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先是表示收到了姜尧让人送回去的东西,然后照常提醒她注意安全,最后说了下次任务的地点,可又在结尾提醒了一句。
她想了一会想不出结果,无聊地把玩起那颗粉色的石头。
圆润光滑的石头中间穿插着两根细细的裂纹,不放在阳光下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咦?”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安宴听见声音看去,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姜尧侧头,看安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石头,便把石头递了过去:“记得吗?那次火灾捡出来的,但我还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安宴点点头,两根手指捏起石头放在眼前,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这是舍利子,得道高僧圆寂后尸体火化,就会烧出一颗舍利子。”
他看到舍利子中心的两道痕迹:“你已经用过了?”
“嗯,昨天晚上要是没有它我就死在那个胖男人手上了。”姜尧想起被啃掉的半个脚掌。
“好好保存,应该只能用一次了。”安宴嘱咐道。
“放心吧。”
车子继续前行,姜尧无所事事地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不知何时起,车子已经驶离熙熙攘攘的大路,拐进了崎岖的小路。
突然间,一抹黄色的身影在马车前窜过,吓得车夫猛地拉紧缰绳,那匹马受惊嘶鸣出声,马车不受控制地颠簸起来,把姜尧跌回了座位。
可还是晚了,马车轮子下压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
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什么东西?”姜尧捂紧鼻子,皱着眉,一把掀开帘子。
“这是黄皮子,也叫黄鼠狼,听家里老人说这东西可碰不得!”车夫满面愁云。
他小心翼翼地把尸体从车轮下取出,解下腰间的长巾将尸体包好,又在树下找了个位置把黄鼠狼尸体埋了起来。
嘴里一直嘀咕着:“得罪了,得罪了……”
姜尧见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怎么说?”
二人在树边埋了黄鼠狼尸体,这么一遭正好让他们在半路休整一下,车夫拿出旱烟,叭嗒叭嗒地抽了起来。
“嗨,我说了你就听个乐,也别当着,可能是老一辈吓唬孩子的。”车夫看着埋葬黄鼠狼的坟头,目光幽深,缓缓说道。
百年前有个城里来的富商,高价收购黄鼠狼皮做裘皮大衣,还有个要求——必须活剥,因为死后剥的皮不够完整,卖不出好价钱。
在利益的驱使下,整个村子男女老少齐齐出动,把猎黄鼠狼作为度日的营生,可不过几个月,人们便发现抓到的黄鼠狼越来越少。
于是有人提议,把抓到的黄鼠狼圈养起来,等下了崽再杀。
没想到黄鼠狼此物野性难驯,与猪羊不同,它们宁可活活饿死,也不肯被人类饲养,愁坏了的村民们找来了个道士,请道士帮他们算算怎么才能让黄鼠狼就范。
道士掐指一算,发现山中一千年老松下有一黄鼠狼洞,里面有几只母黄鼠狼即将临盆,黄鼠狼族群会为了保护它们安危而乖乖就范。
村民们连夜上了山,终于见到了那几只母黄鼠狼,它们的体型比正常黄鼠狼大了两倍不止,皮毛油亮亮的。
还聪明异常,像是成了精,整个村子的人围追堵截了三天,才把筋疲力尽,即将临盆的母黄鼠狼全部抓住。
村民们赶忙把它们带了回去,当天夜里,那几只母黄鼠狼同时临盆,叫声吸引来了黄鼠狼族群试图营救,却被村民们一网打尽,这一趟下来抓到的黄鼠狼几乎比村民们抓一天的数量还多。
有母黄鼠狼在,这些被圈养的黄鼠狼开始吃东西。
母黄鼠狼也颇有灵性,知道自己叫声会引同伴来送死,于是自从产下幼崽后便再没叫过,也没再有黄鼠狼来过。
村民们不忍心破坏它们昂贵的皮毛,又想利用它们吸引其他黄鼠狼,便朝她的幼崽下手。
第一天踩死了一只,它们的哀嚎声引来了八只黄鼠狼。
第二天踩死了一只,它们的哀嚎声引来了五只黄鼠狼。
第三天踩死了两只,它们的哀嚎声也只引来了三只黄鼠狼。
村民们意识到山里大概只剩这些黄鼠狼,却又不甘心地又折磨了母黄鼠狼几天,才死了心,专心搞起了繁殖。
他们在母黄鼠狼身上得到“灵感”,养黄鼠狼时在饲料里加了大量油脂给黄鼠狼增肥,又不想投入太多,于是把饲料换成了麦麸。
黄鼠狼吃不下掺了油的麦麸,便被村民按在漏斗下强行喂食。
不出半年,这群黄鼠狼便变得臃肿油腻,身上的肥肉甚至堆积出了肉褶,像是身上长出来的肉瘤。
那几只母黄鼠狼原本的皮毛也在一次次强行受孕生产中失去了光泽。
但这样做给村子带来了巨大收益,村子彻底变成了养殖屠宰场,每个村民身上都沾着洗不掉的血腥味。
“后来呢?”姜尧听得眉头紧锁。
车夫在马车上磕了两下烟灰,又吸了一大口,却被呛得咳嗽几声,才继续道:“后来死了的黄鼠狼魂魄回去报复,那个富商和那一村子的人都死了。”
他咂了两下舌,像是亲眼看到了似的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听说那富商死的时候,皮被活生生剥下,家里人只听到他惨叫,却进不去房门,直到屋里没了声音门才被打开。”
车夫又抽了口烟:“听说这东西最是记仇,等到了地方给它烧点纸钱,别让它怪罪。”
姜尧缓缓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走吧。”车夫抽完烟起身,捋捋马的鬓毛,给它紧了紧绳索。
“走吧,还要多久?”姜尧看看天色,问道。
“快了,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马车重新上路,安宴从刚才下车起就进了木牌,到现在也没再说话,想必是在外面时间太久有些累了。
姜尧没怎么在意,靠着自己的包裹渐渐睡了过去。
呼——呼——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剧烈的心跳声冲击着耳膜,她在跑。
她为什么在跑?什么东西在追她?
强烈的不安让她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边跑一边转头去看。
噗嗤。
温热黏腻的液体溅了她满脸,是血。
身后人的胸口被什么东西破了个洞,血喷射而出,溅了她一脸。
“娘!”她听自己撕心裂肺地喊到。
“快……”跑字还没说出口,刚做出口型,她胸口的爪子便缩了回去,女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女人大睁着眼睛,瞳孔中倒映着姜尧的样子。
我是长这个样子吗?
姜尧想。
女人彻底没了气息,姜尧这才看见被她挡住的村子——已经被熊熊烈火吞没,身上着火的村民尖叫着爬出火场,却被突然窜出的什么东西一口咬碎了喉咙,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没了气息。
姜尧脑子嗡嗡作响,她连难过都来不及,只听着女人的指示,咬紧牙关转身就跑,火将她的后背烤的发烫,她一步也不敢停,跑得口干舌燥,嗓子里冒出血沫也不敢停。
终于,周身温度降低,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她成功跑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就重新将她淹没,她腿下一软,跪坐在地上,哭得浑身发冷,爹娘没了,她的家没了……
但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多大的仇怨要屠村?姜尧颤抖着抱住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
“咦?差点把你落下。”一道清脆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姜尧还来不及反应就胸前一凉。
她低下头,一只长满绒毛的手从胸口伸出,手中抓着她的心脏,心脏还在跳动着。
“多脏的心啊……”身后的声音叹息一声,手上微微用力。
砰!
她的心脏在身后那人的手中碎裂,从指缝中流了一地。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姜尧只来得及转过头,看清了对方的脸——一张布满姜黄色毛发的脸。
黄鼠狼。
姜尧猛地惊醒,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胸口的剧痛似乎还留在身上,疼得她呼吸都有些艰难。
心跳声已经盖住了马车的吱嘎声,她耳边嗡鸣,风从窗子吹进来,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马车外的树叶哗哗作响,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撒在姜尧身上,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安宴,你在吗?”姜尧嘴唇颤抖,轻声问道。
……
没人回应。
姜尧只好自己平复了心跳,长出一口气,无力地靠了回去。
“姑娘,快到了!”外面的车夫喊到,马鞭声响起,马车提了几分速。
“嗯。”姜尧把胳膊挡在眼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安宴去哪了?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有些担心,可想到安宴刚吸收了陈雨的浓郁怨气,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马车已经稳稳停住。
总会出现的,姜尧想。
……
另一边。
安宴看着突然消失的马车和姜尧,面色阴冷,身上的怨气滚滚翻涌,遮天蔽日。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下心口的暴虐,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清湫村。”姜尧/安宴看着村口的牌匾,同时念出声。
安宴:我说我走是闹着玩的,真让我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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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清湫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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