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河西节度使

“殿下果然博闻广识。”闵琳,不,王清君说到。

崔昭却不接她的话:“我乃是梁王之子,又怎能称殿下,更不需将军如此将才屈居京城后宅之内护佑,将军还是早日回凉州去吧。”

王清君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节度使既然将小将送到此处,军令不可违,小将绝没有半途折返的道理。”她顿了顿,换了个称呼,“堂哥放心,堂哥没有驱策,清君绝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在堂哥遇到危险之时才会着人相救。”

崔昭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之时,刚跑走的几人已经有说有笑地回来了,一伙人热络的气氛在见到崔昭的瞬间便个个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吓得都闭紧了嘴巴。

崔昭淡淡扫了几人一眼,也不便再同王清君说什么,便转身朝中堂回去。

王清君本要跟在他后面,却突然觉得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脚步一顿便和崔昭拉开了距离。

身侧那人见崔昭走远了,回头低声对她说:“你方从外面被认回来,怎么不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母亲没告诉你不能同他说话?”

王清君挑眉:“他?”

“就是,”身侧的人声音更轻,几乎是气声了,“昭......,他。”

她指了指崔昭的背影。

王清君便问道:“他怎么了?”

“他能看透人的命运,我小时候亲眼见过的,他说那人不好看,不久那一家都被抄斩了,你若是觉得自己命好,你就去招惹他吧,不然我劝你,还是不要主动去探知天命为好。”

女孩对崔昭的敬畏深入骨髓,这才提醒了王清君一句,但到底与她生分,说完这句话便快步走开了她的身边。

王清君于是被远远地落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家堂兄妹的背影,临进屋前方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西北凉州方向的天空。

而此刻在她挂念的凉州河西节度使军中,河西节度副使闵晟睿匆匆拿着一封书信到校场上找到他家节度使:“节度使,京中来信,闵琳已经顺利抵达梁王府。”

他与之说话那人打着赤膊,缺胯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举手投足间野性十足。听闻此言,先是一松手把手中的箭矢射了出去,这才接过一旁护卫捧着的热毛巾擦手,拿过书信查看。

“不错,”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初几了?”

一旁的亲兵景铄回道:“禀节度使,十六了。”

河西节度使萧择益眯着眼略一思忖:“那个雪娃娃,是不是下月及冠?”

闵晟睿闻言一阵无语,边跟着萧择益朝营帐走边挖苦他:“你都多少年没见人家了,叫的倒是亲切,”他倒是也不忘回答他家节度使的问题,“梁王公子确实是下月的生辰。”

萧择益想起来那个矮矮的小人,藕节般的手臂执着地拉着他袍子的下摆,非要跟自己这个“最好看的大哥哥”玩儿,引得阖殿宫人都上来哄他的样子,痞气十足地笑:“多少年没见不还是那个雪娃娃?你没看见京里前几日送来的画像?”

闵晟睿跟着他进了他在营中的营帐内:“你把闵琳送过去到底什么意思?你不会还打着让这位爷,”他手朝天上一拱,“的主意吧?”

萧择益拧了帕子在身上乱蹭:“王清君,叫什么闵琳。你没听见我怎么嘱托咱们家琳儿的?”他不让人家叫,自己倒是叫的欢,“护佑,你不知道护佑什么意思?京里要乱起来了,他这身份终究是个隐患,我怕到时候闹起来,他小胳膊小腿儿的不是任人宰割?而且琳儿去也不只是为了他,往后京中可不比从前了,还是得有个更得力的人在才好。”

闵晟睿不爱听他说闵琳的新名字:“她是我妹子,一时叫王清君而已,又不是永远叫王清君。”

萧择益把帕子往铜盆儿里一摔,笑了笑戳他的肺管子:“你这是捡的妹子,人家本来也不姓闵,怎么以后不能姓王了?”

闵晟睿在他身后仗着他看不见挥了一拳:“我妹妹可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萧择益猛地转头回去看他:“你在我后面又做什么小动作呢?”

闵晟睿歪了歪头,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萧择益也懒得戳穿他,便穿衣袍边问:“鄯州那个软蛋到京城了吗?”

闵晟睿默默算了算:“算算日子是该到了,估计琳儿下封信里就会写。”

萧择益坐到桌前,翻开一份奏报,边看边说:“好啊,大戏开锣,戏子就位,咱们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闵晟睿倒是不像他这么乐观:“就凭姓杜的本事,怕是还挨不着太极宫的边儿,你纵是有千般算计,也不过是碍了那位的及冠礼,给梁王夫妇添堵罢了。”

萧择益闻言摇了摇脑袋,胡乱编起的发辫散乱:“晟睿啊,你还是不够了解咱们这位圣人。如今的西京就好似一汪平静的湖水,雪娃娃可是她手里的一步大棋,即使不论崔昭的身份,他的及冠礼圣人也必然看得紧。说不得及冠礼之时,她还会亲临梁王府,大张旗鼓地去给雪娃娃撑腰,兴师动众地把他介绍给京城各色的达官显贵,让所有人都掂量这位的分量才是。”

若说行军打仗,闵晟睿自认与萧择益各有所长,但是论起算计人心,他远远不如萧择益,因而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

仍在京中梁王府的崔昭不知道他的及冠礼已是明里暗里成了京城内外的头等大事,自他回家以来,每日被梁王妃拉着试礼服、改仪程,便是女皇说要他在京中皇亲家四处拜访也不得空闲,更遑论关注那些挤破了头也想在他及冠礼上争得一席之地的各地官员。

西京庆云楼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鄯州刺史杜赫宣正边擦汗边对着小厮抱怨:“老子就没见过比梁王府更难敲开的门,娘的老子好歹也是鄯州刺史,他梁王府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不过是这西京里的人看着他老子和皇帝的面子捧着他,他还真当自己是那仙童转世,老君下凡了?我呸!我倒是不信......”

他正待继续叫骂,门口忽地传来几声叩门声。

杜赫宣一愣,朝门边问道:“谁?”

门口一男声低问:“屋内可是鄯州来的杜老爷?”

杜赫宣没有应是,只是追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回答:“小人是馆驿驿使,有一封鄯州来的书信要呈给杜老爷。”

杜赫宣这才放下心来,给自家小厮使了个眼色,自己拿起帕子边拭汗边转回到屏风之后。

孰料门边一阵响动,杜赫宣却迟迟没有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不得不压低声音责问小厮:“磨蹭什么,赶紧把人打发走就是了。”

小厮半晌没有回话,杜赫宣心下不安愈甚,悄声从桌边起身,打屏风侧边探出脑袋去看。

只见方才他与小厮说话的桌边坐了一位身型瘦削,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听见动静转头朝他看来,一双桃花眼在他那条红色抹额的映衬下显得多情非常:“杜大人?”

杜赫宣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一时间分外尴尬,强撑着气势走出来:“什么大人?我不过一个行脚商贩,当不起什么大人。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的房间,”他的眼睛看向一旁被男人带来的侍从控制住的小厮,“还殴打我的小厮?”

男子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否认,闻言把手中的一迭纸展开对着念起来:“杜赫宣,泉州人士,体貌丰伟,右颊有痣,左侧鬓边有痦,因三次大考得上上,不及耳顺之年而官至鄯州刺史。”

读到这里,男子饶有趣味地先后打量了杜赫宣的左右脸颊,才把手中的画像振开给他看,重复了一遍:“杜大人?”

甚至语调都没有丝毫变化。

杜赫宣这才面容灰败,神色颓然,扶着桌边缓缓坐下:“这位大人,敢问你是哪部哪司的大人?我,下官,下官确实是杜赫宣......”

他眼神涣散,四处看看却没有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只能转回来看面前坐着的这人,却看到此人正拿着手中写了他面貌体态的纸张把玩,一时间急中生智:“大人手里拿的似乎是官员考课表的记录,本官猜测,大人想必是吏部的?”

男子眼神一闪,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态度暧昧道:“杜大人对我们吏部的事情知道的挺清楚的。”

杜赫宣却仿佛从他的态度中窥得端倪,瞬间找到了底气:“自然,本官此行来京,正是给吏部方侍郎递了折子述职的,你是吏部哪个司的?”

男子眼神紧紧盯着杜赫宣,若有所思地重复:“向方侍郎述职。”

正当杜赫宣觉得被男子盯得难受非常时,却见他忽而神色一遍,站起身来形容恭谨,朝他躬身行礼:“既然杜大人是来述职的,臣自然是考功司的,俞伯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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