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绝秒答问题，话毕害怕又被怀疑，自觉补充原因。

“虽然我当时没注意时间，但是因为我平常都是固定时间段打本。凌晨三点进本，下午三点出来。”

季域之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平稳，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此刻正紧紧贴着他的掌心，仿佛要被密实的掌纹按出一道道印子。

“你不会被困在副本里吗？万一超时了呢？”

“怎么会？”

谢绝看起来对二十四小时内走出副本，有绝对的自信。

“诶其实我也奇怪，我打本一般都不会超时，想出去不就是找出副本的破局之法么，我觉得不算太难。”

季域之不评价谢绝这种远超普通人的打本效率，他重新抬起头，仔细审视眼前这个完全陌生，却让他倍感熟悉的人。

如果这个人只是想要钱的话，他再乐意不过，但要钱是想做什么呢？

仅仅只是拿来花？

这个人连续打了三个月的本，一次不落，不是故意来给联盟找茬的话，想必确实很需要钱。

但在提前进本这种违规泛滥成灾的情况下，他却仍然遵守规定，是否是因为无法承受账号被风险提示，违禁的结果？

那他还敢刷分？

季域之当然没忘记他那一条惊人的分数直线，无论选择的副本难易，他都能结算出同一个固定的分数。

333分。

这个分数太微妙，不张扬，也绝对算不得低调，但是足够聪明。

副本结算的积分，根据难度的不同有所差异，除了少数几个超难高危本，积分标的跟不要钱一样，其他正常副本的积分区间，通常在一百到六百分。

他刚刚好卡在一个被严格关注的分数线下，成了班里不被注意的“中等生”，以至于偷摸干了三个月才被监测出异常。

想得到这样稳定的分数，首选当然是靠易能去刷。

季域之拿起电子笔，指纹解锁后，他松开笔尾的识别区域，转了下笔，笔尾直指谢绝。

射出的蓝光打在谢绝身上，金发垂落着披在身后，像海底的塞壬被前来搜寻的人类发现，举过探照灯为其打了光。

季域之呼吸一窒，真是，美得像个海妖。

电子笔也是一根行走的“读卡器”，绑定着青鸟内网的同时，内含了联盟收录的所有副本玩家信息。

呼吸间，谢绝带着照片的个人资料便被投影在他眼前，全息屏幕为两人隔开一道水雾，无声地模糊了视线。

季域之将他的资料快速扫视一遍，资料呈现在青鸟内网上时，系统会连带着将他账号里所有违规行为作为危险提示，一并附上。

当做前科，用以评估这个人是否有再犯的可能。

但是这个人的账号上，什么都没有。

季域之很清楚，普通人对于易能者在副本里偷偷使用能力这件事情，看得比什么都紧。

他如果真的是易能者隐瞒身份不上报，反而选择假扮成普通人去偷用易能刷本，一定会被人发现和举报。

当然举报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只是被赶出副本，来当个长官而已，比如季域之自己，就是这套流程走进来的。

除非他真的是什么天命之子，每次干坏事都不被人抓到。

可是这都不合理。

他如果真的是易能者，这些年联盟给的待遇并不低，根本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一般人只要觉醒易能，无分品类，上报后都会马上被联盟收编进总部，哪怕是找个闲职供着吃白饭，也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如果是个罕见且有用的能力，更是能够做到名利双收。

就像当年那个创造青鸟论坛的天才少年，正是觉醒了罕见的青鸟系易能【灵犀】，成功实现了让易能者之间，能够隔空传递心声的巨大突破。

也正是有了这一助力，他们才得以在脑内仅通过指令，就能与其他易能者沟通，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据说联盟理事庭给他开的月薪，足够一个普通人奋斗一生。

连后来的青鸟论坛发展成独立软件，都是直接用他的契约兽来命名，大大提高了青鸟在契约兽中的声望。

季域之记得，那年选择青鸟作为契约兽的易能者，都比往年多了三倍。

所以如果真的是易能者，不会有人想不通，选择隐而不报。

季域之正在脑内思索着，视线最后停在资料的开头，写着署名的位置。

在看到“谢”这个姓氏时，他眼前一阵恍惚，脑海里像有什么陌生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重叠……

这不是看到陌生词汇会有的反应！

他连忙往后看去！

“绝”。

怎么会是这个字？

他意识到对不上，记忆的洪流在开闸前就被果断收回去。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季域之想抓都抓不住。他闭上眼睛摇摇头，大概是他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他没从任何地方看到谢绝签订的“契约”，他用笔收起全息投影资料，起身打开执法记录仪。

“你想要多少钱？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欠债。”

“养家啊，我家里三个要养呢。”

这明显是在糊弄问题。

季域之调整好摄像机便坐回原位，回忆着资料上记载的信息。

“你说那两只猫一只狗吗？”

“嗯。”谢绝对于季域之能知道这些信息，一点儿都不意外。

季域之想想觉得也对，毕竟在二十二世纪，你在街上喂过什么颜色的流浪猫都能被查得一清二楚。

“就那三个小家伙，吃得了那么多钱吗？”

“当然。”

季域之没打算和他绕弯子，直接拆穿他不堪一击的谎言。

“谢绝，你没说实话。”

“长官，我没撒谎。”

谢绝不承认，季域之也不生气，只是起身将执法记录仪暂停，迈步走到谢绝身前站定。

两人一站一坐，谢绝被迫仰望他，却没半点心虚惊慌的样子，反而坦荡地和他对视。

獬豸的鎏金黑印巧妙地和季域之的瞳孔融为一体，发动能力的时候让人难以发觉。

“我可以查你的银行和易行流水。”

“……”

“从你出生开始，每一笔流水明细我都可以查的清清楚楚。假如我和他们说你涉嫌一起易金不当谋利的案子，相信银行和易行都会给我一个面子。”

“……”

“哪怕我什么都查不出来，你恐怕也会被永久拉进两行黑名单里，以后只能用现金支付了。”

“……”

“最重要的一点，你打本无非是为了用积分换易金，我把你的易行卡冻结，我保证你一个子儿都取不出来。”

“……”

季域之走回去重新打开记录仪。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谢绝像是含了一大口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嚼吧嚼吧，最后干巴巴地吐出来两个字。

“还债。”

这个回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你的身份信息上没有未实现，以及正在履行的契约。也就是说——”

季域之与谢绝对视。

“你的账目上没有要还的债。”

谢绝第一次流露出些不一样的神情，像是嘲讽，那表情一闪而过，又好似只是在淡定地陈述事实。

“欠债一定需要契约吗？”

“那倒不是，只是契约可以为您省去一些纠缠，公平地维护您的权益。”

“好官方的话。”

季域之意识到谢绝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就不再追问，他看出来这人确实没说过假话，坦荡地不可思议。

又觉得这记录仪真是多余，终于将它彻底扔在一边。

“走吧，我送你回去。”

“仲裁庭还有这种服务吗？”

“没有。”

季域之起身为他打开门。

“但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现在有了。”

谢绝经过大门时，季域之忽然开口叫住他。

“我有很多钱，无论是易金还是居民币，包括积分也是。”

谢绝表现得毫不意外。

“我知道。”

季域之盯着他侧脸，看他下垂的唇角，还以为这个人天生就不会笑。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还债，你接受的话。”

“谢谢啊，但是……”

“但是不必了是吗？”

“嗯。”

谢绝的回答太滴水不漏，嘴上说自己缺钱，结果真到要给的时候，又拒绝的比谁都干脆。

很显然，要钱也是个糊弄他的借口。

“谢——绝——”

季域之念他的名字，故意将这两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仿佛要在嘴里咂摸一下味道，像评价没喝过的功能水一样认真。

“你确实很擅长拒绝别人。”

谢绝迟疑了下，片刻后继续维持他那副淡定，并不对季域之为他开门这件事情感到有多受宠若惊，更没有丝毫身为一个嫌疑人该有的恐慌。

季域之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

一个账号认证时间刚满三个月的新手，面对他的问话居然如此淡定、无辜、游刃有余、甚至还有心情和他装傻充愣。

他没再多说，关上大门准备下班，看见隔壁监测庭的沈越灼也正走出来，于是三人一起顺路离开联盟理事庭。

沈越灼对于季域之的“送嫌疑人下班服务”感到吃惊，他自来熟地凑在谢绝耳边。

“你太厉害了吧！他还有这服务呢！上次他审一个嫌疑人，一口气审到大半夜，对方不松口，晚上他就自己跑回去睡觉，给人家晾在仲裁室一晚上。”

沈越灼边打小报告，边偷瞄季域之。

“你到底抓住他什么把柄了？”

谢绝也呆住，像是没想到季域之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慢半拍地想了想。

“可能是一问三不知吧。”

沈越灼作恍然大悟状。

“原来‘闭嘴’才是面对审讯最好的办法！大师我悟了！不过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在他面前闭嘴吗？”

他又快速瞄了眼季域之。

“那可是‘獬豸’！”

然后又冲谢绝竖起大拇指称赞。

“你可真厉害！”

沈越灼站在两人最左侧，询问身边的谢绝。

“那怎么送你回去？”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重点上了！

谢绝原地站住，抱着最后的希望提问。

“现在‘三不管地区’还能进去吗？”

沈越灼和季域之都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季域之倒是看过他的资料，只是没想到谢绝真的住在那里，他以为只有谢绝的猫和狗住在那。

他因为经常出入，所以填信息的时候为了隐蔽自己，选择冒填。

沈越灼反应了下，而后立马拿出手机，开始他最擅长的“找关系”。

只听电话接通，他叫对方“陈叔”，听起来像是某个保安大爷，还是没正式上岗的那种。

谢绝目瞪口呆。

“你们体制内，还需要擅长这个吗？居然什么人都认识……他说的那个‘陈叔’，不会是我家楼下那个成天穿着个汗衫，看起来无所事事，但是棋却下的特别好的七十岁高龄老大爷吧？人脉这么广的吗？”

季域之轻笑着回答。

“不用，只是越灼比较擅长这个，有时候还是蛮有用的，比如现在。”

很快，沈越灼便带着他新鲜出炉的消息赶来，像普罗米修斯为人类带来火种。

“很遗憾，最近三不管地区加强监管，已经开始着手整改，短期内都不能住人了。

我还打听到，他们准备直接翻新！不想管原住民了。”

季域之注意到，谢绝听到这话后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比下午初见他时还要灰白。

沈越灼喘了口气，继续给炽热的火炬添了把燃料。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听到有推土机的声音，估计已经在动工了。”

有人以前每次炫耀，某人都说他萌，说萌是爱的体现。

久而久之，他默认只要炫耀的话，某人就会觉得他萌，喜欢他。

嗯对，其实小绝一本正经炫耀呢，季域之却觉得他是在装傻骗自己

我不行了

另外

季域之这个名字每次打出来，我的输入法就跟鬼上身了一样，好几次打出来“加油站”，笑我一大跳。

万一哪天出现在正文里了，请大家也一笑而过，习以为常，我会注意捉虫的（笑）。

哦对了，大家叫我悬止或者宣纸都好哦。

请宝宝们在章评和我互动！我会挨个回复！爱大家！

今天也双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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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