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妇人之心不可测

“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若是欢喜这婆娘,刘某便成全了你俩,将她送予你便是。没必要非得杀人见血吧?”

这刘老爷今天算是盯上我和那店家姐姐了。可此时他却一反常态地摒弃了对我的敌意,开始对我拉拢示好了。

“你住口。”他的转变让我惊讶更让我作呕。我羞恼地喝斥他。可我的羞恼却给了他继续胡言乱语的勇气。

“恼什么恼什么?”刘老爷突然露出了慈祥的笑意,变身成一名长者的模样,开始“劝诫”起后生晚辈来了,“身为男儿,岂能雀儿肚肠?为了女人动刀杀人,触犯王法,不值得的。不就是个女子嘛!今日刘某就效仿拗相公宰相肚里能撑船,将这鲜花赠予你这棉蚕。再另赠铜钱万贯助你解饥寒之困。”说着,这刘老爷又向周围的村民瞥了瞥,豪爽地说道,“还有在场的诸位兄台,每人赠铜钱百贯以慰辛劳。”那刘老爷向我拱了拱手,面上笑得更诡异,“只求小哥不要再为难吾这老干姜了,如何?”

此时我真的佩服这刘老爷的胆识和智慧了。

我摇头叹息着讥笑道:“男子果然是个奇妙的生灵,贫困者临危想起家中八十岁的老母,富甲者临危以妻女和亲换得和平。无耻,真是堂而皇之的无耻。”

“怎么?嫌少?”此时这刘老爷子以他的认知来测度我的心思,“老弟你还真是贪心啊!大宋虽然尊儒,可惜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起书本、戴得了乌纱的。铜钱万贯也够你们活好大半辈子的了。还不知足啊?”那刘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假笑道,“罢了罢了!谁让今天刘某落在你们手上了呢?你开个价吧!只要刘某给得起,绝不犹豫。哦!对了。”那刘老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向他的家眷瞧了瞧,又向着周遭的村民不知廉耻地说道,“我的这些妾室,如果诸位兄弟喜欢也全领回家去吧!女子生来就是服侍男人的,服侍我是服侍,服侍诸位兄弟也是服侍。刘某平素视手下家丁如手足赤子。我的就是兄弟们的。可好?”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这刘老爷为了保命真是无耻至极啊!不过在男权社会下,妾本来就如同寻常物件可以随意送人的。这刘老爷深谙男子心性,他的无耻只不过是为了保命加重了筹码而已。可刘老爷身后的女眷们闻声哗然,个个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女子对于男子而言真是神奇的存在,她们为男子繁育后代、延续香火,还要在男子受难之时为其挡祸挡灾,成为其保命的筹码。可女子还从未得到过男子的尊敬。

“男子果然皆薄幸,抛妻弃女为保命。刘老爷当真有男儿本色,舍财又舍妾,自私又无耻。”我鄙夷地看着那刘老爷。这个老东西很懂男人。可惜,今日他面前的不是一个男子,而是女扮男装的我。他越将男子心思猜得透侧,就越让我觉得龌龊。

我的嘲讽让那刘老爷愕然,显然,我的油盐不进让他束手无策。

“小子,人不能太贪心了。汝等来犯我刘府,不就是为了劫财吗?现下我不仅愿意舍财,连夫人都赔上了。这诚意还不够吗?”

我一声轻笑,说道:“刘老爷果然是个读书人啊!可惜读书人向来不懂得战争的规则。攻城意在掠地。城破,城中一草一木皆归胜者所有。你的府宅现下已经被村民破败,宅内一砖一瓦皆可由村民自取之。你以为你的钱财现在还是你的吗?”我双手向周围的村民摊开,“你现在是在拿我们的财物送予我们。你以为你的诚意可以打动我们吗?”

刘老爷神色骤变,他终于知道此时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一贫如洗,他已经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了。

“你……你们到底想要怎样才可以放过我?刘某一把老骨头了,难道你真想要了我这条老命不成?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们杀了我,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杀了他。”刘老爷身后的女眷中传出了阴冷的声音。

众人一齐循声而望。只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正悲愤交加地望着那刘老爷。

“哪位好汉杀了这老匹夫,我便嫁予他。”

一个失望透顶的女人,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母亲。这个时候,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杀了他。”

“杀了他。”

他身边的妻妾们也随声附和着。

“谁杀了这老匹夫?我也嫁予他。”刘老爷以他的妻妾们为筹码求生,他的妻妾们却以自己为筹码要刘老爷死。

“你……你们……真是最毒妇人心。”那刘老爷失去了最后的淡定,这一次他是真的畏怯了。

“我们妇人心思再歹毒也不及你们薄情男子万分之一。”那抱着孩子的妇人冲着那刘老爷回骂道。

“好,好,好。算我瞎了眼。我的真金白银全养了一群没有心肝的白眼狼。”刘老爷懊悔万分。“我死了,你们就都成寡妇了。”

“老爷好记性啊!方才老爷不是说将我们送予他们了吗?如此一来,老爷死与不死又与我们何干?”

“就是的,你这老匹夫既然肯将我们送予他人,又可曾将我们当成亲人?”

妻妾们纷纷对刘老爷嗤之以鼻,她们已经对这个夫君彻底失望了。

刘老爷闻言一怔,他好像真的忘了眼前的这些女人已经被他抛弃了,他已经没有权利再对着这些女人咆哮了。习惯不是一个说变就变的东西,是需要慢慢适应的。此时,财已经不能替他撑腰,下人不再听他差遣,女人不再任他摆布了。刘老爷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一无所有。

“妇人心术,汝终是不懂。”我冷笑道,“不要随便欺负女人。倘若一个女人想要一个男人的性命,她不必亲自动手的。”

“哼!”刘老爷凄惨地笑道,“这些女子只不过是我用过的残羹,谁爱拿去谁拿去好了。我就不信,她们跟我过惯了奢华的生活,还能踏踏实实地跟汝等贱民过贫苦日子?”

刘老爷深知求生无望,可死到临头他还不忘了挖苦别人。

最后,这刘老爷又盯住了我,恶狠狠地讥讽道:“别以为你今天杀了我你就是男人了。”他指着那店家姐姐对我道,“一个残花败柳你抢回去又如何?她永远都会是你的耻辱,你也永远都会因为她成为别人的笑柄。你永远都是抬不起头的乌龟……”

“你住口。”我失去了耐心,握紧了拳头,看准了他的面门。可惜,有人比我的拳头还快了一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了。

那刘老爷倒地之后大口呕血,半卧着身子,再也起不来了。

我侧头,收入眼底的是含着煞气的俏脸。

“你真有耐心,听他唠唠叨叨地讲了这么久。”凤儿没有侧头看我,语气同样带着讥讽。

今日我不知道是触了什么霉头?那刘老爷讥讽我也就罢了,连这只“小豹”也来讥讽我。我的心头怒火中烧,送给那丫头一个白眼。

“吴大娘,吴大娘。”突然,带着喘息的呼唤声传入耳中。

众人望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两个年轻男子跑向了人群中一个瘦弱的老媪。

其中一个少年拎着由破烂衣衫包着的一个包裹。见到那吴大娘后,那年轻男子颤颤巍巍地将这手中的包裹缓缓递了过去。

“吴大娘,这是……这是小宝。”大抵是怕这老媪受到刺激,那男子话说得既轻又缓。可事实的残忍却是与语气无关的。语气再和缓也只是让被告知者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吴大娘闻言老泪纵横,颤抖地接过那包裹。

“吴大娘。”身边的人赶紧搀住失声痛哭的老媪。“今日我们都会替小宝报仇的。”

刚才那个送上包裹的年轻男子向半卧在地上的刘老爷狠狠地瞪了一眼,而后径直走到凤儿面前。

“女侠,我们在刘府后院的花窖中还发现了上百颗人头。”

闻听此言,众人骇然。

方才还提醒我们杀人触犯王法的刘老爷私下里却干着草菅人命的勾当。看来王法这东西,在制定者和显贵之人的眼中,只是用来约束百姓的。

“府上为何有这么多人头?”凤儿冲着那倒地不起的刘老爷问道。可那刘老爷已气若悬丝,根本没有气力再回话了。

凤儿秋波流转,将利刃般的目光投向了刘府家丁们。

“府上这些人头是为知州筹集的。”那刘管家赶忙回应道。

“知州要人头来作甚?”我急问道。

“知州要这些人头是充数的。”

我扬了扬眉示意他说下去。

身边的人果然是知道最多的,倒戈的管家开始讲述着其中缘由。

“当下是乱世,北有外敌入侵,南有水匪造反。洞庭水匪扬幺一再打劫官军。那鼎、澧路镇抚使程昌寓就接连被杨幺打得灰头土脸。程昌寓执掌湖南军务,领兵剿匪却被杨幺一再破败,还将耗资打造的战船尽失,这让程昌寓既不能向官家复命,又颜面无存。于是,提点湖北邢狱万俟卨便向其献策,以百姓头颅冒充当水匪头颅向朝廷复命并邀功。反正割下来的人头都一样,谁又能分得清是百姓的还是水贼的?”

“我们知州,哦!就是我们老爷的表兄,与那万俟卨是同窗,私交甚好,就帮其在私下筹集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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