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星曜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看起来就暖和的羽绒服,大驾光临逢煊这间堪称“寒舍”的小出租屋时,眉头从头到尾就没舒展过。
他用鞋尖踢了踢那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沙发,嫌弃地评价了一句“怎么这么小”,然后便自顾自地把这总共不过三十平米的空间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像是在巡视某种不可思议的异次元空间。
他带来的那个行李箱看起来就沉得要命,逢煊帮他搬进来后,累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家里唯一的硬板凳上,大口喘着气,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乔星曜站在屋子中央,目光扫过斑驳的墙角和略显老旧的线路,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挑剔:“这种地方居然还没被划成危房?住在这里真的不会有安全隐患吗?而且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小区保安亭里根本没人,这管理也太混乱了吧?我每个月给你开的工资也不算少,你就住这种地方?”
逢煊累得甚至都不想回答他。
没多久乔星曜的视线最终落在那个被巧妙隔出来的、狭小但功能齐全的厨房和卫生间,嗤笑一声:“呵,亏得这么大点地方,还能给你圈出个厕所厨房来,真是难为设计师了。”
他这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活像是领导下基层视察。
逢煊看着他,忍不住问出了最核心的疑问:“你……不是应该回家过年吗?”
乔星曜像是被问住了,语气罕见地卡顿了一下,有点结巴。
他原本似乎还准备再损逢煊几句,此刻却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指挥着逢煊把他的行李箱打开,把东西拿出来归置一下。
最后,他像个大爷似的,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房间里最舒服的那张单沙发,翘起二郎腿,才带着一股烦躁和怨气解释道:“不想回去。看见他们就烦。整天逼着我结婚,安排各种相亲……我看他们是彻底看不上我了,急着想培养下一代了吧。”
逢煊闻言,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同情,轻声建议:“那……其实你可以回公寓。我这里条件太差,你肯定住不惯的。”
“不用!”乔星曜立刻拒绝,语气里却奇异地混合着一丝得意和浓浓的嫌弃,“回去干嘛?我家门口这会儿肯定蹲着抓我的人,烦都烦死了。他们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我居然会躲到这种……这种地方来。”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机智”。
逢煊半天没再说话,默认了他的留下。
偏偏乔星曜已经迅速进入了“主人”状态,下午还没到饭点,他就开始嚷嚷着饿了。
乔星曜这个人,自我中心又任性到了极点,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每次都得逢煊放软了态度,低声下气地跟他商量。
现在他想住下,逢煊总不能真的把他赶出去。
晚饭时,乔星曜坚决不吃逢煊自己做的简单饭菜。
逢煊只好给他点了一份外卖烤肉饭,自己则下了一碗清汤挂面。
逢煊的茶几很小,两个人一起吃饭,都快头碰头了,乔星曜吃着烤肉饭,眼睛扫过空荡荡的墙壁,又忍不住抱怨:“你这怎么连个电视都没有?多无聊。”
至于睡觉的地方,那张唯一的、算不上宽敞的床,自然也是让给了乔星曜。
乔星曜嘴上嫌弃这嫌弃那,但到底也没提出要立刻离开。
他似乎潜意识里就觉得,逢煊把他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乔星曜拿着睡衣进洗手间后,逢煊就忍不住皱起眉头,目光担忧地瞟向那扇紧闭的、时不时传出抱怨声的门。
果然,没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乔星曜大呼小叫的声音,一会儿嫌水温烫得能褪猪毛,一会儿又骂冷水冰得刺骨。
逢煊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帮他调试。
狭小的空间里挤进两个成年男性,顿时显得无比局促。
水汽氤氲中,乔星曜一边手忙脚乱地用衣物遮挡着自己的重点部位,一边还不忘抱怨:“你这热水器是不是年纪比我都大?到底能不能行了?你别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逢煊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凑合着用吧”。
乔星曜说还是我来吧,伸手去拧那个老旧的阀门,只听“咔哒”一声脆响,整个水龙头把手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掰了下来,断口处还在呲呲地往外渗水。
逢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看着乔星曜手里断掉的把手,一脸难以置信。
乔星曜见状,先是心虚地愣了两秒,随即声音立刻低了几度,试图辩解,但语气里的理直气壮没维持过十秒:“我刚才……就是力气稍微大了一点……我他妈长这么大,就没用过这么难搞的东西!难免就……失手了……”
他看着不断喷水的断口,又看看自己身上还没冲干净的沐浴露,不适感让他迅速把责任推了回去,“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我这样黏糊糊的怎么出去?”
逢煊简直受不了他这吱哇乱叫的动静。
这老破小隔音极差,万一惊动了邻居过来找事,更是麻烦,他实在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家里藏了这么一位祖宗。
没办法,逢煊只能把水阀关了,待会过来修,认命地去厨房烧了两大壶热水,提到浴室门口,让乔星曜自己兑着冲洗。
乔星曜裹着那件昂贵的黑色羽绒服,蜷缩在小小的“小太阳”取暖器前,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整个人被烘得脸上红扑扑的,甚至头顶都在冒着丝丝白汽,那张平日里精致得过分的脸,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落难般的可怜相。
逢煊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才出声催促他去把澡洗完。
大概是因为弄坏了东西心里终究有点过意不去,乔星曜这次总算没再作妖,还算安生地快速冲洗完毕。
他躺上逢煊那张不算宽敞的单人床,床垫有些硬,房间也空荡得没什么多余物件,整个屋子胜在干净整洁。
被子散发着一股很淡的、廉价的洗衣粉清香,还混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说不清的果甜味。
他下意识地把被子拉到鼻尖嗅了嗅,觉得这味道莫名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他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手臂忽然碰到了床头的矮柜。
出于一种微妙的好奇心,他撑起身子,拉开了那个抽屉。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瓶看起来与这个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香水,和一个边角磨损的旧账本。
那瓶香水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尤其对于逢煊这种活得毫无生活情调可言的人来说,乔星曜喷了一点,就是果香味,但因为便宜的缘故,所以留香时间并不是很长。
乔星曜忍不住翻开那本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备注映入眼帘。他这才发现,逢煊把他工资的绝大部分,都雷打不动地汇给了他的弟弟妹妹,每个月只留下极少的一点钱,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活。
逢煊在那张狭窄的旧沙发上勉强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正在厨房里准备简单的早餐,晏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晏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逢煊啊,最近几天要是星曜给你打电话或者联系你,千万别理他。这小子大过年的不知道抽什么风,从家里跑出去了。乔总发了大火,在他常去的那些夜店、会所都安排了人守着,就等着把他逮回去。”
就在这时,乔星曜刚好揉着眼睛摸到厨房门口,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烦躁,张嘴就开始抱怨:“你那床也太硬了,硌得我浑身疼,根本没睡好……”
话音未落,逢煊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未尽的抱怨全都堵了回去。
电话那头的晏东敏锐地听到了些许动静,疑惑地问:“逢煊?你那边什么声音?”
逢煊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含糊地应道:“没……没什么……”
晏东似乎自行理解了:“哦,是家里人吧,新年快乐。过几天等我回来,给你包个大红包,回头找星曜报销。”
一挂断电话,逢煊就对上了乔星曜几乎要喷火的眼神。
对方猛地挥开他的手,脸上温度攀升,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你……谁准你随便捂我的嘴?!”
逢煊松开手,解释道:“晏哥说乔总派了人到处找你……我怕你出声被发现。”
乔星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真是受够了他那对控制欲极强的父母,可悲的是,无论他如何激烈地反抗、如何针锋相对,都改变不了他姓乔的事实。
他猛地瞪向逢煊:“你干嘛要帮我?嗯?可怜我?”
乔星曜不等逢煊回答,语气更加尖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那么惨!不过就是暂时不能出去找乐子而已!”
“可我他妈就是想不通!”他越说越激动,像是要把积压的怨气都倾泻出来,“前面十几年他们都干嘛去了?非得到现在……非得到这种时候才想起来管我?你说啊!”
“逢煊,你对我这么好,到底图什么?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姓乔?”
逢煊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节节败退,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我去看看锅里的粥……”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钻回了厨房。
这还是乔星曜第一次看到逢煊被吓成这样,那副魂不附体、心虚又慌乱的模样。
乔星曜原本并不是故意要打听什么,但逢煊这异常的反应,反而勾起了他巨大的好奇和探究欲。
恰好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他那群狐朋狗友发来的消息,听说他从家里跑路了,纷纷撺掇他出来鬼混。乔星曜没好气地回了句“不去”。
那边立刻有人暧昧地问他,是不是藏在哪个小情儿那里逍遥快活。
乔星曜盯着屏幕,手指停顿了许久,难得地没有吹嘘,而是含糊地说了下现状,隐去了逢煊的名字和具体信息,只说自己在一个“特别没劲”的地方躲着。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姜家二少爷姜庭就私聊了他一段长语音。
姜庭以一副情场老手的口吻分析,说乔星曜还没看明白吗?那个收留他的人,绝对是对他有意思。
他还现身说法,举例说上次他醉得不省人事,找了个陪酒的,什么都没干,对方就只是守了他一夜,等他醒来还发现自己吐了一身,被臭醒的,那人居然还好意思跟他收钱。
姜庭总结道,以前往乔星曜身边凑的,哪个不是冲着他的钱和乔家的势来的?
他问乔星曜,收留他的那个是“正经人”不?要是喜欢,就干脆收了算了,听着怪会疼人的。
乔星曜看着姜庭发来的话,心里那种模糊的、隐约的猜测似乎得到了某种印证。
他其实心底早就有点这种感觉,只是端着架子不愿深想。
此刻听了姜庭这番“权威”分析,一种莫名的得意和隐秘的欣喜感悄然滋生,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了一点。
吃早饭的时候,乔星曜才注意到,逢煊往他碗里埋了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而逢煊自己面前,只摆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连点油花都少见。
乔星曜咬着筷子尖,心里忍不住嘀咕:逢煊这他妈绝对是故意的。
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面安静吃面的人,就算他乔星曜身边再缺人,也绝对缺不到这个份上。
逢煊只是个硬邦邦、不懂风情的Beta,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Omega的柔软和情趣,那张脸顶多也就算个清秀,勉强能看而已,也就那双眼睛,偶尔抬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干净……
但是!
就算他真的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自己也绝对、绝对不可能看上他的!
可……逢煊对他,确实是实打实的好。
还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逢煊见乔星曜盯着碗不动筷子,脸上表情变了又变,以为是自己做的饭不合他胃口,小声问:“是不好吃吗?要不……我还是给你点个外卖吧?”
他实在是怕这位祖宗又不满意,到时候闹起来更难收场。
乔星曜手里的筷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看吧!又来了!逢煊绝对是故意的!
他明明自己过得那么节俭,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居然还想着要从那点微薄的生活费里挤出钱来给他点外卖?
操。
就这么喜欢他?
乔星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表现得好像已经看穿了逢煊的心思,不然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后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他心里也挺郁闷的,晏东不是总说逢煊老实本分吗?可他妈的老实人怎么会对他起这种心思?难道魅力太大也是一种负担和压力吗?
就这么巴巴地凑在他跟前,变着法儿地对他好。
逢煊见他不语,又问了一遍。
乔星曜心里烦得要命,说不上来是哪种烦,他猛地抱起碗,扭过身子背对着逢煊,闷声闷气地拒绝:“我不吃外卖。”
他是谁?
他可是乔星曜。
难道会被一份区区的外卖打动吗?简直可笑。
自我攻略第一高手[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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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可是乔星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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