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从林家离开了，其实对于顺儿的去留，舒心生并不在意，虽然她觉得，对于林素梅来说，顺儿的存在甚至可以算是一种负担，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挺荒唐的，但是舒心生一直都很在意，自己记忆中的还是个少女的林素梅，和刚刚生产完无比憔悴的林素梅，以及印象中最后见到的，去往深城前的瘦削背影。
子女是父母的前世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舒心生就忍不住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那样无私地爱着自己。
就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女儿。
特别是在知道就是因为怀上了自己，母亲才会毅然决然放弃去城里打拼的想法。
若是母亲知道自己的想法，定是会说自己犯傻。
有时候舒心生怀疑自己有什么情感缺失症，自己肯定是在意着一些人的，比如父母，比如林素梅，但这样的感情似乎和爱不能划上等号。
这对舒心生来说，一直都是十分困难的问题。
但是想清楚似乎也不能怎么样，所以舒心生选择忽略。
沿着小路回家的路上，舒心生在沙石滩上看到一个蜷坐在石头上的浅蓝色身影。
女孩的衣摆被河风吹着，呆呆地看着浅浅涟漪的水面。舒心生站在岸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朝着女孩的方向走了过去。
女孩察觉到了身后有人靠近，微微扭头看着对方，见到是舒心生，想起刚才的不愉快，有些不自在。
舒心生本来是想过来和这个女孩谈一谈关于林素梅和顺儿的事情，毕竟她看起来比那个温董更好作为切入点，但当她靠近女孩后，看到对方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不知为何，想说的话全哽在咽喉中出不来了。
对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舒心生承认，自己好像不太能看女生哭，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生。
“要擦擦吗？”舒心生将刚拆封的纸巾递给女孩，“眼泪。”
“......谢谢。”
“不用谢。”
“抱歉......”
“？”
“刚在门口，我对你语气不好。”
舒心生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样一件事情，但她确实也没有放在心上。
见舒心生没回话，女孩似乎有些无措，和刚刚踢人膝盖的样子判若两人，舒心生见到对方这样，本来想说的没关系也停在了唇边。
“你认识那家人吗？既然你今天来找那家人，是不是也知道温立群是来做什么的。”
“嗯。”
“温立群，也就是我爸爸，他说，要在宁城给妈妈找一处最好看的园子当作墓园，因为宁城是他们认识的地方，我就跟着来了。谁想到他是来接他养在外面的儿子的。我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妈妈去世之前，我都这样觉得，我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太幸福了，老天爷觉得对其他人不公平，就要把我的幸福收回去，但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要让我妈妈离开呢，明明享受这份幸福的人是我，就算要惩罚，也该是我来承担。有错的是我，为什么生病的是我妈妈呢？”
舒心生没说话，她能听懂女孩的话，但她无法共情，“有错的不是你，错的人都是你父亲，还有疾病。”
“但是......”
“别但是了，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舒心生语气有些严肃，一向强势的女孩闻言只是把整个人蜷得更紧了，双手抱着小腿，继续看着水面。
“我只是，觉得我不配，”女孩的声音闷闷的,“我在病房外悄悄听到那个医生说，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过，身体才变得不如以前。”
舒心生在一旁的石头上挨着女孩坐了下来，两人的外套摩擦了几分。
“如果不是我，妈妈也不会身体变差，有可能就不会生病了。她在病床上痛到翻身都要咬着嘴唇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脏也好痛，她见我会偷偷掉眼泪，就强忍着不在我面前皱眉。直到去世的那天早上，她还拉着我的手对我笑，说囡囡今天真好看。但是我妈妈才是最好看的人，她是那样好。那天我摸着她的手腕，真的好瘦好瘦，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肌肤下的血管，我想忍住不在妈妈面前哭，但我真的好没用，连眼泪都忍不住。”
舒心生平生第一次感到词穷，或许是女孩的脆弱太明显，所有理智的语言都无法说出口。
当亲人的离开成为既定事实之后，苛责自己或许是减轻负罪感的方式，也是怀念的途径，但过分的自我谴责只会陷入自厌的怪圈，从而进一步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一阵风吹了过来，女孩打了个喷嚏，舒心生才发现对方除了身上那件浅蓝色外套之外，里面就穿了一件薄毛衣，宁城气温低，河边风更冷。
“你还不回去吗？”舒心生问。
“我，不想回去，我不知道能回哪去。”
不知为何，舒心生总能从女孩身上感受到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被迫成长的。
但不论如何，在舒心生看来对方也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回去吧，会吹感冒的。”
“如果感冒是对我的惩罚，那我愿意感冒。”
舒心生感觉自己竟有些无语了，她果然无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对方总说些疯话，但她可以确定一点，女孩现在肯定不想回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河边的风愈发大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舒心生站起身，轻拉了一把女孩的手臂，道：“不去林家，我带你去我家，怎么样？”
女孩闻言抬起头看着舒心生，被浅浅日光刺得微眯起眼，显得几分憨态。
“我家也在村里，离林家不远，不用担心我会拐卖你。”
女孩拧拧眉，“我不是不信你的意思，去就去。”
“哦？那为什么这样容易就信我？若我真是坏人又如何呢？”
“那你是坏人吗？”
“我不是。”
“你说不是我就信，怎样，难道反悔了，不想带我去？”
见对方嘴上非要逞强，舒心生微弯了唇角，也不继续争论，道：“走吧。”
二人正准备离开沙石滩，舒心生还是没忍住对女孩说，“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容易信别人，万一我真是坏人，将你买了可怎么办。”
“本小姐觉得你是好人，那你就是好人，我都不怕，你怎么还怕起来了？”
“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说认真的，好啦，虽然我年龄小，但经历过的事情比很多人都多了，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到现在，我都还没给你说我的名字。”
“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本小姐从不做亏本买卖，你得先用你的名字交换。”女孩扬了扬下巴，有点像只小孔雀。
“舒心生。”
“啊？”
“我的名字，叫做舒心生。”
女孩本以为对方还会和自己来回几句，没想到对方这样干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又觉得脸热。
“大小姐，你呢？”舒心生问。
“温风至，我的名字。”
大寒时节的河风和温暖丝毫不沾边，女孩长着一双桃花眼，明明才说出那些伤心的话，眉眼间也像是含着笑，和自己截然不同，和名字给人的感觉倒是不谋而合。
俩小孩[吃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