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梅在外打工这些年是赚了些钱，林家的砖瓦房修得也是板正亭立，外面还贴了瓷砖。
舒母拎着东西，舒心生在后面跟着，本该是吃饭的时间，但林家院子里门关着，舒母敲了两声，是林志勇媳妇儿沈秋开的门。
“是舒婶子，你是来看素梅姐的吧，快快进来。”沈秋大着肚子，还想去接舒母手上的重物，舒母连忙把袋子放在椅子边，搀了一下沈秋，“你身子重，要注意些。”
沈秋点点头，又抚着自己肚子，“素梅姐在她屋里休息呢，我带你过去。”
舒心生没忍住，看了看沈秋的肚子。
沈秋四肢都瘦瘦小小的，下巴尖尖的，脸上没什么肉，显得眼睛更大了，可能是怀孕后身子压了，竟是比七岁的舒心生高不了多少，却盯着个斗大的肚子，舒心生突然有一种，对方肚子里是个吃人的怪物的感觉，沈秋在被那怪物一点点吞噬掉。
她没来由的有些难过，沈秋见舒心生看着自己，便弯弯嘴角笑了笑。
自从怀孕之后，她便更爱小孩儿了，舒心生又不像其他村中的脏小孩，干干净净粉雕玉琢，就是整日冰着脸，像个冷面小菩萨。
屋内传来一阵尖锐的啼哭声，舒母便打开了门，看到正抱着孩子哄的林素梅，心里又是一痛，走过去把孩子接过来拍了拍，将桌上的奶嘴塞婴儿嘴里，哄了好一阵，见对方没哭了，便放在一旁，转眼又看到满脸泪痕的林素梅。
舒心生看着正闭着眼嘬奶嘴的小婴儿，满脸通红，小小的身体却能发出这样令人胆战的哭声，简直就是个恶魔。
“陈姐姐，你怎么又过来了。”林素梅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别与我客气了，我知晓你心里不舒服，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带孩子。”林素梅比舒母小几岁，但也远不是孩子了，只是在舒母眼中，林素梅始终还是个小妹妹似的。
“我学学就会了，”林素梅牵着对方的手，道：“是我倒霉，遇人不淑，当时我也想过，把这小孩留在医院，自己再也不管，但终究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那人有了老婆，这孩子出生那天，正好碰上了对方的孩子住院，不然我一直被瞒在鼓里，简直是命运造化弄人，我就咬牙带回这孩子，往后也再不提这人。”
“什么命运造化弄人，是那男人虚情假意玩弄感情，不过你说再也不提，我是支持你的，就是你要知道，村里比不得外面，长舌之人遍地可是，起初你去城里做工，说话难听的人我都记着，”舒母看了一眼还敞着的门，见沈秋不在，继续道：“你这弟弟，也不是个好的，小秋现在大着个肚子，他仍像从前那样......”
“我知道，陈姐姐。”林素梅虽然常年在外地，但之前父母尚在人世的时候，自己想着不能跟前尽孝，将自己的大多收入都寄回家，但后面父母去世时，连医院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林素梅才知道是自己那兄弟败光了钱，后面自己也留了个心眼，所以才敢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村。
舒母把带来的东西交代好后，正要带着舒心生离开，刚到门口，就和林志勇撞了个对面，舒母紧紧拉着舒心生的手，目不斜视离开了林家。
后来，因着林素梅在家，舒母也常去林家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舒心生有时跟着去，有时课业忙便也没去。
林素梅带回来的婴儿一天天长大，小名儿叫顺儿。舒心生看过，是个长得很一般的小男孩。
其实顺儿长得算是同龄小孩中顶天的好看了，林素梅长相好，那男人也不是个矬的，两人的亲生骨肉能丑到哪去，但舒心生还是不太喜欢这个小孩。
后来沈秋也生了，是个闺女，因为早产的原因，小姑娘跟瘦猴儿似的，没出月子的时候身上还黑，但舒心生却很喜欢。
自从林素梅回来后，沈秋也有了作伴，林素梅看沈秋可怜，又觉得愧疚，想着好好调养着，所以生产后沈秋也长胖了不少，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心生，一会儿记得再看看书包里东西齐不齐全，城里远，回来不方便。”舒母把做好的辣椒酱放进袋子里说道。
因跳了级，舒心生读了五年小学便入了初中，学考成绩好，比过往的全镇第一还高出不少，前阵子镇长专程到舒家通知，说是现在有扶持政策，去城里读高中，能免学费，就出个寄宿费。
学费对于舒家来说不算大事，虽然舒父工资一般，但舒母是会过日子的，舒父也踏实勤快，两人都知道舒心生是个能读的，早早的把钱都准备好了，但是镇上乡下的教育资源和城里都是不能比的，只是离家很远。
舒心生的冷漠性子和从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长大些了，舒父有时候看着自家乖女儿和自己的领导似的，有一次自己刚戒烟那会儿，没忍住买了烟来躲在后门吃，被舒心生撞见，对方的眸子冷得能让人生冻疮。
舒母肺不好，闻烟味难受，舒父为着这事儿戒烟了，瘾来了还是没忍住，但自那以后，舒父彻底戒掉了。
“没事儿，咱们心生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是不是？”舒父在一旁道。
舒心生看了一眼自己父亲，又看了一眼母亲，“我国庆节还要回来，不必拿太多去。”
“是说是说，国庆节回来，正正好过生日。”
“心生，在外遇到什么事情，有什么麻烦，要给老师说，要是有人欺负，解决不了的，就回来。”舒母知道自己女儿，再看起来有主见，也还是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孩，“就你心大，还在这笑！”
舒母想着以后不能天天见到女儿就一阵担心，看到傻乐的丈夫又是一阵来气。
舒父又笑了两声，他是知道自己妻子的，对内就一张嘴巴厉害，但还是走过去认错，又对舒心生说：“你妈妈这是难受了。”
话语刚落，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素梅走进来，刚拿出红包，舒母就想阻止，林素梅像是预判到了对方的动作，火速把红包塞进了舒心生的书包里。
“可不许跟我客气，我把心生当女儿看的，你要是阻我，就是离间我们母女，是不是啊？”林素梅笑着说，轻轻搂了搂舒心生。
舒心生罕见地弯了弯嘴角。
舒母也懒得跟林素梅计较，见对方一身整齐装扮，像是要出门，问：“素梅，你是要去哪儿吗？”
林素梅叹了一口气，道：“顺儿现在也上小学了，我在村里呆着终究不成，我还是要去外地走走。”
“去哪？”
“我准备去深城看看，约着之前认识的几个朋友，去那边做生意。”
“好远，可是都定好了？”
“定好了，就明天一早的火车票，我现在就得出发去镇上，是好是歹，我总要去试试。”
“我......”舒母的记忆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林素梅告诉自己要去城里闯荡的时候，自己当时竟是也有冲动想跟着去闯，但她舍不下心生，也舍不下家里。
“陈姐姐，你怎样都好！”林素梅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舒母在大多数人眼中，就是很标准的传统女性，勤劳能干顾家，但林素梅知道，陈姐姐的性子是最强的，也是最有担当的。
因着舒心生是个女孩，村里用这事儿挑拨舒父舒母的人不在少数，明明都是和自家不相干的事情，有些人却偏偏要跑到人家家里放屁，特别是看着舒家好起来了，甚至有人还来张罗着让舒父新娶一个能生儿子的新老婆。
当时林素梅担心陈姐姐受男人的气，自己着急地跑去舒家，看到舒父抄着锄头把那些人打了出去，自己才安下心。
虽然在林素梅眼中，舒父千好万好也配不上自己的陈姐姐，但能是现在如此，也算是合格了。
“素梅，我信你的，在外注意安全就好。”
“嗯，我也不是当初那个二十来岁的人了，只是顺儿......”
“是啊，你那儿子要怎么办。”
“我只能拜托我兄弟照顾了，虽然他不靠谱，我给了沈秋一张卡，以后我把钱直接寄给沈秋，虽然她性子软，但是个明事理的。”
“你安排好就好。”舒母想到以后又不知多久才能见，心里就难受。
“梅子阿姨。”
“心生怎么了？”
“没，没什么。”
舒心生记性好，她不知别人如何，但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仍是清晰，她感觉得到，这一次的林素梅来告别，和自己幼时的记忆不同。
或许是年岁长了，记忆中鲜艳如同朝露中的玫瑰，现在总感觉有几分落寞。
虽然心生从不说，但她确实是十级颜控选手（风至：那本小姐一定是她最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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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