里的刀差点砸下来。
打的这么厉害?
那凤小爷呢?
凤律站在那,明明毫发无伤,却给人一种失了魂魄的错觉。
郑大统领怒而拔刀,“把人给我抓起来!”
苏砚见来了人,倒也不怕,此刻的他活像从猪圈里爬出来的肥猪,整个人肿的大了一号。“抓起来!敢打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我是显国公之……”
“老实点!”
脸被刀背轻拍,疼得他眼泪唰的滚下来,张嘴碎了两颗牙。
气氛沉沉,死寂一般。
疼痛让人清醒,此时苏砚方意识到,来人是谁。
禁宫大统领,郑飞,天子臂膀。
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郑大统领没功夫理他,躬身抱拳“属下来迟,凤少爷……无碍吧?”
凤律面无表情的伸出食指,“他,说是我老子。”
“!”
郑大统领转身就是一脚,踹的苏砚恨不得重回娘胎,然而耳畔雷霆炸响,如开锋的剑直取他咽喉——
“凤老国公一世英名是你能诋毁的?绑起来,进宫面圣!”
凤老国公。
人群哗然!
少年身份呼之欲出。
盛京凤少爷,凤太后掌心宝,今上唯一的表弟。
完了。
苏砚完了。
沈贞从老伯手上接过糖人,递给凤律,“呐,送你的,吃吧。”
“凤小爷……”
郑大统领的声音传来,凤律眼里的笑微微凝滞。
烦。
好烦。
为何就不能让他跟姐姐安安静静的玩,非有一些不开眼的人撞到他手上?
抱着这股迁怒,凤律眸光多了分不满。
郑大统领一头雾水,唯恐这位爷当场闹起来,“凤小爷,太后皇上在宫里等着呢。”
凤律舔了舔糖人脑袋,恍若未闻。
“阿律。”
沈贞眼神温柔。
少年冲她笑开,“好吧,我改日再来找姐姐。至于这羞辱我凤家的人,姐姐放心,他就是堆烂泥,我也绝不会让半点污秽脏了姐姐袖子。”
他笑容收敛,期待道:“姐姐要和我一起进宫吗?”
身边的郑大统领以为耳朵塞了驴毛,耿直道:“沈大姑娘去做什么?”
凤律笑吟吟的回头望大统领,阳光灿烂,他问:“姐姐不能去么?”
明明好看到了不得的一张脸,笑起来像从天上下凡来的仙童,郑大统领却从那笑里感受到威胁和不快。哪怕再后知后觉,他也该明白,凤少爷心向着沈大姑娘。
郑大统领哪敢说拒绝的话,酝酿措辞,小心翼翼问沈贞:“沈大姑娘要去吗?”
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伏低做小,沈贞觉得有趣。她记得郑大统领,小时候陪着父亲一同待客的时候见过。笑了笑,“可以吗?”
嘿,你咋还反问回来了?郑大统领一脸懵。
凤律反应极快,先前因为不能和沈贞继续逛街的失落一扫而光。
他开心道:“可以,当然可以!”
“咦?沈大姑娘真要去?”郑大统领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显然这个答案出乎他的预料。
皇上太后召凤少爷进宫,你去做什么?
凤律没想到姐姐愿意跟他一同进宫,心情好起来,眼皮轻抬,声音从喉咙里流淌出来,干净清澈,带着不可掩饰的雀跃与果断,“郑大统领,我们走吧。”
他走到沈贞身边,柔声道:“姐姐,咱们走吧。”
我们,咱们。
郑大统领听得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凤小少爷你分的挺清楚啊。
刀架在苏砚脖子,他吓得发抖,凤小爷,盛京有几个凤小爷?
“凤小爷饶命,凤小爷饶命啊!权当我苏砚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小爷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凤律长身玉立,十四岁的身量因着俊秀的脸庞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俊脱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出挑。
哪怕同沈贞站在一处,风华也未曾被掩盖。
他盯着苏砚脏兮兮的手,声音冷硬,“不,我并不想原谅你。就凭你想染指姐姐,我永不原谅你。”
沈贞顾自含笑,如风中静静绽放的牡丹花。
苏砚彻底慌了,“凤小爷…凤小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我不想进宫,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郑大统领虎目微睁,“瞎嚷嚷什么呢,闭嘴!”
哭哭啼啼的声音如落花渗进尘埃,苏砚拿袖子抹泪,腿脚发软的被架着走。
一路见凤少爷和沈大姑娘有说有笑,郑大统领看的稀奇。想到皇上对沈家的态度,郑大统领眼神微暗,先前不知沈贞为何要跟来,这是能凑热闹的事?
重鸾殿。
直等到沈贞一步迈出,大大方方指认苏砚对凤律不敬时,他还没想明白,沈大姑娘哪来的闲心敢往皇上跟前凑。
苏砚哭的差点断气,得罪凤律,姜成根本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人刚跪下,一杯热茶哐当砸碎在他腿边,“显国公教子无方,滚来见朕!”
凤律坐在太后右侧,乖巧的让人怜惜。
显国公急急忙忙进宫面圣,踏进重鸾殿,后背生了层冷汗。
苏砚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大殿气氛沉冷,苏镇匆匆看了沈贞一眼,没想好为何她会在这,就先跪倒在姜成脚下。
“犬子年幼无知冒犯凤少爷,子不教父之过,微臣愿为不孝子领罚,还请太后、皇上,息怒。”
凤太后一声冷哼,姜成便知不好,想到表弟受的委屈,当即怒声训斥,“苏镇!你教的好儿子!”
之前萎靡不振的苏砚见亲爹来了,恍惚找回一丝清明,叠声求饶:
“爹,是沈贞不守妇道!她当街和凤小少爷眉来眼去,我一时心急才没顾上,爹,我脑子被驴踢了才敢得罪凤少爷!儿子是冤枉的,都怪沈贞,她明明是我……”
“住嘴!”
苏镇抢在凤律前头一巴掌教会儿子怎样做人。
苏家靠军功起家,他这一巴掌直接打掉了苏砚三魂六魄。
爹打他?爹为了沈贞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打他?
苏砚脸肿的没法看,眨眼痛哭崩溃,哑声道:“爹,错不在儿子,错在沈贞啊!”
姜成不动声色瞧着,眼神有意无意掠过沈贞,见她安安静静站在那,不说话的样子,挺美。
他皱眉,“沈贞,你有何话说?”
沈贞认真道:“今日之事,盛京百姓皆有耳闻,想要取证,不难。从始至终,是苏公子在挑事,民女早就提醒他凤少爷身份贵重,哪知此人变本加厉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好个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见她得理不饶人,显国公闷声道:“阿贞,你年岁稍长。苏砚十八,凤少爷十四,他们都比你小,你若明事理,哪能眼睁睁看他们起争执?
你待凤少爷有救命之恩,有你劝说,凤小爷宽宏大量,哪会和砚儿闹到这地步?”
他眸光复杂,摇摇头,“沈大姑娘,我家砚儿虽然顽劣,但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呀。”
“可笑,苏镇,你当着本少爷的面在逼问谁?”
凤律指着痴傻癫狂的苏砚,“他上来就打掉本少爷的糖人,当街辱骂我是娈童,欺负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要不是身边有姐姐护着,又有我家小厮拼死拦着,他还想指使人暴揍我一顿。”
“我从小到大哪受过委屈,我要受了委屈,别说是沈大姑娘来劝,谁来都难!他欺负我还罪不至死,但他不该侮辱我父的在天之灵!”
“——苏砚,狗胆!”
少年狠狠吸口气,视线从苏砚发抖的身子移开,横眉冷指:“显国公,您说,他做了这事,该不该罚?该不该死?”
“凤少爷开恩!”苏镇二话不说给他磕了个头,颜面尽失。
堂堂国公,被逼到这种份上,也只能认栽。
招谁不行,非招凤少爷?
大太监衡升无动于衷看着这场闹剧,心道,显国公一身军功大部分是跟着沈自捡漏。如今沈家血脉凋零,这人要是个聪明的,绝不该纵容儿子和沈大姑娘有任何牵连。
皇上是什么样的人?看看沈家就知道。
沈家军功赫赫遭了他忌惮,人死了,那些年功高盖主被压一头的恶气他也得出了。
苏国公府如落日余晖仍不知收敛,真让皇上想起苏镇和沈自拜把子的交情,呵,估计得膈应死。
姜成记性很好,这些年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和沈家相关的事。
苏镇——沈自八拜之交!
原以为这些年偃旗息鼓收了心思,却不想教出来的儿子连凤律都敢惹。
沈自死了,沈家儿郎没了,苏镇呢?
他会不会不服,会不会背地里念叨君王薄情寡义?或许正因了不满,才让他们居功自傲,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冷汗从苏镇额头沁出,不妙的预感笼罩全身,来自头顶的赫赫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
“苏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说来。”姜成居高临下看着他,眼里淡漠嘲讽清晰可见。
事到临头,苏镇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再说下去,恐大祸临头。
他不敢挑战这位的忍耐力,沈家父子就是前车之鉴。垂下头,嗓音卑微入骨:“微臣,无话可说。”
“呵,朕谅你也无话可说!就罚你俸禄三年,其子苏砚,关押地牢,求情者,同罪论处!”
关押总得有个期限,苏镇抬头,一眼看到皇上眸光深处冰冷的警告,心神崩裂!皇上……这是要他有子等同无子?
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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