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突然浓了起来,争先恐后往众人身边挤,能见度降低,江聿连忙回头拉动手中绳结:“站在原地别动。”
白雾后没有动静,藤绳却被拉的笔直。察觉到不对,两人拖着阴魂停在树丛边,却没见到人,只剩一地碎铁七零八落地延伸到树林深处。
“那俩姑娘呢?”
江聿绕过铁片,顺着树藤牵引停在一棵比别的树粗壮两三圈的杨梅树下。
陆崝的手腕被绳子牵拉起来,半举在空中,他没跟过去,蹲在剩下的铁片边上,挑出一块铁片举在眼前。
银黑色的铁片尖端突兀地沾着一缕金色,泛着清淡光晕。陆崝眯了眯眼,捏紧手掌把铁片收入手中,又突然松开,将铁片抛起又落下,金光一闪一晃,愈发显得陆崝眼眸漆黑不见底。
“怎么了?”
陆崝扬眉轻笑,手臂垂下,轻捷走上前,“没事,随便看看有什么线索。你找到人了?”
江聿也不知信没信,曲起手指在杨梅树干上轻敲了两下,一张暗红色的阵法骤然浮露,渔网般兜头罩下,白雾从脚底向上攀升,眼前一片花白。
“嗡”的一声尖鸣,陆崝脑中一阵刺痛,脚下轻飘飘没了实感,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是一脚踏空,身体倏然下坠,狂风刮擦着脸颊,长发凌空,陆崝勉强闭眼定了定神,再次睁眼时已落到了土地上。
陆崝往四下瞥了两眼,仍然是杨梅树林,阳光干净,芳草萋萋,与那片瘴气林截然不同。不过没看着人,又低头看了眼手腕,空空荡荡。
陆崝压下眼睫,伸出左手一摸,果不其然,还有个硬物在手腕上,那绳结让他一碰,金光次第亮起,接成条状,延伸到远处,一眼看不到末端。
也不知是江聿阵法的问题还是他灵魄不稳的影响,两人居然没有落到一处。陆崝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他不急着与江聿汇合,相反的,他还有些事要背着他处理。
这座城疑点太多,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但上边能越过他的手直接影响到凡间生力的寥寥无几,如果真是上边人,那这下手也太黑了点。
陆崝找了处四面皆有密枝遮掩的空地,盘腿而坐,闭眼冥想。
周身浮起金色光晕,逐渐加深,长发凌空飞舞,腰间佩环琮琮,青衣爬满红色暗纹,袍摆袖角一抹桃红,金线织就的百花随灵力波动绽放。
陆崝蹙眉睁眼,金瞳若琥珀般通透,眼尾数道红纹攀至眉骨,本是极尽妖妍的一张脸,一睁眼一股凛然之意扑袭面而来,又偏生生了一张笑唇,乍一眼看去有个几分不怒而威的味道。
眼侧的红纹愈发鲜艳夺目,一滴血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心……
神爱世人,心怀怜悯,万物平等,神不得轻动恻隐之心,是故双目垂泪为精血,不得轻露悲相。
精血凝炼着法力,能使人法力短期大增,陆崝逼出这一滴后便撑不住法身,扛着头晕目眩站起,四周的树叶相较之前粗壮许多,他扶着站定半晌才走出树丛。
手心那颗精血散发着滚烫温度,至烈至强的法力被困在绿豆大小的血珠中,翻涌,暴起,奔腾。
陆崝松开手,血珠顺着手指滚落……
“陆崝?”
“!”陆崝手指蓦然收紧,回头,惊愕道:“江聿?”
他居然没注意到江聿什么时候出现的。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你人影了……”陆崝快速把血珠压在袖中,“去哪了?”
“你脸色不太好。”江聿停下脚步。
“魂魄不太稳,休息一会差不多了。”
江聿瞥见他曲起的手指,缓缓抬眼与他对视,“那你小心,不舒服也别逞强。”
陆崝脸色苍白,笑得憔悴,扯动手腕上的藤蔓,“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江聿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轻轻一蹙眉,“我现在感受到你身体很糟糕,灵力波动极不稳定。”
陆崝没想到他就这么坦坦荡荡承认了试探监视他的事,一扬眉梢,“是,你待如何?”
江聿没动,就在陆崝以为他被自己唬弄住了不会有所动作了以后,他毫无征兆突然上前,吓得陆崝后退一大步,后背撞上树干。
江聿攥住他的手,陆崝想到血珠还在袖口,慌忙挣脱藏进背后。
江聿抓了个空,陆崝乘机就要将身一扭,从他身侧钻出去。江聿眼疾手快摁住他肩膀,结结实实压了个牢,陆崝四肢乏力扑腾不得,怒目而视。
“撒开!”
江聿没动,陆崝气得心脏抽抽,抬腿踹在他膝盖上,江聿却借机用膝盖别住他的腿,压下身子。
“你……”陆崝一肚子火气让他扎漏,彻底没辙了。这人趁虚而入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他恶狠狠瞪江聿一眼,索性闭上眼扭过脖子不看他,看上去像是一副视死如归样。
温热的额角相抵,陆崝蚂蚱似的一弹,却没处可蹦,一只手从树后钻出,报复性地摸索几下探进衣物,推了一把没反应后狠狠拧在江聿腰侧。
温热的灵流从额角流入身体,方才透支后的筋脉一下被灌入甘泉,在疼痛中缓缓舒展开。
陆崝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怔然睁开眼睛,江聿纤长的睫毛悬在咫尺之间,皮肤干净,五官立体,闭眼时收起锋芒,睡着似的温顺。
江聿松开他的脑袋,陆崝反应过来,缩回在江聿衣摆下的手,炸起的毛松松垂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一点点心虚。
不多,就一点点。
江聿把他的簪子取下了,攥在手里,陆崝想拿回来,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给你簪上。”
“?”陆崝一愣,眨了两下眼,旋即从从容容转过身,笑道:“那你来啊。”
江聿小心翼翼拢起他的长发,手指有意无意擦过陆崝后颈,带起一阵痒意,陆崝抿着唇角,像是在忍着什么,眼角却微微收成一线。
小崽子还撩拨上他了……
陆崝略略侧头,露出半张线条流畅优美的脸,来者不善:“江聿,你个大男人怎么会绾发?”
江聿调整了一下碎发,听闻这话面色无虞地在陆崝垂头时后颈突出的骨头上一捏。
嘶——
陆崝脊骨一麻,好险没骂出来。
“陆大人为什么会我便为什么会。”
陆崝乜他一眼,笑得玩味:“我嘛,当年为了讨个美人欢心,特意学了手。”
“那我亦然,”江聿望着他,“讨个美人欢心。”
陆崝撞上他的目光,喉中一哽,紧接着翘着下巴扭头:“找到人了?”
江聿点头,目光轻飘飘挑开,耳后微微发红。
啧,还知道害羞啊……陆崝暗想。
“那走吧。”陆崝后边有狗追似的。
江聿:“……方向错了。”
陆崝从善如流转身,笑得滴水不漏:“……请带路。”
两人一路无言,或者更具体一点是陆崝单方面不知道说什么,陆大人想了一路,终于想通了——他素来不习惯欠人人情,就当欠江聿一回,回头还他个人情就成。
陆崝走了一阵子,发觉这路居然还蛮远的,如果江聿从那赶过来,那起码是在他刚坐下时就来了。
想到这里,陆崝拽了一把手腕上的藤蔓,江聿回头望向他。
“谢了。”
这话明显有些晚了,但江聿还是一愣,道:“陆大人先前帮了张楠,我应该的。”
噢,只是还个人情债。
陆崝原本压满鸡飞狗跳的心思,他这话一出瞬间呼啦一下卷起吹了漫天,眨眼就不见踪影,松快不少,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空落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分明越来越高,却与攥着线的人无关了。
陆崝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江聿带着陆崝七拐八拐拐到了两人进来时的大杨梅树前,张楠就被笼罩在巨大的树冠下,一动不动。
“这是?”陆崝有些意外。
“梦魇。”
“又是梦魇……”
普通归城有一个梦魇便是难得,这座城一个接一个,还偏偏每回都是这两个孩子。
“张琪…不会在张楠梦魇之中吧…”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
“她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陆崝在树下转了一圈回来,“她们对阴魂又没有威胁。”
“或许阴魂便是拿捏她们容易被影响这一特点,”江聿道,“要么就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让她们看见了。”
梦魇相当危险,虽说这里的江清只是一个虚影,没办法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勉强困住人,但张楠只是凡人,一步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再也出不来。
陆崝从腰间摘下花时,轻摇两下,玉质铃舌碰撞铃壁,恰如石间松泉过,泠泠作响。
一股清淡的花香流泻而出,张楠突然皱起眉,却没睁眼。
“怎么样?”陆崝收起玉铃铛。
“没醒,”江聿说了句废话,半蹲掀起张楠的眼皮,“阴魂不知拿捏她的什么心思了,现在还没意识到不对。”
“但以往训练时,她每次都比张琪先查觉。”
“张楠性子直,就怕江清同她讲些半真半假之事动摇她心神。”
“花时封住了她的五感,只能暂时护住她的灵台,剩下的只能等我们破城了。”
“不用,我进去。”
陆崝略显意外地睁大眼睛,却又很快恢复沉静,眼睫轻颤,蹙起眉:“刻意进入很危险,江清若是查觉……”
“别无他法,”江聿对上他透亮的眼,“就算暂时不管张楠,若想知道根源在哪并且找到江透,这是最快的办法,大人海涵。”
陆崝眼中浮起一丝纠结,他的职责就是尽可能减少损失,当然希望所有人安然无恙,可在他几千年见过的红尘世俗里,有过几人进了梦魇还能保持本心?
更有甚者,就这样被困死在梦魇之中。
世上总没有绝对的事,只是还没找到那条撕开表面的缝,看似完整无缺或残破不堪,有谁知在**之门后,了无半分似面前。
“……”真是头倔驴,”,陆崝叹了口气,一时间垂下眼,温声道:“既然如此,我去吧,你留着看着小姑娘。”
江聿摇头:“你灵魄不稳,易受影响,这座城有问题的地方太多了,你一个人比我还危险。”
陆崝叹了口气,微笑,“行,那我也去。”
他刻意加重了“也”字,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他难道不知道江聿是防着他吗?谁会放心把两个小姑娘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
“随意。”
江聿抬手在张楠额头上拍了张安魂符,朱色笔画发出红光,迅速笼罩了张楠全身。
张楠紧皱的眉松开,像入了梦。
江聿默念咒语,两人越飘越高,视野随之抬升,从树干到红果再到冠顶,绿浪涛声阵阵,陆崝眼前骤然一黑,身体缩小,不受控制地俯冲而下,钻入张楠眉心。
猫猫小陆,陆猫猫梗脖纸;“我干了坏事!一^一那你能拿我怎么样!”
小鱼儿:呼噜呼噜毛,呼噜呼噜小vi吧
是谁还不知道陆大人吃软不吃硬~( ̄▽ ̄~)~
啧啧,恋爱中的小孩就是这么的关心脑婆嘟想法
限定版炸毛毛想多多陆猫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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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见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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