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凤世子承爵当日脱袍踏出皇宫,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整座盛京都暗中沸腾。
凤家嫡子,有太后宠着,承爵大典办的有多兴师动众且不提,皇上费尽心思想要在承爵事上博人一笑的心就够让人惊叹。
如果凤律是皇子,那么一切没问题。父亲疼爱儿子,天经地义。
但凤律是谁?
凤家血脉。
“他当场脱了世子袍从宫里走出来,那就是把皇上的心意弃之不顾。皇上会容他吗?”
“容了容了!皇上简直将凤世子捧在掌心疼,世子大动肝火,你以为没人爬墙看热闹?看热闹能怎样呢?你们不知道吧,世子为何在承爵当日怒而出宫,那是和三公主杠上了!”
“三公主?”
“是啊,就是三公主。三公主借了世子的碧海琴,碧海琴是皇上送给世子的生辰礼,哪知被三公主一声不吭抢了去,这也就罢了,她还借给了王家姑娘。
世子打了人一巴掌,要公主亲手把琴还回来,公主不应,伸手把琴摔烂,哪料溅起的碎石砸伤世子那张脸。这不,就怒了。世子大发雷霆,当着皇上的面就敢说承爵有何用,气冲冲穿着里衣跑了!”
“世子为嘛要打三公主?”
“唔,这个嘛……”
“说啊,谢兄,你不是消息最精通嘛。”
谢子予打着哈哈,“哎呀,我也是随便听来的,世子为嘛要打三公主,这我可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问我。”
士子楼,文人八卦起来比东行街买菜的妇人还厉害。
众人窜捣着谢子予多说点,谢子予抿了口茶,笑骂:“怎么,你们把我当说书的了?”
“哪能呢,不信你问问,白兄其实也想知道,对不对白兄?”众人看向白井。
白井微笑,眼睛弥漫着动人光彩,他的气质温润,言谈举止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这样的人,极少时候才让人下不来台。
哪怕方才他在想其他事,但并不影响他说出下面的话:“是啊,我也想知道,子予就多说说嘛。”
谢子予拿白井当兄弟,他发了话,那就不好再推辞。既然要说,那就捡着能说的说。
谢子予无奈道:“反正有人想看世子倒霉,却低估了皇上对世子的盛宠。凤律,那是谁啊,我真的很想说一句,凤家百年功勋全落在他一人头上。
就冲他是凤家嫡子,就冲当年凤夫人舍身救了太后,一般的皇子都不敢惹。据我所知,这大概是世子第一次闹这么大吧?”
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要不是贵妃死活拦着,三公主少不得吃顿暴揍。”
事实上,秀春苑那顿打,足够姜熏半月下不来床了。
“你们说,皇上这口气出了,太后呢?”
谢子予不再说话,眼神瞟过众人,意味深长。
白井从座位站起,“你们聊,我先失陪了。”
“哎?这会就走了?”
“嗯,有心事。”
心事?
谢子予拽着他人走到门槛,低声道:“白老大,你别冲动。苏沈两家的婚约,兄弟我早晚帮你搅黄了!”
白井微微动容,拍了拍他的肩,“我没冲动,这事不用你,娶媳妇如果还要靠别人,那我白井算什么?苏砚不过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
“我在意烂泥会污了我爱的那朵花。”白井眉眼轻挑,“你回吧,话不能乱说,你又不是说书的,皇家的事少掺和为好。”
谢子予眼神一凛,“好,我知道了。那你这是……”
“去沈家。”
“去做什么?”
“送药啊。沈大姑娘为救苏砚的事急病了,难道我不该去看看?”白井唇畔生暖,“她长的那么好看,我想把所有想夸赞的话说给她听。”
谢子予被他说的一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了行了,快去,快去!鬼都不敢拦你啊!”
两人笑着在士子楼分开,白井提着药包来到沈家门前,远远的就看到池野一身华贵的走来。
“你来做什么?”池家文武双修,池三郎身上的气质较之白井多了三分凛冽。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白井眼没红,但他说出来的话,挺让人眼红。
“我来看望沈大姑娘,说好的来赴酒宴,因为苏砚耽误了,我放心不下,唯有来一趟才能安心。”
池家小宴上池野看中了沈贞,白家酒宴沈贞因事没来,可白井的态度很明确,哪怕她没来,我也看上了。
都是相看,都有资格。
况且……
白井红唇微勾,“沈家是招赘,池公子凑什么热闹?”
一句招赘打的池三郎狼狈不堪。他稳住身形,“哪里是来凑热闹?白井,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认真的。你娶媳妇看脸,我看人,人对了,一切都对。沈大姑娘心比脸美,你肤浅的想让她当花瓶,她不会同意。你和他,注定没有未来。”
“哦,你是在说,你比我更懂欣赏她?”白井一身书卷气,斜眉上挑流出几分桀骜,“未来是靠争取的,不试试,谁能知道?”
他上前敲门。
门很快开了。
没等两人开口,门子歉疚道:“来人可是白池两家公子?”
池野上前,谦逊道:“是,劳烦通报一声,池三郎求见。”
“那真赶巧了,我家大小姐没空见二位。”
“没空?”白井瞥了眼脚尖,“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
凤律一脸病色,痴痴望着面前忙碌的身影,“辛苦姐姐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就想来见姐姐一面。见不到你人,我药都不想喝了。”
沈贞守着药炉,人坐在软凳,手里拿着蒲扇,“阿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姐姐请说。”
“生病的人最好不要说话,一个连身体都照顾不好的人,要谨慎言行。”
凤律噗嗤笑了出来,俯下身来,眉眼弯弯,“这是姐姐的歪理吧?”
被他识破,沈贞也不恼,“你一声不吭跑到我这,家里人不担心吗?”
凤律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笑:“我留书一封,且是来沈家,用不着担心。”
沈贞不说话,抬手将药汤倒进青瓷小碗,汤汁很浓,凤律艰难的移开眼,“姐姐,你既然不开心我私自跑出来,那我哄哄你好不好?”
“哄?”沈贞将蜜饯放在药碗边,饶有趣味道:“你想怎么哄我?”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凤律鼻尖,他吞了吞口水,神色迷乱,羸弱的身子撑在桌角,他道:“姐姐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打姜熏吗?”
沈贞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好似撩在少年心坎。
“我打姜熏,是因为她口出不逊,污蔑姐姐是老姑娘。我怒而脱袍,是为了借题发挥帮姐姐出气。她们躲在秀春苑说那些肮脏话,我既听见了,就不能装聋作哑。从今往后,我就是姐姐的靠山。”
凤律鬼使神差道:“只要我活一天,没人能欺负姐姐,哪怕我病的要死,知道有人欺负姐姐,我爬也会从床榻爬下来,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么?定要给姜熏一个教训!”
少年坚定的神情让人想起藏在大雪山的长矛,冰天雪地也无法湮灭它曾浴血奋战的荣光。从没有哪个人说过,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以前她还幻想过,没想到,会从一个少年身上如愿以偿。
沈贞轻轻笑开,“好,你说的这些话我记住了。”
“姐姐不信吗?”凤律恨不得剖开心肺给她看。
“我是认真的,姐姐,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谁要想动你,除非从我血肉之躯踏过去。但不要紧,哪怕剩一口气,我也会折断那人腿骨,让他再不能害你。”
血腥锋芒的话裹着深情流入沈贞的耳。
她眼里带笑,笑容宠溺,看那模样,当真将凤律当作了弟弟。她按住少年肩膀,“不要动。”
“嗯?”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凤律脸颊,被碎石砸肿的伤口传来细微的疼。
近距离看着沈贞,他能看到她姣好的面容,能看清她眼里温柔的关怀,能闻到她衣袖弥漫的淡香。
伸出手,就能揽上她的腰肢。
凤律干脆闭着眼,“姐姐,我能护住你,你信吗?”
沈贞细心看着他脸颊的青肿,只觉得完美的瓷器被摔坏了一角。她微微蹙眉,想起三公主的娇纵无礼,淡淡的火气慢腾腾从心底深处涌来。
她道:“我信你能做任何事,但信你的前提是你能照顾好自己。你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护住我?”
凤律小声道:“能护住的。”
暖风拂过,沈贞没听清,“你说什么?”
凤律抓住她的手,大声道:“我能护住你!”
飞鸟从茂盛的古树一跃而起,天边云卷云舒。等在正堂的白井和池野面面相觑,终于忍不住问道:“沈大姑娘,到底在忙什么?”
在座都是聪明人,养病一说实乃推辞。既然没有生病,那为何不出来待客?
池野攥紧拳头,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白井放下茶杯,“宁管家,我有意做沈家赘婿,今日来了,你总该让我见见沈大姑娘吧?”
他手臂扬起,“我带了上好的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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