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完了小孩，也让小孩妈妈看到了自己，冯唐在女主人要打他之前，离开了这间屋子。天色阴暗下来，起风了，可能快要下雨。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有雨。没一会，小雨淅沥沥的下下来。他和大灰连忙躲进一颗大树上避雨。

专家说下雨天不能躲在大树下避雨，可是放眼周围，除了农田就是有人的房子，冯唐宁愿待在树上。

这里僻静。

可是没待多久，雨越下越大。就算有层层叠叠的树叶挡雨，冯唐身上的毛还是快打湿了。

打湿的毛贴在身上，感觉就像大冬天穿着浸了水的棉衣，这种厚重又黏腻潮湿的感觉，别提有多难受。难怪猫都不喜欢洗澡。

正打算站起身，甩下身上的毛，大灰从旁边的树枝上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下冯唐，然后朝他走过来。

树枝很小，根本蹲不下两只猫。冯唐不明白大灰的意思，只好往旁边走，给大灰挪位置。谁知这时大灰却伸出爪子挡在了冯唐前面，然后打回整只猫盖在了冯唐的上面。

灰色的长毛盖在冯唐整个身上，连视野都有点看不清。冯唐愣住了，他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大灰这是在给自己挡雨？

冯唐莫名觉得感动，蹲在大灰的皮毛下一动不动。由于大灰的毛特别暖和，冯唐甚至生出了睡意，他缩成一个球，窝在大灰的肚皮下面，渐渐睡了过去。

直到听到树下有人喊，冯唐这才睁开眼。大树下陆城打了把伞，正站在树前面不远处，喊着他们的名字寻找他们。

冯唐“喵呜”了一声，陆城顺着声音走过来。

陆城打着伞，抬头看到他们的时候，欣喜的表情溢满了整张脸，他张开双手对着树上两只猫说：“乖别怕，我来了，快下来。”

冯唐甩了甩尾巴想下去，但是发现蹲在他上面的大灰没有动。冯唐正奇怪，只见大灰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它背对着陆城朝树上面爬了上去。

大灰一直爬到树高处才停下来，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目光中有着些许冷意。冯唐刹那间明白了大灰的意思——我走了，以后和你们不是一路的。

冯唐急了，他顺着树杈爬上去，但是大灰只是冷眼看着他。冯唐恼怒，他朝着大灰哈气，气势汹汹的走过去要咬大灰，却被大灰伸出的前爪，按在了脸上。

冯唐前进不能。

下面的陆城也急了，高声喊：“大灰你先下来，我和他们已经谈好了，赔点钱就可以，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快下来！”

大灰不为所动，只见他爪子用点力，颤颤巍巍爬到树梢的冯唐就感觉自己左右颠簸了两下。雨淅沥沥的打在树叶上，被雨水浸渍过的树枝打滑，冯唐一个没留神，感觉后脚一滑，就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小黑！”

冯唐视野骤然颠倒，失重的感觉让冯唐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他慌张的伸手去抓树枝，层层叠叠的树叶刮伤了他的眼睛。极速的气流冲进他的鼻腔，冯唐吓得屏住呼吸，尽量摊开四只爪子，不让自己摔得太惨。

这时，下坠的冲击力突然卡顿住。

大灰不知怎么冲下来，咬住了冯唐的脖子。冯唐惊魂甫定，他看到大灰倒挂在树枝上，用嘴巴叼着自己。冯唐连忙抓住树枝，爬到树干上。

大灰见他安好，转身就走。冯唐连忙咬住它的尾巴，大有“有种摔死我，不然老子一定不放手”的气势。

两只猫现在的高度已经不高了，距离地面还不到两米。大灰伸出爪子推开冯唐，这次，它的爪子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把冯唐从树上推了下去。

树下面的陆城连忙伸手接住小黑。

而大灰，却在冯唐摔下去的瞬间，从树上的另一边跳下去，跑远了。

冯唐砸在陆城的脸上，他连疼也顾不得，赶紧去找大灰，发现它居然已经走远了。冯唐当场就炸了，转个身就要去追。

却被陆城拉住，“好了好了，大灰想走就让它安静呆会吧。”

冯唐：屁！它是猫！人生地不熟的它一只猫能到哪里安静去。再说了大灰是老子带过来的，就是它想安静，也应该是由我把它送回南城安静去。

愤怒的冯唐从陆城的身上跳下去，朝着大会快速跑过去。

陆城大喊：“你们别走远了，我现在还有点事，处理完了马上来找你们。”话音刚落，两只猫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也不知道它们听到了的没有。

陆城气急，正要追过去耳提面命一番，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杨忍冬。

“二十万已经准备好了，这里有个协议，你抽个空过来签一下之后钱就可以给你打过去。”

陆城点头：“好，不过我现在手头上事有点多，等有空了我就过去。”

陆城最终还是丢了两只猫的身影，他只好先折回去。上午的一番闹事叫来了警察，警察把双方叫到派出所协调了一下午。可惜并没有任何协调结果。

不过好歹折腾了一天，陆城最终从陆霖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大概的流程：这个案件是一场意外，如果搁在人身上，就是正当防卫，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但是放在猫身上就不同了。

现在陆城有看管宠物不严的连带责任，所以金钱上的赔偿是免不了的。至于郭威家属闹着要杀猫的事情，那就不是警方和法律能干涉的了。

陆城回的是他舅舅家，老宅肯定是不能回去的，那家人现在都还在那里不依不饶。陆城回去肯定要被逮住。来这一边，他是来找舅舅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处理。

赔偿肯定是要赔的，关键是要赔多少，以及要不要把大灰交给他们的问题。陆城的态度很简单，大灰已经跑了，那家人想要抓大灰就自己去抓，别来这里找陆城——这也是他刚才没强行留下大灰的原因。

至于赔偿金，那就真不好说了，三五万可以接受，□□万勉强也说得过去，狠心一点，要价二三十万也可以。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这个议价的尺-度真是太大了。

关于这一点，大舅给的建议就一个字：拖。

如果现在直接谈协调，他们肯定会高额抬价，加上陆城刚从外地回来，他们肯定会以为他非常有钱，因此陆城必须先做足姿态道歉，然后再哭穷，最终把这个赔偿往后拖。拖到郭家没办法，等这个金额一降再降之后，再说。

陆城听了这番话，无奈的叹口气。

陆城之后的安排，冯唐不知道，他这会跟着大灰往村里走。起初大灰还嫌弃冯唐，它会朝他龇牙，朝他哈气，用动作赶走他。

但是冯唐死皮赖脸的非要跟，大灰凶他，他就后退，大灰往前走，冯唐就跟上，大灰起跑，冯唐也不落下。

只是冯唐现在的小短腿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摔了个跟头，抱着头摔得可惨了。

跑着前面的大灰连忙跑回来，把冯唐扶正。冯唐可怜巴巴的看着大灰，就差挤出两泡眼泪来。于是大灰妥协了。

冯唐见它态度放软，赶紧上前和它并排走，没走两步，还用身体去撞大灰。可惜他现在个子不大，还没有大灰的腿长，撞了半天也只撞到大灰的腿。

大灰十足无奈，只好由着他闹。这会已经晚了，两猫又在地上走得一脚的泥，于是爬到某户农家外面的大树上休息。

冯唐眼疾手快的溜进农家院里，偷来一块晒好晾在房梁下面的鱼干。这鱼干几乎和冯唐差不多大，他走得磕磕绊绊，终于拿到大灰面前。他把鱼干放在大灰面前的树杈子上，甩着尾巴亮晶晶的看着大灰。

大灰犹豫了会，伸出舌头舔了舔鱼干，慢慢张嘴吃了。冯唐非常满意，他看着大灰吃到一半，这才跳下树，重新冲进院子里，叼了根煮熟的玉米。

可惜这次冯唐没有这么好运，还不等他把玉米叼出屋子，就被屋子里的老头子发现了。那个老爷爷抄起笤帚就打在冯唐身上。

冯唐“嗷呜”一声，连忙跑开了。他一路跑到树上，对着大灰“嗷呜”个不停，还指着自己被笤帚抽中的屁-股给它看。

把委屈发泄到一半，冯唐突然卡壳，貌似大灰可能听不懂。可是看到大灰认真在听的眼神，那股子怀疑又蹭蹭的上涨，他怎么越来越觉得大灰也是个人了？

冯唐缩回到树枝子上，大灰要把鱼干分别冯唐，冯唐拒绝了。大灰于是自己三两口吃完鱼干，从树上下去，冯唐连忙要跟，却见大灰跳进了农家院里。

冯唐在树上等了一会，毕竟大灰要跑的话，肯定不会进农户的院子里。大概五六分钟后，大灰摸黑从院子里出来了，他嘴巴里叼了一整袋面饼。

这是种底面焦糊，上面却撒满了胡椒的饼，闻起来香香脆脆的。冯唐咬了口，发现还怪好吃的，他赶紧把面饼抱怀里，冲着大灰笑得见牙不见眼。

吃完后两只猫在树杈上睡了一夜，可是粗粝的树杈子，睡得冯唐哪哪都不舒服。猫的身体软，可是再软的身体也经不住一整晚在树枝上休息。因此第二天天不亮他就醒了，晚上睡得不舒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担心大灰跑了。

这会儿见大灰在另一根高树杈子上睡觉，并没有跑，冯唐就安心了。大灰特地挑了根又粗又高的出岔子，这会它睡成了一个球。冯唐稍微动一动，它就睁开了眼。

秋冬之季，早晨的空气中泛着白雾，凉丝丝的从皮肤里沁进去。

冯唐从树上跳下去，就着溪水洗了个脸。溪水倒是很清凉，清澈见底，但冯唐不敢喝，他昨天下午还看到有个男孩子小溪下游尿尿。

但是这会它又有点渴，只好四处找找有没有解渴的。没有多远，他瞧见了一颗橘子树，正准备摘点橘子解渴，忽然看到前面开过来一辆破面包车，他仔细一看，那不是周旭的车吗？

片刻间，车已经停在了冯唐的面前，陆城走下车来，抱起冯唐问道：“大灰呢？”

冯唐跳下去，往身后跑，陆城追过去。冯唐停在了一颗大树下，朝陆城点了个下巴。这会只有陆城一个人来，他也不怕暴露。

陆城抬头，果然在树上看到了大灰，他伸出手示意大灰跳下来，高声说：“大灰，去你周旭哥哥家里躲一躲好不？我去趟南城，筹点钱把郭威这事了了，然后就来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