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妹妹，而后又看了看我。貌似在等待我的应允。
我点了点头，示意愿带上她们姐妹二人。
“姑娘等我一下。”
我回到房内，取了降狼剑和长鞭以作防身之用。
黑夜寒月，我们三人跟随着一众家奴疾步前行。
两名举着火把的家奴在前面引路。我们尾随在后。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听到身后的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粗重。
一时的勇敢会将恐惧击退，可不会将恐惧根除。心灵创伤需要一个漫长的疗愈过程。我知道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她们口中的“阴曹地府”，那姑娘又开始恐慌了。
我伸手拉住了身后那姑娘的手，想给予她对抗恐惧的力量。
她的手儿冰冷。初被我握住时，她本能地将手一缩，却并没有松开我的手。随后，大概是感受到了温暖，那姑娘开始慢慢回握住我的手。暖从我的手掌传到了她的手掌，信任也在温暖传递的过程中逐渐加深。耳边那紊乱的呼吸声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快看，那里失火了。”
随着前人的一声惊呼，我们抬首望向远方的火光处。
“好像是刘府的方向。”
“难道府上出事了？”那管事一把抢过身旁人的火把，“走，赶紧回去瞧瞧。”
情急之下，一众家奴随着那管事疾足向那火光处奔去，再也顾不上身后的我们了。
身旁突然暗了下来。我赶忙掏出了身上的火石，在周遭的树上折了一根粗壮些的树枝，燃起了个火把。
“前方或有变故。二位姑娘还是先回去吧！”我将火把递上。
“那公子你呢？”那妹妹接过了火把。
“我前去看看。“我冲着那姐姐笑道，“姑娘放心，在下定会将你的卖身契取回来。”
“公子，我随你去。”没想到，此时那个姐姐仍是坚持随我同去。
“姑娘，此一时，彼一时。现下前方凶多吉少。二位姑娘不可再随我犯险。”我诚恳劝道。
“我不怕，就算是死我也要追随公子。”这女子情绪有些激动，突然就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大姐。”一旁的小妹伸手拉了拉那姐姐，示意她注意分寸。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之举，火光之下，我看到那姐姐羞涩地垂下了头。
恍然间，我也醒悟过来，此时自己是以男儿身份示人的。汗颜之下，我不禁也垂下了头。
“姑娘，在下方才失礼了。”刚刚我还为了安抚这姑娘与她执手相行。我也才明白这姑娘方才为何会本能地想缩回手。原来我以为的善举其实不过是轻薄之举。好在这姑娘给我留下了颜面，没有直接拒绝我。
只听得这姑娘一声苦笑。
“小女子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又……”这姑娘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一声叹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的。”
“二位姑娘。”我向那火光处瞥了一眼，“那阴曹地府失了火，我看你们还是回去等……”
“公子。”不待我说完，那姐姐便出言打断了我，“小女子向来命贱，公子是第一个肯为奴家出头的人。所以不管前方是火海还是刀山？小女子都甘愿陪公子同去。”而后，这女子转头对着那妹妹道，“二妹，你回去吧！你不必与我们同去冒险。”说着，这姐姐执起了妹妹的手，凄然劝道，“姐姐命苦，如今也没有什么指望的了。可妹妹你不同，妹妹还是个好好的姑娘，若是爹娘开恩，将来能将你许配个好心的郎君，过起安稳寻常的日子，这辈子也算有个好归宿了。”
“大姐，我不走，我既然陪你来了，就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妹妹握紧姐姐的手。“爹爹心中从来只有弟弟一人，娘的性子又是凡事以夫为天，从不敢违背爹爹。我回去恐怕早晚也是如姐姐一样的命运。与其被当作牲畜一样买卖，不如与姐姐相依为命。我要陪着姐姐。”
“二妹。”姐妹二人握紧了彼此的手儿，也握住了彼此的依靠。
一番姐妹情深之后，我又燃了个火把，带着这姐妹二人继续前行。
就在将至那火光处之时，只见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向我们的方向靠近。随着来人的移动，人影也渐渐清晰，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眼熟。待到能看清二人时，我便认出了那正是那群家奴中的其中两个。
说时迟，那时快。我正在纳闷之时，那两人已经跑到了我们身边。我缓过神来，决定拦下一人问个清楚。于是，在两人掠过身旁之时，我身子一晃，出手将其中一个擒住。
“额”猛然被我拦住，那男子拼命挣扎。无奈我手疾眼快，扣住了他手腕上的脉门。
“小爷，求求您放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我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您就给我留条活路吧！”这男子一面挣扎着，一面哀求着我。
“前面到底出什么事了？谁不给你活路了？”这家奴的话让我有些晕头晕脑，我本就无杀念的。
可那男子一心想逃，并不想与我多言，无奈他无法挣脱我，又挣扎了两下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城东头的村民闯进了府上，烧杀抢掠。还一把火烧了刘府。我们赶回去时，与那群刁民整好迎面撞上。还好我和他 …”这男子指了指和他一起逃出来的、却早已跑远的同伴，“腿脚灵活，才逃了出来。求小爷，放我走吧！我家中上有老母，我不能丢了小命的。”
嘿！人就是那么有意思。行恶的时候从来想不起老娘，求饶的时候总是搬出家中老母。
不过我也并不打算要他的小命。既然想起了孝敬老娘，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走吧！”我松开了他。
“多谢小爷。”道谢之后，这家奴头也不回地跑了。
“咱们？还要去吗？”那妹妹突然开腔问道。“要不咱们也赶紧跑吧！免得被东村的村民误杀了。”
“东村的村民杀的是豪绅。咱们同样是穷人，村民怎么会杀了咱们？”姐姐不以为然地道。
“可他们能分得清吗？现在四下一片漆黑，我们就在刘府附近。农家汉子的性子向来鲁莽，我担心他们一旦杀红了眼，分不清谁是谁的。何况，姐姐从刘府穿出来的这身妆扮…”那小妹冲着姐姐摊开了手掌示意道，“可半分没有穷苦人家的模样。东村村民见了恐怕也不会相信咱们是西村的村民。没准儿就把咱当成刘府的人也给杀掉了。”
闻听妹妹所言，本就胆小的姐姐开始慌了神。
“快，他们在前面，别让他们跑了。”
担心的事往往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就在我们犹疑是进是退之际，愤怒的呼喊声就传入了耳中，前方一众村民模样的汉子举着棍棒奔驰而来，眼看就到了面前。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那妹妹拉着姐姐欲逃。
“二位姑娘莫怕，你们先走，我替二位姑娘挡住他们。”
“公子莫去，危险。”
“姐姐，快走吧！”
我不再理会身后的姐妹说些什么。而是抽出长鞭，迎着那一众人阔步而去。
在相距十步之遥时，我猛然抖动长鞭。
“啪！”鞭声响彻夜空，也惊得迎面跑来的一众村民当即驻足。
与一众村民相对而立，细看之下，我才发现这些村民个个手拿着农家用的锄头、刀斧和长短不一的棍棒。若不是知晓他们意欲何为，我还真觉得他们是耕作归来呢！
大概是气势上占了上风，那头的村民错愕地看着我，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你是刘府的人吗？”前面的一名男子率先向我发问。
“不是。”我摇了摇头。
“不是就好，我们只杀刘府的人，不伤及他人的。”这男子上下打量着我，“你若不是刘府的人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我们的人误伤了你。”
我忍俊不禁，这农家汉子倒有几分可爱。
“兄弟们，前面没有刘府的人了，可否罢手？”我怕这一众村民追上了店家姐妹，惊了两位姑娘，想劝说他们放弃追赶。
“你休要骗我们，我们明明看到有两个刘府的家奴跑了过去，才一路追了过来。”
“对，你休要骗我们。”农家汉子们附和着。
“你到底是不是刘府的人？”那个男子晃了晃手中棍棒道。“你若不是，就赶紧让开。你若是，就别做缩头乌龟，没种承认。”
我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是刘府的人。但我承认，方才是有两名家奴跑过去了。可那家奴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兄弟们就放过他们吧！”
“穷苦人家的孩子却替豪绅卖命，欺负穷人。我们不能放过他们。你让开。”
“兄弟，算了吧！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只杀豪绅，就不要多造杀孽了，放了那两个家奴吧！”我并不想维护那两个家奴，可我得保全那姐妹二人。
“少废话，我看你分明就与他们是一伙的。”那说话的农家汉子举着手里的棍棒就向我砸了过来。
我一声叹息，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凤儿说的“以剑对话是最简单的。当你打赢了的时候，你讲什么对方才能听得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