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风驰电掣的在黑夜中疾行,留下两排汽车尾气,随风而散。
冯唐回过头,大灰受的伤太重,整只猫都没有精神。
这种情况他自己逃出去都难,带上大灰更是难上加难。
冯唐试着看能不能把锁撬开,结果忙活了半天发现全是徒劳,正当他打算检查下大灰猫的伤势的时候,车停了下来。
冯唐重新钻进大灰猫的肚皮底下。
冯唐感觉到大灰猫的爪子动了,它似乎有点痛,用爪子抓紧了冯唐。
冯唐心想,待会等他们过来打开笼子的时候,他就趁机跳起来,用爪子抓他们的眼睛,下手要狠,动作要快。他们肯定会慌张,这个时候他就跑出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自己得先跑出去,然后才能说其他。
至于救大灰,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冯唐静静等了约莫半分钟,没等到那对男女过来开后备箱。
冯唐觉得奇怪,又继续等,过了五分钟、十分钟,他终于反应过来,现在还是凌晨两三点,天都还是黑的,他们八成回房睡觉去了。
冯唐从大灰肚子底下钻出来,话说大灰真是重,压在他身上都快喘不过气来。
冯唐见笼子打不开,就牟足了力气,试试铁笼的掀盖能不能推开。这个铁笼并不新,上面还有锈迹,冯唐使出吃奶的劲,也只能推开一点缝,根本钻不出去。
冯唐试着绕着铁笼挨个角落寻找缝隙,他人很小,身体又软,只要脑袋能出的去,就肯定能出去。
正当他上下忙活的时候,大灰醒了。
它动了动,慢慢转过身来。它体型大,转个身就占满了笼子一半。冯唐抓住笼子边沿往上爬,给它让位置。
这时,冯唐耳朵里忽然听到咔擦的声音,他连忙转过身,只见大灰的爪子正在掀盖处使劲,一声轻微的响动过后,铁丝制成的掀盖折出一个角度。
做完这一切,大灰倒吸一口气,冯唐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似乎是伤口崩开了。
它又垂下了脑袋。
冯唐连忙走过去,借着这个角度往外钻。
貌似还是出不去,冯唐的直觉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不信直觉。
于是冯唐狰狞着脸,硬生生把脑袋挤了出去。可是脑袋出去了,脖子却卡在缝里,后面的身体出不去。
冯唐不信邪,憋红了脸使劲往外蹬,这时,有个爪子放在了他尾椎骨上。
紧接着,一道大力从后面推来,冯唐像个活塞似的被推着前行。
铁丝网卡得很痛,冯唐感觉自己要炸,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憋足了气往外挣扎,终于逃出了笼子。
呼——
冯唐累的满头大汗,感觉自己像被人剥了一层皮,浑身又酸又痛。
冯唐转过身,嗅到后备箱里的血腥气更重,连冯唐的屁-股尾巴上都沾了一点。
没时间休息了,他开始寻找后备箱的开关。寻找无果后,冯唐找到了汽车尾灯的位置,回头看一眼因为伤势过重,又昏过去的大灰,咬咬牙,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开始用手,用身体,用脑袋撞汽车尾灯。
一下、两下、十下……
冯唐已经记不清自己撞了多少次,他只知道自己撞得头晕目眩,脑门疼得像火在烧。可是他不能放弃,两条猫命此时此刻正捏在他手里。
在一次后退半米,紧接着一个冲刺般的撞击之后......这个突发-情况可以踢出去,用来求救的汽车尾灯终于掉了。
冯唐来不及给自己已经淤青的脑袋、胳膊揉一揉。他钻出去。
车外,空气是辣么清新,微风吹来,是如此的舒服。
大概这就是逃出生天的感觉吧。
他活过来了。
冯唐跳到地上,发现车停在一栋私房民宅前面,这个门有点破旧,周围的门店才刚刚关门,上面写着刘氏烧烤、张家鸡爪什么的,他们刚刚收完摊子,连灯都没有关。
只有面前这家,门窗紧闭,一片漆黑,没有招牌。一般来说,有正经工作的人,不会大晚上的跑去偷猫。冯唐打量了下面前这家有点老旧的房子,猜测这就可能就是抓他们的人了。
这是栋两层楼的房子,外观上比较残破,二楼的阳台和隔壁的并列。冯唐想也没想的,避着人,偷偷钻进了隔壁的刘氏烧烤。
里面男人女人正在说话。
“娃他妈,别收拾了,先睡吧。困死了。”这是男人有点疲惫的声音。
“没事没事,晚上你辛苦了,我把这些弄了就睡。对了,娃在二楼睡,明天还要上学,你呼噜声太大了,会吵到他的。先在一楼睡一下吧,我已经帮你把床铺了。”
“好,那我先去了。我定个闹钟,明天早上我去送孩子,你就多睡会啊。”男人说着,拖鞋拖鞋走过来。
冯唐连忙躲到楼梯底下,男人没有发现。他拉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冯唐跑上二楼。
二楼空荡荡的,看样子没有装修,只有间卧房。他走进去,门开了条缝,有个小孩正在睡觉。
冯唐走进去,走到卧室对面,起跳,把通往阳台的门打开。门锁发出“咔哒”的声音。可能会吵醒这个小孩子,不过冯唐没理会,他走出去,借着阳台的位置,跳到隔壁的阳台上。
偷猫贼一家黑漆漆的,什么都听不到。
冯唐跑进屋。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霉味,像是好几年没有打扫过了。冯唐走得小心,隐约中,忽然嗅到了同类的味道。是那只丑猫的味道。看来他没找错。
冯唐在二楼随意看了圈,并没有看到那两个人,便走下楼。猫着脚步慢慢下楼,凭气味判断那只猫被锁在楼梯下面,正在熟睡。冯唐小心翼翼的下楼,丝毫没有惊动它。
空气中嗅到了人的味道,以及人类没洗澡洗衣服的馊味。越到一楼,馊味愈发明显。冯唐一边嫌恶,一边挨个推开房门。
他们果然在,而且已经睡了。男的呼噜声震天响,也不知道那女的怎么睡得着。
冯唐跑进去翻找钥匙。
他才跳上-床,扑面而来的脚臭味。那股子酸爽和臭味,简直能飘香十里。
冯唐当场窒息。
呕~冯唐忙别过脸,躬下腰干呕不止。麻蛋,冯唐心说以后不能偷懒了,万一以后脚像他这么臭,会娶不到媳妇的。
男人的呼噜声忽然停了。
被发现了?冯唐猫下腰,把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其实根本不需要刻意隐藏,就他这身全黑的毛和瞳孔,在晚上要陆城找都找不到。
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呼噜声再次响起。冯唐放松呼吸,小心翼翼的踩在被子上,屏住呼吸走到床尾。他们把衣服随便扔在了脚头。
冯唐走过去翻衣服口袋。
冯唐摸到了车钥匙,是放在钥匙串上的,至于笼子钥匙……冯唐用嘴巴叼起钥匙,继续在衣服里面摸索。
“猫……”女人在寂静的夜里忽然低语,冯唐瞅了她一眼,跳下床,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异常清醒明亮的声音,“有猫!”
冯唐蹲下身,隐藏在黑暗里,回头看了眼女人。
女人似乎梦魇,这会已经受到惊吓坐起来,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剧烈的喘着粗气。她拍了拍旁边的男人,“张大伟,房子里有猫!”
男人迷糊不醒的嘟囔,“有啥子猫,你睡糊涂了。”
“不是,张大伟,我闻到猫味了!”
猫味?冯唐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毛,难道是因为没洗澡?
房间灯啪的一下就亮了。
女人常年干盗卖猫的生意,这些年还因为虐猫做起了噩梦。梦里,女人总是梦到有猫在追杀她。
无论现实生活中女人有多凶狠,对待猫咪有多利索和凶恶,但是在梦里,那些有着利爪的猫无比诡异,它们灵活的躲开女人的攻击,然后从墙角、从房梁,甚至从马桶里钻出来,然后伸出它们尖锐的爪子,张开獠牙……
女人在白天对猫有多嚣张,睡梦中对猫就有多恐惧,尤其是现在刚睡醒的时候。
然后在这股子担惊受怕中,房间的灯骤然明亮,突然映入女人迷糊眼帘的东西,就是蹲在她脚头的,浑身漆黑,仿佛志怪小说里幽灵般出没的黑猫。
“啊!!!!”女人嘶声尖叫,高昂的分贝响彻整栋楼房。
隔壁房熟睡的小孩猛然从梦中惊醒,他茫然的看着空荡荡又乌漆嘛黑的房间,好半天才回过神。接着,这个才念小学二年级的八岁小男孩,异常懂事的起身,把通往阳台的门关了。
他打了个哈欠,回到床上蒙住脑袋继续睡觉。
冯唐没命的跑,身后一男一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抓狂般追击他。
“别让它跑了,它把钥匙叼走了!”
“该死的,这猫拿钥匙干什么!”
冯唐心里呸了一声,心说:我现在没长大,硬打可能打不过你,怎么可能还跑不过你。
他撒开了腿原路返回,配音猫也醒了,挣扎着想来追冯唐。可惜它被链子锁着脖子,空有忠犬一般的报主人之心,挣扎了半天却根本碰不到冯唐。
冯唐眨眼就跑到二楼的阳台。
“你站住!”男人只穿了条四角内-裤,一路追过来。这时他看到黑猫已经跳上了阳台的护栏,还转身见了他一眼。
男人怔楞,不知为什么,他从黑猫的眼神里,看到了嘲讽的意思。
眼花了吧,一只猫,嘲讽我什么?它凭什么嘲讽我?男人片刻犹豫间,黑猫已经跳到隔壁阳台去了。
男人追过去,只见黑猫蹲在隔壁的卧室门口,似乎在推门。很显然,冯唐这会推了半天推不开。
两家挨得太近,黑猫就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位置卡顿住。男人脸上露出狞笑,“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冯唐才懒得理,他终于肯定就在这三五分钟的时间里,门就被锁住了。它转过头,发现再往隔壁的那一家走,阳台那里安了铁丝网。这意味着,冯唐没办法再跳过去,他被困在了这里。
这时,察觉到身后有异动,他转过身,发现那个男人挺着一圈肥肉,居然要从阳台那里翻过来!
冯唐后踢一步,毫不犹豫的起跳,借着阳台的护栏,跳到窗户上,哗啦啦的击打玻璃。
才睡下去的小孩被吵醒了,他回过头看了眼窗户,猛然间看到窗户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身量粗犷的男人。
这个陌生的男人露出狞笑,伸手去抓窗户——
“哇!!!!!”接二连三被惊扰的小男孩忍不住大哭起来,“妈妈,爸爸,有坏人!”
才躲过男人粗大手掌的冯唐听到了男孩的声音,他索性左躲右躲,和男人纠缠了半分钟。
见男人的怒火已经由五十直线飙升到三百,冯唐知道不能再惹他了,于是躲开了男人的手,叼着钥匙一骨碌爬到隔壁阳台的纱网上。
男人还要去追,这时,小男孩的父母已经闻声冲了上来。他们举着铁锹和棍子,不等男人辩解一句,就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了下来。
房间的灯早就亮了,把阳台照得一清二楚。冯唐的爪子扒在纱网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那场景之惨烈,画面之暴力,连从小就喜欢打架闹事的冯唐都有点看不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闭上一只眼睛。
而另一只眼睛兴冲冲的瞅着他们,心说:左边左边,对对对,左勾拳,踢他裆啊,都是男人你应该知道踢哪里最疼。哎呀,没踢好。
冯唐趁着三人混打成团,从铁丝网上跳下去,叼着钥匙大摇大摆的从房间里走进去。
被穿着睡衣,躲在卧室里,鼻子上还挂着鼻涕泡的小男孩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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