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风裹着黏腻的热意，六点半就撞开了信临十二中的教学楼。高二六班的窗户大开着，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扇叶上积的灰随着晃动往下掉，刚好落在张涵宵摊开的物理课本上。他对此毫无察觉，脑袋埋在臂弯里，半扎在脑后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均匀的呼吸声随着热流起伏。

赵涧息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拉开张涵宵旁边的椅子坐下时，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穿着白T，牛仔裤裤脚卷到脚踝。低低扎在胸前的反翘中发晃了晃，刘海被汗水浸得贴在额头上，她随手抓了抓，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作业本和一支快没墨的中性笔，戳了戳张涵宵的胳膊：“醒醒，借我昨天的数学卷子抄抄。”

张涵宵没动，只是从臂弯里闷闷地哼了一声，声音黏糊糊的：“自己没手？不会做就空着，反正老杨也不查你。”

“你真是够了。”赵涧息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揪住他半扎的发尾轻轻一扯，“昨天老杨盯着我后脑勺说‘赵涧息，这次作业再空题，你就站在讲台旁边写’，你想让我当众社死？”

张涵宵被扯得脑袋抬了抬，眼尾泛红，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他瞥了眼赵涧息递过来的空作业本，又扫了眼她眼底的红血丝，不用想也知道，她昨晚肯定又熬夜刷剧了。他啧了一声，从桌肚里摸出自己的数学卷子，往她面前一扔：“抄快点，别把我写的解题步骤改得乱七八糟，上次你抄错数，老杨还以为我上课没听。”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赵涧息接过卷子，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动，反翘的发梢随着动作蹭过手腕，痒得她忍不住缩了缩手。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陈瑞明背着黑色冲锋衣校服，一手抓着书包带，一手捏着个没吃完的煎饼冲了进来。他穿着灰色薄卫衣，阔腿裤垮垮，运动鞋底沾着草屑，显然是早上抄近路从操场翻墙过来的。

“赵涧息！张涵宵！”他冲到第五排最后一排，把书包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下就开始翻书包，“借我英语作业本！昨天晚上打游戏忘了写，课代表七点就要收！”

赵涧息头也没抬，笔尖没停：“我没写，问张涵宵要。”

陈瑞明立刻把目光投向张涵宵，双手合十作可怜状：“张涵宵，救救我！我要是被英语老师罚抄课文，我就把你上课睡觉的照片发班级群里！”

张涵宵刚把脑袋重新埋回臂弯，听到这话又猛地抬起来，眼神瞬间冷了：“陈瑞明，你是不是活腻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上次翻墙被保安抓的事告诉老班？”

“别啊！”陈瑞明立刻认怂，凑到前排，胳膊搭在张涵宵的椅背上，“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你长得这么帅，心地肯定也善良，就借我抄抄呗。”

张涵宵嗤笑一声，没理他，倒是赵涧息忍不住插了嘴：“陈瑞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每次补作业都靠求，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煎饼抢过来喂楼下的流浪猫。”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陈瑞明转头瞪她，“我这不是昨晚组队打排位吗？差一把就上王者了，哪有空写作业？再说了，你上次不也抄我物理作业了？”

“那能一样吗？”赵涧息放下笔，转头跟他对视，反翘的中发晃了晃，“我上次是发烧了没力气写，你是打游戏，性质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没写作业吗？”陈瑞明不服气地反驳，“再说了，你发烧还不是因为熬夜看选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给你喜欢的选手投票，熬到凌晨三点！”

赵涧息被戳中痛处，脸微微一红，伸手就去拧陈瑞明的胳膊：“陈瑞明你找死！谁让你翻我朋友圈的？”

“哎哎哎痛痛痛！”陈瑞明连忙往后躲，阔腿裤差点从腰上滑下来，“我没翻你朋友圈，是你自己发在班级群里的！还配文‘哥哥一定要出道’，恶心死了！”

“你才恶心！”赵涧息气不过，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朝他扔过去。

陈瑞明手快，一把接住橡皮，还故意朝她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再扔一个？”

张涵宵坐在中间，被两人吵得太阳穴突突跳。他揉了揉眉心，抓起自己的英语作业本，往后一扔，正好砸在陈瑞明的脑门上：“闭嘴，抄完赶紧滚，吵得我睡不着。”

陈瑞明摸了摸被砸的额头，非但不生气，还笑嘻嘻地捡起作业本：“还是张涵宵好！等会儿我请你喝冰可乐！”

“谁要喝你的可乐。”张涵宵翻了个白眼，重新把脑袋埋回臂弯，但这次没再立刻睡着，他听到赵涧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听到陈瑞明小声嘀咕“这个单词怎么拼”，还能闻到窗外飘进来的栀子花香，混着陈瑞明煎饼的香味，还有赵涧息发间淡淡的洗发水味道。

明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吵闹的早晨，可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黏腻的盛夏风，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赵涧息抄完最后一道题，把数学卷子还给张涵宵，顺便推了推他的胳膊：“别睡了，快七点了，课代表该来收作业了。”

张涵宵慢悠悠地抬起头，眼底还有淡淡的睡意。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看了眼赵涧息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鬼使神差地伸手帮她拨了拨：“头发都贴脸上了，丑死了。”

赵涧息愣了一下，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抓起桌上的黑色冲锋衣校服就往身上套：“要你管！我乐意！”

张涵宵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忍不住勾了勾，没再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英语作业本，慢悠悠地检查起陈瑞明抄的内容，果然，这家伙又把“beautiful”写成了“beautifull”。

陈瑞明刚抄完最后一个单词，就看到课代表抱着作业本走了过来，他连忙把作业本递过去，松了口气：“幸好赶上了，不然我今天就完了。”

“你下次再敢熬夜打游戏，我就把你手机藏起来。”赵涧息整理着自己的作业本，头也不抬地说。

“切，你又找不到我手机。”陈瑞明撇撇嘴，伸手把挂在椅背上的黑色冲锋衣拿下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对了，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要不要去小卖部买冰棍？我请客。”

“要！”赵涧息立刻点头，眼睛亮了起来，“我要吃绿豆的！”

张涵宵靠在椅背上，看着两人斗嘴的样子，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无奈，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吊扇依旧在慢悠悠地转着，栀子花香飘得更远了，整个教室都浸在盛夏的热气里，吵吵闹闹，却又格外安心。

这大概就是属于他们的，最不安静，却又最让人喜欢的盛夏早晨。

[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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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早六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