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阮青荷。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要乖,只有乖,才会被爱。
所以我很努力地做一个乖孩子,成绩从小学到现在一直保持在前几名。
起初他们吵架的时候还会背着我。
后来却越来越不加掩饰,我就像一颗被他们踢来踢去的皮球。
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我够乖,他们就不会离婚。
十五岁那年,高一刚开学,他们终于扯碎了最后一点体面。
两个人当着我的面,互相推脱,谁也不肯要我。
我跑出去冲进大雨,感觉雨下的震耳欲聋。
街上好安静,浑身都湿透了,却只能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到单江边。
脑子里空荡荡的,我甚至觉得不如就这么结束吧,好像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然后我突然被拉住,接着是一把突然遮过头顶的伞。
林煦阳--班上那个总是吵得像盛夏蝉鸣一样的男生。
我从来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能永远那么开心。
但他此时却一言不发,只是用力拉住我的手腕。
他睫毛上也沾着雨。
他带我穿过雨幕,走进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店--那是徐阿姨开的面馆。
徐阿姨给了我干净的衣服和毛巾,让我洗个热水澡,又给我煮了一碗鸡蛋面。
很奇怪,那碗面吃起来特别温暖,暖到让我想哭。
徐阿姨轻声问我怎么了,我居然毫无保留地全都说了。
她听着听着眼里泛泪,想安慰我却欲言又止。
我说我不想再向他们要生活费了,我想自己打工,自己活。
徐阿姨说,如果不嫌弃,就来她这儿帮忙吧,她正好想招个人。
她还特地翻出了还没来得及贴的招工启事,像是生怕我觉得她在可怜我。
我答应了,我是真的需要自己的收入。
后来他们诉讼离婚,法庭把我判给了阮铭。
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但至少他没有当面说破。
得知我在打工,他也再没给过我生活费。
我们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
我申请免修晚自习,每天下午放学都去徐阿姨那儿帮忙,在学校寄宿,就更少回家了。
再接到阮铭的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说他是交警,电话那头背景嘈杂,混着雨声和鸣笛。
“你父亲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我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去世了。
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
护士低声告诉我,是他在路边打电话时被一个酒驾司机撞飞了出去。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靠近,只是远远望着。
忽然想起我们之间最后一句对话,还是两周前他冷着脸说:“你要打工就自己负责,别来找我。”
警方定责很快,对方赔偿了一百三十万。
我捏着那张存单走出交警队,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信任,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徐阿姨--她身上有种令我安定的亲切,或许正是我从小缺失的那种温度。
她仔细听完,眼眶微微发红,却是真心实意地为我高兴。
接着,她拉过我的手,语气温和却不容商量。
“青荷,这笔钱要好好留着,从现在起安心回去上晚自习,专心准备高考,考个好大学。”
我还想坚持来店里帮忙。
她却摇摇头:“想来可以,但得等你有空,而不是占用读书的时间。”
她的目光坚定,我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明白,她是真的在为我着想。
后来我恢复了晚自习。
某个傍晚,教室里只剩我还在做题,林煦阳忽然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至今都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说:“阮青荷,你想不想谈恋爱?和我。”
我整个人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煦阳会喜欢我?
像他那样活在阳光里的人会喜欢我吗?
我们就那样静静对视着。
他的眼神真挚而明亮,像是在等待一个认真的答案。
我最终慌乱地抱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宿舍。
好狼狈。
或许,在他冲过来抓住我的那一刻,某种心动就已经悄悄生根。
可是像我这样长期生活在阴影中的人,又怎会奢求去触碰太阳呢?
我以为没有回答他,就是默认拒绝了。
可他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当天晚上他便发来消息:“那我能不能追你?”
我没有丝毫犹豫回复他两个字。
不能。
但他远比我想象中的执着。
有一次收作业,我走到他座位前提醒他还没交。
他托着腮笑得一脸无辜对我说:“不会写啊,课代表,你教教我呗?”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本子塞进我手里。
“其实会写,”他低声说,“就是想你亲自来找我收。”
…这个人,真的好讨厌。
我发消息警告他,再在班级跟我讲话,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他说:“好嘛,阮青荷,你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可爱,真的一句话都不能说?”
不能。
我十分无情地拒绝了他。
我真的受不了他的语音了。
可那天晚上,我却偷偷戴上耳机,听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办?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之后他真的履行承诺,在教室里不再打扰我,我们仿佛回到了刚开学时那种互不干扰的状态。
--但在手机里,他却从未离开。
他开始频繁地给我发消息,起初我只挑着回,回复也简短。
可不知从何时起,等待他的消息成了习惯,我也渐渐离不开这种陪伴。
高二前的假期,徐阿姨送了我一条白色连衣裙。
她告诉我:“女孩子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路过橱窗看到这条裙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应该属于你。”
我心里酸酸涩涩的,她总是这样--默默填补着我生命中缺失的温暖。
生日那天,我换上裙子在镜前轻轻转圈。
林煦阳不知何时走过来,轻轻取下我的发绳。
“放头发会更合适。”
随后他凑到我耳边:“阮青荷,你好漂亮啊。”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我就发现我的兔子发绳不见了,急忙去敲他的门。
“林煦阳,把我的发绳还给我!”
他开门把我拉进去房间,轻轻把我抵在门后。
我推他,却被他握住手腕,这时我才看清,我的兔子发绳正戴在他的手腕上。
“林煦阳,你到底想干嘛?”
“闭眼。”
我以为他要吻我,固执地不肯闭上。
他突然笑着看我。
“青荷同学,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我没有。”
大概是看我脸红得厉害,他也没再逗我,从旁边拿出一个礼盒。
“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打开盒子--是一条珍珠手链,中间缀着一个精致的蝴蝶结,看着就价格不菲,和这条白裙子格外的搭。
我刚想开口拒绝,他已经拿起来戴在我手上了。
“很适合你。”
他眼睛笑得弯弯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前阵子拼命帮徐阿姨送外卖攒钱,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什么这么傻,我明明一点都不好。
他伸手想帮我擦眼泪却又收回,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林煦阳,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啊?”
“因为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我没有回答,只轻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我们走到了单江边--那个我们第一次真正产生联系的地方。
晚风轻拂,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我忽然停下脚步,问他:
“林煦阳,你说,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
他点点头。
“可是,对不起啊,我好像…早就喜欢上你了。”
其实我说完这些话真的紧张到不敢呼吸了。
他却一下子紧紧的抱住我。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微发抖,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忍不住逗他。
“林煦阳,你不会哭了吧?”
“阮青荷,不准说话…再说我就亲你了。”
我忍不住笑了,继续轻抚他的后背。
他稍稍退开,双手捧着我的脸,声音格外温柔。
“可以吗?”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点了点头。
他缓缓的靠近,就在呼吸近在咫尺的时候突然退开。
“不行。”
然后又重新抱住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的脸颊轻轻靠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怎么这么乖啊?”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如果我不乖的话…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他将我搂得更紧。
“不会,你不乖的话我会更喜欢。”
我抬头望向他的眼。
林煦阳,那我再也不要乖了。
……
开学时,我们俩都选了全理,很幸运的被分到一个班,于是便开启了属于我们的“地下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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