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从外面放完花灯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江翊派马车送她回家。

“侯爷进门坐坐。”

江翊掀开帘子,看着庄严的朱红色大门,门口管家家丁,早就等在门口,摇头:“不了,后面有的是机会。”

穆姝不再让他,目送之后转身踏进大门,便瞧见司潜身着单薄站在枯树亭廊下等她。

这颗树是当年从西北运过来的,中途上还好好的,可一到京城便不成了,彻底没了动静,鲜少是能看到几片新芽,其他跟枯树无异。

穆姝上前,“天这么冷,怎么不进屋。”

司潜神色温柔,眼角是淡淡暖意,道:“宴会上多喝了几杯酒,身上有些热。”

穆姝眸色淡淡,跟着坐下陪他。

冷风吹拂,空气冷冽刺骨。

司潜起身,朝穆姝伸手。

“起风了,快进屋吧。”

屋里桌角上拜访着一沓厚厚资料。

“郭掌柜给的,看来拦路劫火的人,有好几批。”

穆姝靠近,眉头微皱。

郭掌柜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想在他哪里得东西,须得听他吹牛,还得跟着喝酒。

“事情我会慢慢查,你不必如此。”

司潜笑着摇头,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穆姝眼眸微垂,点点头。

这么多年,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彼此之间的相处模式,不会过多过问,默默替自己善后。

外面丫鬟端着醒酒汤过来。

穆姝顺手接过,晾了一会,如今已经温热,正好入口。

司潜乖乖接过瓷碗,一饮而尽。

穆姝见他喝下,放下心,准备回院子。

“阿瑾……”司潜突然叫住她。

穆姝回头:“嗯?”

司潜浓密纤长眼睫微垂,声音淡淡,如同水墨画上淡淡的那一笔淡墨,道:“天冷,多穿衣物,万不要着凉了。”

“知道了。”穆姝勾唇,看着司潜欲言又止:“还有话对我说?”

司潜薄唇微抿:“等过完年关,江南有批生意,我想带你去南方,方便你养伤。”

穆姝一顿,看着他脸颊上带着的红晕,想烧透的白瓷里面透着粉白,道:“好啊。”

司潜得到回答,眉眼舒缓,带着笑转身离开。

过了几日。

被抓的雷武回来了,不过是被一个黄衣短发的少女带回来的。

穆姝修养两天,脸色转明。

雷武原本整洁的衣衫,此刻破破烂烂,有几处还露出伤口。

满脸惭愧,走到穆姝面前。

“主子……”

穆姝皱眉,看着雷武身上的伤口,眼色凝重。

“没事了。”

雷武眼眶温热,抿唇点点头。

少女将一张账单,递到穆姝面前。

“内城卫出手忒黑了,光保释个人,都要五百两银子。”

穆姝接过单子,嘱咐侍卫,道:“去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曼姑娘。”

卢曼听到一千两,眼睛一亮,不过片刻便拒绝了,道:“不成,楼主说了,这单生意只收友情价,叫他老人家知道了,指定要骂死我。”

穆姝点点头,六安书院有自己的规矩,笑:“那好,不过听说曼姑娘新写的话本要上了,锦绣楼还要跟你重金求本。”

一句说说到卢曼的点子上,杏眼弯弯,道:“那成,倒时候有我的本子你们院必然要超出望春楼,既然是一门子外卖,那就给你优惠些。”

穆姝被她逗笑:“多谢曼姑娘。”

卢曼忽然想到重要的事,道:“对了,我们楼主说了——”

卢曼话还没说完,就见侍卫从外面搬进两大包行礼。

穆姝不解。

卢曼抿唇笑,道:“忘了告诉公子,你家司老板已经跟我们楼主签了长期合同,叫我贴身保护你,做你小丫鬟。”

“什么,保护我?”穆姝苦笑,道:“在下这么大人,还保护不好自己。”

卢曼摇头,道;“司老板昨夜火急火燎去的楼里,不过师兄们都在外面没回来,只能叫我来了。”

穆姝被这举动打的猝不及防,想找司潜问清楚,就听侍卫说他已经出城谈生意去了。

难怪昨晚的事他只字不提,原来在跟自己玩这先斩后奏。

无奈接受事实,将卢曼安排在西院厢房里。

雷武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穆姝看他一脸犹豫;“是牢狱之事,有蹊跷?”

雷武点点头,道:“主子,这次……不是劫货查访,那么简单。”

“屋里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这两天牢狱中,全都是因为查访而被抓的商贩,有熟知的,也有我不认得的。”

雷武将自己在内城卫牢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同穆姝讲述:“只是有一点很可疑,这些人兴师动众,却没有问什么,只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丝毫不像有重案要案要查,更想是要引人注意,一场闹剧。”

穆姝想到那夜京城外的黑夜箭矢,眼眸陷入沉思。

过了半响,缓缓开口:“所抓之人,都是京城商会的人?”

雷武点头:“八成都是,不过也有南疆运送玩意进京的。”

穆姝点头,心里似乎有了想法,道:“大旱流民,看来有人,想在这上面的动手脚。”

雷武不解,刚开口问,穆姝便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主子,您还是多休息吧,商会那边不是一朝一夕,能被影响的。”

穆姝拿出帕子捂住嘴巴,猛烈的咳嗽叫他流下眼泪。

“好戏才刚刚开始,哪有退场的道理。”眼底却一点点冷下来,道:“有人要商会乱,那就让它乱。”

————

江翊一大早上还没睡醒,就被邱云宁叫起来,到京郊跑马。

这几日,日日宴会宾客,实在乏得慌,今下来跑马。也算是释放心情。

“听说景双快回来了,今日若有他在,肯定很有意思。”

江翊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爽朗笑容。

“文钦,一年不见,这么想我。”

江翊喜出望外,没想到阮通真得回来了。

阮通比他们两个大两岁。

自小几个人就能玩到一处去,算是从小玩到大得伙伴。

只是后面长大,也就聚少离多。

阮家世代武将,东源之地,多高山挺拔之地,贯穿平原,险要之地。

阮将军名震天下,不过数年前的一场战役后,落下伤病,后大权落在长子阮通身上。

弱冠之年,便手握军队,护佑一方百姓。

邱云宁偷笑:“谁让你消息闭塞,景双哥哥要回来的消息,我可是早就知道了。”

三人相识一笑,转身进了里面的锦帐。

江翊最近喝酒不多,可是兄弟回来了,自然要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顿。

邱云宁被几杯温酒下肚,就眼神迷离,脚步不听使唤,

两人习以为常,自顾自要喝酒聊天。

“景双,这次回京,也是过年就走?”

阮通摇头:“要早,今年大旱流民太多,陛下圣旨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知会,军部出人,协助各地。”

江翊笑着倒酒:“是啊,流民之事,恐怕是现在第一难题。”

阮通眼眸看向江翊,道:“流民之事,边境还是小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你万要小心,即使有平川侯在京,可当年之事,已经敲响警钟,文钦,伴君如伴虎,你万分小心。”

两遍小心,里面满是担忧。

当今陛下痴迷文玩古物,但也是个纵横权术的君王,平川侯当年开辟南疆腹地,为南境百姓谋了百年太平,可君王面前,最怕功高盖主。

平川侯被软禁在京城之重,若他的儿子是个纨绔酒色之辈,自然不会引人担忧,可偏偏是江翊这样顶天立地的儿郎,怎么会不引发忌惮。

江翊眼眸微垂,他如何能不明白现在处境,只是软肋在手,他也是被拔去獠牙的狼,当个纨绔自己最好。

别不谈,道:“听说嫂子已有身孕,过些时日,我们可要喝你阮景双的喜酒。”

阮通面露淡笑,放下酒杯,转头看向江翊,道:“阿兰在东源还时常说到你们,文钦,如今你也不小了,有没有那家姑娘,寻得良缘?”

江翊一愣,装傻:“我这整日留恋烟花巷柳,那家姑娘能看的上我。”

“这么多年,还在找吗?”

他没说‘还没放下’而是说得还在找吗?

他同江翊认识太久,自然也了解他的性子,看似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其实最是有心之人,凡是他认定地事,绝不动摇。

江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热酒滑过喉咙,辣的人心脏猛跳,眼睛酸涩。

“有一点头绪,不过……”

不过可能想往常一样,转眼变空。

修长手腕处,隐约露出一条隐晦如同毒虫的伤疤,可怕的趴在手臂上,像一条阴凉的毒蛇。

阮通看着他,抬起手,轻拍他的肩膀。

“文钦,就算当年她还活着,如今局势,她还愿意出来吗?当年我们一起上学,谁不知她是性子最为刚烈的女子,云关被破,万人横尸,她……”

江翊抬眸,眼底带着执念:“只要不是亲眼见到,她就还在人间。”

都说人生百年,经不起消磨,可若不是她,这百年光阴,消磨就消磨。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不说要跑马,你我二人,也是好久没有较量过了。”

江翊伸手抹了抹眼角,收敛眼底神色,跟着站起身。

“定不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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